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國,天嵐城,蘇府。
金碧輝煌的內(nèi)殿之中,升騰著裊裊青煙。殿內(nèi)燈火通明,在光線的映照下,更顯得高貴神圣。
不同于大殿的熱鬧,這里顯得很幽靜,甚至有些凄清。兩名護(hù)衛(wèi)立于門口,默守安寧。
大殿內(nèi)的質(zhì)疑之聲依稀可以聽到。大概猜到其中內(nèi)容,兩人的目光同時黯淡下來。
那張床榻上,躺著一位憔悴的少年。盡管周圍裝飾華貴,卻掩蓋不住他此時的虛弱。
少年的身軀略顯單薄,雙眼緊閉,手掌癱在兩側(cè),他并非在沉睡,而是昏迷。他已經(jīng)昏迷了近一個禮拜!
“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畜生!”
“可憐我們的少府主,本就天生缺陷,如今更是不得安穩(wěn)……”
“唉,生在此處,身不由己啊?!?/p>
蘇府原是這天嵐城中的一等府邸,風(fēng)靡一時,身為這四大府之佼佼者,甚至隱有追趕城主府的跡象。而其威嚴(yán),出自原府主蘇震天,他的實力,不可估量。
然而,成也因此,敗也因此……
自幾年前蘇震天的消失開始,這蘇府便日漸勢微。如今的府主,正是蘇震天的次子,也是這位少年的父親,蘇勤。
當(dāng)下蘇府的地位,在許多人眼里,早已不在四大府之列了,已是二流。
再過不久,說不定就要坐實這個位子。
雖然如今依舊稱作蘇府,卻是有些名不副實。
現(xiàn)在蘇府的地位,還靠著一些年輕人艱難的維持著。
殿內(nèi)一片沉默,只有兩人嘴唇顫抖,發(fā)出低吟,他們的情緒很低迷。
“嘶——”
兩人聞聲,都是一驚,他們面面相覷,連忙抬頭。這殿內(nèi),能夠說話的本該只有他兩人??扇缃瘛?/p>
他們連忙往中心走去,果然,那位昏迷已久的少年居然是睜開了雙眼。
少年長嘶了一聲,稚嫩的臉頰有些蒼白,這位少府主名為蘇錦,今年十歲有六。
他經(jīng)此昏迷,經(jīng)歷了很多,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沒有靈氣,登天入海卻不是難事,每個人都穿著奇怪,卻有著別樣的韻味……
只是這些記憶如碎片一般斷斷續(xù)續(xù),現(xiàn)在想來還是恍恍惚惚。
等他將雙目清明,終于恢復(fù)過來,只見的頭頂兩雙眼睛驚喜的望著自己。
“李叔、王叔,我昏迷了多久?”蘇錦身子單薄,抿了抿嘴,緩緩坐起,那些場景有時還會浮現(xiàn)在眼前。
“一個禮拜!少府主,您終于醒了!”兩人連忙扶著蘇錦的身子,眼角甚至有些激動的淚花,他能醒來,確是天大的喜事?!吧俑鳎阒朗钦l把你重傷成這樣的嗎?”
蘇錦搖搖頭,他確實記不得,或者說根本不知道。那日有夏裳統(tǒng)領(lǐng)和一干護(hù)衛(wèi)的跟從,在翳曳森林外圍游玩,到?jīng)]見什么禁忌,只是忽然一陣怪風(fēng)襲來,頓時頭暈?zāi)垦?,此后便是一無所知,唯有感覺那時眉心之神魂有些雜亂,似乎被什么侵?jǐn)_……
蘇錦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之色,腦中那些特別的記憶或許也是來自于此。
心中怒氣驟然升騰,他自然聽說過掠魂奪舍的禁忌……幸得自己因修行不成,倒是在修魂之途上有些涉獵,或許正是因此取得勝果。
而此時,他眼中的震驚之意更濃。
他竟然隱隱感覺到丹田之中的修行之種,渾身劇烈地顫抖著,興奮無比。
這種狀態(tài)自然被兩人察覺,他們心中一緊,難道少府主又出了什么問題?
“少……”
“兩位叔叔,我、我或許能修行了!”這樣的變動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希望與激動。
外面的聲音隱隱傳來,收進(jìn)蘇錦耳中。還不待兩人自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蘇錦搶先開口問道:“外面有來客?為何聽上去好像產(chǎn)生了爭議?”
兩人對視了一眼,嘆了一口氣,有些郁悶地道:“雪府來人了,那位霜家二小姐和霜家府主親臨。”
“來者不善?”
“聽說您昏迷不醒,他們是來……”
“是來解除婚約的……”
蘇錦沉吟一瞬,隨即呵的一聲自嘲。解除婚約的原因,不必多說,他自然知曉。
當(dāng)初其祖父還在時,蘇家鼎盛,那時蘇錦和雪玲尚且年幼,并且不曾玩好,雪銘府主就急匆匆地主張,使兩人結(jié)下姻緣。
即使后來知曉蘇錦天生未成源種,無法修行,但霜家也是恭恭敬敬承認(rèn)此事。外人都說,蘇錦默然廢人,雪玲刁蠻花瓶,兩人倒也般配。
可自祖父消失之后,蘇家沒落,難稱蘇府之名,這婚約,已漸漸無人提起,蘇家更是不愿再與別人提起。
如今趁著自己昏迷,所以見機(jī)行事。
不過,蘇錦并沒有什么埋怨。一來,這這雪玲的脾性與他并不適合。二來,兩人并不相熟,自九年前其祖父消失,兩人便幾乎未曾見過面。
這種婚約,對兩人也都是負(fù)擔(dān)。
解便解吧,斷的干凈,也是好事。不知為何,想到退婚反而能牽扯到什么死去的回憶,心中一種暢然。
“兩位叔叔,帶我去大殿!”
蘇錦要下床,兩人小心地攙扶著。蘇錦微笑著點了點頭,清澈的雙眼瞥過殿內(nèi)的擺置,一切都變得通透起來。
蘇錦的身子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孱弱,不必兩人攙扶,他可以自己健步而行。兩人看在眼中,一種欣慰自心底油然而生。
蘇錦年方十六,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天生無種,這是這個修行世界的悲催,亦是對男子漢的最大侮辱。
進(jìn)入肅穆而寬敞的迎客大殿,那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在此的多是府中較有地位之人。多數(shù)都是青藍(lán)之衣,這是他們蘇家的標(biāo)識服,其中還有不到十個身著淡藍(lán)色衣裳的人物,根據(jù)那古老的回憶,他們正是霜家之人。
“父親!”
蘇錦恭敬地向坐在家主之位的蘇勤行禮,又對他旁邊的兩位長老,亦是他的兩位伯伯行禮。
“錦、錦兒?!”
“蘇錦?!”
在場的人無不震驚,本來稍有糾紛的場面瞬間變化,所有目光盡是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在一旁坐著的母親激動地兩步并作一步走過來,一把將兒子擁入懷中。
“錦兒,你終于醒了,讓娘好好看看?!崩钋賰墒峙踔K錦臉頰,上下仔細(xì)打量起來。
“咳咳!”坐在一邊頗有氣勢的一位中年人輕咳了兩聲,滿身不耐煩地道:“本不愿打擾你們母子得見的欣喜,只是我們要談的正事,還需盡快結(jié)果?!?/p>
說話此人正是雪銘。本來以昏迷不醒為由,倒也合乎情理,畢竟他昏迷的詭異,所有醫(yī)師束手無策,總不能讓一個花季少女等這位生死不明的“陌生人”。
可如今他卻醒了。雪銘自然也是深感驚訝。傳言果然不可盡信。
他看望上方的蘇勤,剛剛此人與自己爭吵,聲稱他的兒子很快就會醒來,難道是真的?
但無論如何,這婚約是定要解除的,此時是絕佳的良機(jī),可一舉將此本不該存在的婚約給退掉。
他已為女兒尋得另一位好郎君,可讓原本四府之末的雪府攀上城主府的高枝。
“我們私下來此商討此事,可不是鬧著玩的?!?/p>
蘇錦眼光一掃,略過包括兩位長老在內(nèi)向自己投來的異樣的目光。視線再回到母親這里,她的臉上寫滿了欣喜。
“錦兒,這解除婚約一事,你……”
“娘,我知道,不必?fù)?dān)心?!碧K錦微笑點頭,母親擔(dān)心自己剛剛蘇醒又被此事所打擊,不過,他并沒有那樣脆弱。恰恰相反,這于他來說,亦是一種解脫。
“沒有意義的婚約,解除了于我兩家都有益處?!?/p>
一張白嫩明凈的娃娃臉上,原本的難為情,在聽到蘇錦的表態(tài)之后,此時化為了些許的不可思議。
但與此同時,她終于長舒一口氣,齊肩起伏,如釋重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