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實驗課的光斑
周一的物理實驗課像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消毒水的味道順著通風口爬進來,和陽光里浮動的塵埃纏在一起。林晚星盯著桌上的單擺裝置,金屬小球在鐵架臺上劃出銀色的弧線,每次經(jīng)過最低點時,都會在實驗記錄本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斑——像陳嶼川昨天在圖書館幫她講題時,睫毛掃過書頁的影子。
“擺長1米時,周期是2秒。”陳嶼川的聲音混著實驗室吊扇的嗡鳴,落在耳邊時帶著點麻癢。他的手指捏著擺線頂端的鐵夾,指腹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磨出來的,調整擺長時,指尖在刻度線上猶豫了半秒,最終停在100.2厘米的位置,“多留0.2厘米,抵消線本身的彈性形變?!?/p>
林晚星低頭記錄數(shù)據(jù),筆尖在表格第三行戳出個小洞。她其實早就記熟了單擺周期公式,卻故意放慢速度,想多看會兒他專注的側臉——陽光從他左耳后繞過來,把絨毛照得像鍍了金,實驗臺邊緣的粉筆灰落在他校服褲腳上,像沒擦干凈的月光。
“手抖什么?”陳嶼川忽然停下動作,目光落在她歪歪扭扭的“1.98秒”上。他抽走她手里的筆,紅色筆尖在錯誤數(shù)據(jù)旁畫了個小小的叉,“剛才計時器顯示1.98,你寫成1.89了。”筆尖懸在紙面半寸處,沒碰到她的手,卻讓她覺得有股溫熱的氣流順著手腕爬上來,“看清楚再寫,誤差不能超過0.02秒?!?/p>
實驗組的江熠陽突然怪叫一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他正試圖用刻度尺量小球直徑,卻手一歪碰倒了林晚星的量筒,藍色的硫酸銅溶液在實驗臺上漫開,像片突然漲潮的海,還濺了陳嶼川一褲腳。
“別動?!标悗Z川的反應比吊扇的風還快。他扯下桌角的抹布時帶倒了燒杯,清水混著藍溶液在臺面上畫出歪扭的紋路,他半蹲下去擦拭,校服后領露出小塊皮膚,被陽光曬成淺麥色——林晚星忽然想起軍訓時他幫她揉腳踝,也是這樣半蹲著,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過來。
“班長畫愛心呢!”江熠陽的嗓門穿透了實驗室的安靜。林晚星低頭時,看見陳嶼川的指尖在桌面上劃過時,藍溶液的水漬恰好連成個歪歪扭扭的心形,而他的拇指還沾著點藍色,像不小心蹭到的海。
陳嶼川抓起抹布往江熠陽頭上拍,力道卻很輕:“再鬧就把你記進實驗報告的‘操作失誤欄’。”打鬧聲里,林晚星的筆尖在草稿紙背面畫了個單擺,擺線末端綴著顆小小的海螺,螺口朝著陳嶼川的方向——像在等待什么。
實驗課結束的鈴聲帶著鐵銹味,林晚星收記錄本時,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多了行小字:“擺長0.618米時最美,黃金分割點?!弊舟E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嘴角還翹著,像陳嶼川剛才蹲在地上擦溶液時,被陽光照亮的側臉。她把本子往書包里塞時,指尖碰到片硬紙殼,是昨天他塞給她的物理錯題本,封面還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紅絲帶的秘密
周二的午休被桂花的甜香泡得發(fā)脹。林晚星坐在紫藤花架下背單詞,風卷著花瓣落在“abandon”這個詞上,像在嘲笑她總記不住的拼寫。忽然有片更深的陰影罩過來,她抬頭時,看見陳嶼川的書包上系著根紅絲帶,在藍白校服的映襯下像簇跳動的火苗,末端還打著個笨拙的結。
“這是……”她的指尖離絲帶還有半寸,突然像被燙到般縮回來。上周運動會報名時,她見過女生往心儀男生的書包上系紅絲帶,說紅色能帶來好運,還能宣示某種心照不宣的主權。
“運動會報名用的?!标悗Z川把書包往身后藏了藏,肩胛骨在襯衫下微微凸起。他的耳尖泛著紅,像被桂花熏的,“班長要帶頭報項目,報了三千米?!奔t絲帶在他動作間晃了晃,掃過花架的木欄,帶起片飄落的紫藤花瓣。
林晚星的心跳突然亂了節(jié)奏,像被風吹錯了頻率的風鈴。她想起初中時看的長跑比賽,最后沖刺的選手都會盯著終點線的某個人,好像那人手里攥著他們的呼吸節(jié)奏。而陳嶼川的終點線會在哪里?
“喲,這不是我們班的學霸組合嗎?”夏梔語抱著跳繩跑過來,發(fā)梢沾著片桂花,手里揮舞著根同款紅絲帶,“三班那個學霸也報了三千米,還托我問林晚星,說想請她去終點線看沖刺,順便……”她故意拖長聲音,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晚星,“請教教他物理實驗怎么減少誤差。”
紅絲帶突然從陳嶼川的書包上滑下來半截。他彎腰去系時,絲帶尾端蹭過林晚星的手背,留下道細密的癢意,像有只螞蟻順著血管爬向心臟?!八龥]空,”他的聲音比平時沉些,桂花落在他的發(fā)頂都沒察覺,“要幫我整理運動會的加油稿?!?/p>
“整理加油稿?”江熠陽叼著冰棍從操場跑過來,冰棍水滴在他的白T恤上,像幅抽象畫,“陳嶼川你可真行,用這種借口霸占林晚星???”他突然湊近,鼻子嗅了嗅,“我怎么聞著一股酸味兒?比我這橘子冰棍還酸。”
陳嶼川沒理他,卻把紅絲帶解下來往林晚星手里塞。絲帶被他攥得有點皺,還帶著體溫,像條剛從陽光里撈出來的小蛇?!皫臀蚁翟跁希俊彼闹讣馀龅剿恼菩?,兩人像被靜電擊中般同時縮回手,“我手笨,系不好蝴蝶結?!?/p>
林晚星捏著紅絲帶的邊緣,指尖能摸到布料的紋路。她低頭系蝴蝶結時,看見他的白球鞋鞋尖沾著草屑,是早上在操場晨跑時蹭的。陽光透過紫藤花的縫隙落在他的手背上,血管像條淺藍色的小溪,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挺好看的?!标悗Z川的聲音落在頭頂,像片被風吹落的桂花。林晚星抬頭時,剛好撞見他的目光,里面盛著半融化的陽光,比花架下的光斑還暖。紅絲帶在書包上輕輕搖晃,像在替他們點頭。
實驗報告的批注
周三的晚自習被日光燈照得發(fā)白。林晚星對著物理實驗報告的誤差分析欄發(fā)呆,筆尖在“空氣阻力”四個字上畫了圈又圈,像在給煩惱畫牢籠。前排的陳嶼川正低頭寫化學方程式,筆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很輕,像春蠶啃著桑葉,每劃到“Cu”時都會頓一下,大概是在想銅離子的顏色。
“誤差來源有三個?!彼恢螘r站在了她身后,帶著墨香的陰影落在報告紙上。林晚星抬頭時,看見他手里拿著自己的實驗報告,紙張邊緣被翻得有點卷,“空氣阻力、計時反應、擺線彈性,這三個是主要的?!彼闹讣恻c在“計時反應”旁,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你總在小球過最低點后才按停表,差0.03秒左右?!?/p>
林晚星的臉頰發(fā)燙,原來他連她按停表的習慣都注意到了。上周實驗課,她確實總盯著小球的銀色弧線發(fā)呆,好幾次都忘了及時按表——因為那弧線讓她想起青島海邊的浪,想起陳嶼川幫她撿貝殼時,指尖劃過沙灘的軌跡。
“我?guī)湍銓懥藗€模板。”陳嶼川把他的報告遞過來,誤差分析欄寫得密密麻麻,還用紅筆標了重點。林晚星翻到最后一頁時,忽然看見頁腳有行鉛筆字,寫得極輕,像怕被人發(fā)現(xiàn):“最大的誤差是看你的時候,秒表多按了0.02秒?!?/p>
心臟突然像被塞進了顆薄荷糖,涼絲絲的甜意順著血管蔓延到指尖。她捏著報告紙的邊緣,感覺那行字像有溫度,把紙張都熨得發(fā)燙。窗外的夜風吹進來,帶著老槐樹的味道,吹得陳嶼川的校服衣角輕輕揚起,像只準備起飛的鳥。
“陳嶼川!”值班老師的聲音突然炸響在教室后門,“把你們組的實驗報告收上來!”
陳嶼川迅速把林晚星的報告塞進自己的文件夾,轉身時,書包上的紅絲帶掃過她的桌面,帶起片細小的紙屑。林晚星看著他走向講臺的背影,紅絲帶在藍白校服上像道跳動的火焰,忽然想起物理課本上說的——火焰是等離子體,既不是固態(tài)也不是液態(tài),像此刻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介于朋友和喜歡之間。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帶著夜露的涼意。陳嶼川把批改好的報告還回來時,老師用紅筆寫的“優(yōu)秀”旁,多了行他的藍筆批注:“擺線如果是紅絲帶,誤差會更小?!绷滞硇堑闹讣鈸徇^那行字,紙頁上仿佛還留著他筆尖的溫度,像被他掌心焐過的紅絲帶。
“明天運動會,”他站在教室門口等她,書包上的紅絲帶在月光下泛著微光,“記得穿運動鞋,別穿帆布鞋?!?/p>
“你也是,”林晚星的聲音比夜風還輕,“三千米別硬撐?!?/p>
陳嶼川笑了笑,眼角的光比路燈還亮:“放心,我有秘密武器?!彼麚P了揚手腕,紅絲帶從校服袖子里滑出來,在月光下閃了閃,“你系的紅絲帶,肯定能帶來好運?!?/p>
三千米的喘息
周四的運動會開幕式像被打翻的調色盤。彩旗隊的彩色綢帶在風里招搖,鼓樂隊的镲聲震得空氣發(fā)顫,而最醒目的還是陳嶼川書包上的紅絲帶——此刻它系在他的手腕上,隨著他活動手腕的動作輕輕跳躍,像只停駐的紅蝴蝶。
“緊張嗎?”林晚星遞給他瓶運動飲料,瓶蓋已經(jīng)提前擰松了。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全是汗,像剛從海里撈出來的魚。
陳嶼川接過水喝了兩口,喉結滾動的弧度很好看?!安痪o張,”他的呼吸有點急,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打濕,貼在皮膚上,“等我跑完,有東西給你?!彼f話時,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三班的方向——那個學霸正盯著他們,眼神像把沒開刃的刀。
發(fā)令槍響的瞬間,林晚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二十多個選手像離弦的箭沖出去,陳嶼川的位置在中間,手腕上的紅絲帶在人群里忽隱忽現(xiàn),像條指引方向的河流。她攥著加油棒的手心全是汗,塑料殼被捏得變了形。
跑到第三圈時,陳嶼川已經(jīng)沖到了第二的位置,和三班學霸只差半個身位。兩人的手臂前后擺動的頻率驚人地一致,像兩臺校準過的鐘。林晚星站在彎道處,看見陳嶼川經(jīng)過時,目光準確地落在她臉上,紅絲帶在手腕上劃出個小小的弧度,像在對她笑。
“陳嶼川加油!”她的聲音被淹沒在歡呼里,卻看見他的步伐明顯加快了半拍。旁邊的夏梔語舉著相機猛拍,快門聲像密集的鼓點:“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三班學霸臉都黑了!”
第五圈是最磨人的時候。有個選手體力不支退出了比賽,被攙扶著離開跑道時,膝蓋上的擦傷還在滲血。陳嶼川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胸口起伏得厲害,紅絲帶被汗水浸得更深了,貼在他的手腕上,像道凝固的血痕。
“堅持?。 绷滞硇歉艿肋吘壨芭埽佑桶舯凰髷嗔烁?,“還有兩圈!”
陳嶼川轉過頭,沖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點勉強,卻比陽光還亮。他忽然抬手扯了扯紅絲帶,像是在確認它還在,然后加速往前沖——和三班學霸的距離又拉近了些,只差一個拳頭的距離。
最后一百米沖刺時,全場的歡呼突然掀起高潮。林晚星看見陳嶼川的身體猛地前傾,手臂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紅絲帶在手腕上拉出長長的殘影。三班學霸也在加速,兩人幾乎并駕齊驅,像兩道并行的閃電。
“沖?。 苯陉柼饋頁]舞著校服外套,差點把旁邊的夏梔語撞翻。
就在沖線的瞬間,陳嶼川突然側過身,肩膀比對方早0.1秒越過終點線。他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時,林晚星跑過去遞水,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紅絲帶從他手腕滑落,纏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像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給你的?!彼麖倪\動褲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玻璃瓶,瓶蓋系著根更細的紅絲帶。瓶子里裝著片壓平的桂花,花瓣的紋路清晰可見,像被時光精心保存的秘密。“運動會前摘的,”他的喘息聲還很急促,像海浪拍打著礁石,“放在書包里好幾天了,怕被壓壞?!?/p>
林晚星的手指摩挲著玻璃瓶的邊緣,冰涼的觸感里裹著桂花的甜香。周圍的喧鬧突然變得模糊,她只聽見他的呼吸聲、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風吹過紅絲帶的輕響——像有支溫柔的歌,只唱給他們聽。陽光穿過兩人交握的手,紅絲帶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像個沒說出口的承諾。
實驗臺的余溫
周五的物理課飄著淡淡的桂花香。老師在講臺上分析實驗誤差,投影儀把單擺的運動軌跡投在幕布上,銀色的弧線像條流動的河。林晚星盯著窗外的桂花樹發(fā)呆,金黃的花瓣落在窗臺上,像誰不小心撒的星星。
“看什么呢?”陳嶼川的手突然伸過來,在她的筆記本上畫了個簡筆畫。兩個小人站在實驗臺前,中間系著根歪歪扭扭的紅絲帶,旁邊標著行小字:“誤差趨近于零——因為心在一起。”
林晚星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她把筆記本往懷里收了收,卻被他按住手背。他的指尖帶著鋼筆水的味道,輕輕碰了碰她的指節(jié),像在確認什么。“老師剛才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下周做動量守恒實驗,我們還一組?”
“嗯。”林晚星的聲音輕得像片桂花,落在筆記本上,暈開個小小的圓點。
下課鈴響時,夏梔語抱著本相冊沖進來,差點撞到門框上?!翱炜次遗牡纳駡D!”她把相冊往林晚星懷里塞,指著其中一張——陳嶼川沖過終點線的瞬間,身體前傾,手腕上的紅絲帶拉出長長的紅色光軌,而他的目光,正牢牢鎖在鏡頭外的某個方向,“這眼神,誰看了不心動啊?三班學霸臉都綠了!”
林晚星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撕下來,夾進物理課本,剛好落在單擺實驗那頁。照片里的紅絲帶和課本上的公式重疊在一起,像道完美的證明題——證明有些相遇,誤差真的可以趨近于零。
放學的夕陽把巷子染成了蜂蜜色。陳嶼川推著自行車走在旁邊,手腕上的紅絲帶換成了那根細的,隨著他推車的動作輕輕掃過車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跋轮軇恿渴睾銓嶒灒彼鋈徽f,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石子滾了幾圈,停在兩人中間的位置,“需要兩個小球碰撞,我準備帶個玻璃球,你呢?”
林晚星從書包里掏出個彈珠,是小時候玩剩下的,透明的玻璃里裹著片小小的海螺圖案。“這個可以嗎?”她把彈珠遞給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像兩顆小球完成了次溫柔的碰撞。
“當然可以?!标悗Z川把彈珠放進貼身的口袋,拍了拍,“我會保護好它的,像保護……”他的話沒說完,卻被風吹散在桂花香氣里。
自行車的鏈條發(fā)出“咔嗒”聲,像在數(shù)著他們的腳步。紅絲帶在風里輕輕搖晃,把兩個并排的影子系在一起,像道解不開的、溫柔的方程。林晚星摸著口袋里的玻璃瓶,忽然覺得這個星期像個被精心測量過的實驗——擺長、周期、紅絲帶的長度,都剛剛好。而那些藏在誤差里的注視、交握的手心、紅絲帶的纏繞,都是比數(shù)據(jù)更珍貴的發(fā)現(xiàn)。
周末的桂花糖
周六的晨光帶著焦糖的甜香。林晚星趴在廚房的案板上,看媽媽把新鮮桂花裝進玻璃罐。白糖一層一層鋪上去,像給桂花蓋了層雪白的被子,而罐子旁邊放著陳嶼川送的玻璃瓶,里面的桂花正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像在和罐子里的桂花打招呼。
手機在圍裙口袋里震動起來,是陳嶼川發(fā)來的消息。只有張照片:他的物理筆記本攤在桌上,最后一頁畫著個玻璃瓶,里面飄著桂花,旁邊寫著“動量守恒式:m?v?+m?v?=m?v?'+m?v?',比如我和你——碰撞后,方向永遠一致”。
林晚星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看不懂”,想了想又刪掉,改成“下午去圖書館?我動量守恒真的沒聽懂”。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罐子里的桂花突然浮動起來,像被風拂過的心跳——她仿佛能想象到陳嶼川看到消息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像紅絲帶系出的蝴蝶結。
圖書館的老座鐘敲響三點時,陳嶼川正在講動量守恒的反沖運動。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他的筆記本上投下斑斕的光斑,把“火箭推進原理”幾個字照得像在發(fā)光?!熬拖衲阏驹诒嫔先鱼U球,”他的筆尖在紙上畫了個小人,正做出投擲的動作,“鉛球飛出去的同時,你會往后退——這就是反沖?!?/p>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根細紅絲帶還系在那里,隨著寫字的動作輕輕晃動。“那如果是兩個小球迎面碰撞呢?”她故意問,指尖在草稿紙上畫了兩個相向而行的圓圈。
陳嶼川的筆尖頓了頓,抬頭時眼里帶著笑意:“如果是完全非彈性碰撞,就會粘在一起,朝動量更大的方向運動?!彼@邊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比如我和你,碰撞后就再也分不開了?!?/p>
圖書館的吊扇慢悠悠地轉著,把桂花的甜香、紙張的墨香、少年身上的陽光味攪在一起,像罐剛開封的桂花糖。林晚星低頭假裝看例題,卻在草稿紙背面畫了兩個粘在一起的小球,上面都系著紅絲帶——像他們交握的手,像纏繞的影子,像這個被紅絲帶和桂花填滿的秋天,甜得恰到好處。
她忽然明白,高中生活就像這個被精心調配的實驗,有單擺的規(guī)律,有動量的守恒,而那些藏在誤差里的、紅絲帶纏繞的瞬間,都是恰好溢出的、甜得恰到好處的糖。窗外的桂花又落了幾片,在陽光下打著旋兒,像在計算著某個關于相守的、完美的守恒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