憑什么?
包國維盯著講臺前的胡文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掐出幾道紅痕。
憑什么胡文海遲到了能平安無事?憑什么他能坐在前排和安淑珍說笑,自己卻要縮在后排被人當笑話?
包國維戳了戳謝文,“哎,他不用受罰,這是為什么???”
這個人好煩人??!
謝文正盯著課本上,被他一戳,筆尖在紙上劃出道歪線。
他皺起眉頭,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說了就別打擾我聽講!”
包國維連忙點頭如搗蒜,眼睛里卻滿是渴求。
謝文被他纏得沒辦法,壓低聲音啐道:“還能為啥?老師怕罰了胡文海,安淑珍不高興唄。要是罰了胡文海,安淑珍罰不罰?真罰了,銀行行長那邊能樂意?”
包國維剛要張嘴追問,謝文就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說的,問完就閉嘴?!?/p>
包國維嘆了一口氣,開始盯著課本愣神。
為什么胡文海可以和安淑珍做朋友,而自己不行呢?
要是當時選座位的時候,他選后面的就好了。
對,都是今天早上選座位的時候沒有選好!
要是選好了,他就是班長了,那多威風啊。
包班長。
嘿嘿~,他傻笑起來。
就這樣,一節(jié)課下來,包國維又什么都沒記下。
再過了一節(jié)課,這節(jié)課上,包國維或多或少聽了一些,因為他一直想和別人說話,可后排的同學,壓根沒人理他。
他惡狠狠的想著:活該你們坐后排!
等到放學,安淑珍整理了自己的書包,“我們一起走吧?!?/p>
“不了,我還要跟父親說一下?!?/p>
“你好笨??!”安淑珍笑道:“不是有電話嗎?讓王姨打電話不就好了!”
胡文海的手頓了頓,像被針扎了一下,他抬起頭,語氣平靜:“我們家沒電話。”
安淑珍的嘴巴張成了‘O’形,手指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啊......原來有人家里沒有電話?。俊?/p>
如今裝一部座機,要三百五十銀元,是他父親五年的工錢。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家沒有......”安淑珍小聲道歉。
胡文海搖了搖頭,“沒事?!?/p>
他怎么會和這種小事一般見識。
安淑珍站了起來說,“那我陪你一起吧?!?/p>
胡文海說:“外面人多眼雜,你還是先去王老師辦公室等我吧?!?/p>
安淑珍想要拒絕,就聽見胡文海說道:“聽話!”
她只好嘟起嘴來,“知道了?!?/p>
包國維早就按耐不住,來到前面叫他,“胡文海,我們一起走!”
胡文海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自己一人往外走。
“挨?!?/p>
包國維看向安淑珍,“你,你是安淑珍,對吧?”
“我叫包國維,我們能做朋友嗎?”
安淑珍同樣翻了個白眼,理都不理,直接拿起書包往教學樓的方向走了。
這個壞蛋,在外面說胡文海的壞話,可討厭了!
見到被拒絕,包國維嘆了口氣,來不及想為什么,趕緊朝門外跑去。
胡文海他爹胡大,可是要來接他的!
自己定然要在老師面前,揭穿胡文海的真面目!
學校門口,謝建柏正站在那里,周圍圍滿了家長,紛紛打聽自己孩子的表現(xiàn)。
謝建柏臉上揚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給他們一件件講解。
等到包國維大汗淋漓的出來,掃視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胡文海的身影。
他揮了一下拳頭,該死!
跑得太快了!
“國維,包國維!”
老包叫了兩聲,看包國維不為所動,索性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
“國維,爸爸來接你了,咱們回去?!?/p>
包國維卻將手松開,“不!爸,我還有事,等會再走!”
老包摸了摸頭,想著等一會就等一會吧,說不準能和老胡一起回去。
“你看,就是他?!?/p>
“哈哈哈,真好笑?!?/p>
一路上,有幾個學生對著他指指點點,包國維頓時臉色一黑,覺得是因為老包,所以被人恥笑。
“爸,你先去那邊等著吧,我做完事就找你?!?/p>
老包搖搖頭,“這可不行,萬一你被人販子拐了,這可怎么辦?”
他大叫一聲:“爸!”
但老包始終搖頭,咬死這一點不松口。
包國維嘆了口氣,坐在原地,等著胡文海。
不久,胡文海就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他眼前一亮,終于等到你了!
“謝老師,謝老師!”
謝建柏正在給周圍家長講著注意事項,就聽見外面有人喊他。
“誰喊我?”
他眉頭一皺,“包國維啊?!?/p>
這小子可不是個善茬,上課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一直走神,明明是清貧之家,還不用功努力,這輩子,難了!
“怎么了,你有事?”
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甩臉色。
包國維興奮地說道:“謝老師,胡文海父親來接他了!他父親就是個廚子!”
只見遠處,胡文海正和胡大聊上了天。
“爸,學校里的校長夫人,王老師,覺得我是可造之材,已經(jīng)決定,每天中午和晚上留在那里,給我開小灶了?!?/p>
“真的假的?”胡大有些激動。
自己兒子不僅廚藝上有天賦,難道在學習上也有天賦不成?
胡文海給他安下了一記定心丸。
“當然是真的,今天,我們班還選我當班長了嘞!”
胡大只覺得今天的空氣是那么香甜,“兒子,那你得好好謝謝人家王老師?!?/p>
“我知道?!?/p>
胡文海從兜里掏出了巧克力,“你嘗嘗,老外的東西,同學給的?!?/p>
“不了,你吃吧。”
胡大擦了擦鼻子。
胡文海不在意的說:“你吃吧,我都吃過了,就是有股苦味和甜味,吃個稀奇。”
見兒子再把那塊叫什么‘巧克力’的糖果遞給他,胡大只好接下。
“哎?!?/p>
他小心翼翼的放進褲兜,生怕壞了。
謝建柏順著包國維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轉過身,當著周圍家長的面,突然提高了聲音:“包國維,老師今天必須批評你!”
包國維被他嚇了一跳,往后縮了縮:“我......我咋了?”
“胡文海同學的父親是不是廚子,跟他在學校的表現(xiàn)有啥關系?” 謝建柏的聲音擲地有聲,“他團結同學,認真學習,當班長眾望所歸!你在這兒大張旗鼓地說他父親是廚子,安的什么心?”
儼然一副正氣凜然。
“我,我,我?!?/p>
包國維嗷的一嗓子,哭了。
這是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