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律師那高跟鞋咔咔咔的聲音消失在樓道里,事務所的空氣總算沒那么凍人了。我癱在老板椅上,感覺比打十個鱷魚還累。
凌月還抱著胳膊站我旁邊,跟尊門神似的。那股子冰碴子味兒還沒散干凈,眼神時不時掃我一下,意思明明白白:敢動歪心思,火箭筒伺候。
“操…”我揉了揉太陽穴。憋屈。被管著,還他媽得干活。
沙發(fā)那邊,雷豹和林遁倆慫包縮著脖子。雷豹那大光頭油光锃亮,眼珠子在我和凌月之間來回轉,大氣不敢喘。林遁更絕,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墻縫里,只露半頂鴨舌帽。
“看什么看?”我沒好氣,“活兒都干完了?雷豹!你那爆破練得怎么樣?下次再炸塌半邊墻,傭金全他媽賠光!”
雷豹一個激靈,蹭地站起來:“老大!我…我進步了!真的!”他忙不迭地跑到墻角,拎起他那鼓囊囊的帆布包,嘩啦一下倒出一堆玩意兒。
不是雷管炸藥,是…一堆小號的金屬罐、彩色電線、還有幾個橡皮泥似的方塊?
“這啥玩意兒?”我皺眉。
“微縮定向爆破!跟凌月姐學的!”雷豹搓著手,一臉獻寶,“就…就炸個門鎖啊,保險柜鉸鏈啊,動靜小,威力剛好!”他拿起一個橡皮泥方塊,“C4,塑膠的!穩(wěn)定性強,捏成啥樣都行!比那黑火藥強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偷瞄凌月的臉色。
凌月抱著胳膊,沒說話,但下巴好像…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
雷豹像是得了圣旨,立馬來勁了,拿起一個易拉罐:“老大您看!”他掏出把小刀,在罐底劃拉幾下,塞進去一小塊橡皮泥,插上兩根細電線,動作麻利得跟拼樂高似的。
“喏!簡易定向破門彈!放門鎖上一貼,啪!一聲悶響,鎖芯就廢了!絕對不傷門板!” 雷豹舉著他的“杰作”,金牙閃閃發(fā)亮,“我這就去補充點專業(yè)裝備!保證下次任務干凈利索,不賠錢!”
說完,他夾起包,扭頭就往外沖,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張著嘴,沒來得及喊住他。這小子…開竅了?知道主動搞精細活了?怕賠錢?還是…怕凌月?
我眼神瞟向墻角。
林遁還縮在那兒,跟個蘑菇似的。
“林遁!”我叫他。
林遁渾身一哆嗦,慢吞吞地站起來,帽檐壓得看不見眼睛。
“讓你弄的情報呢?星海市那些犄角旮旯旯的消息,有譜沒?”
林遁沒說話,手卻飛快地伸進他那塞得滿滿的背包里摸索。掏出來的不是平板電腦,是個…皺巴巴的、巴掌大的牛皮紙筆記本?封皮都磨毛了。
他低著頭,像做賊一樣,蹭到辦公桌前,把那本子往桌上一放,推到我面前。動作快得像怕被燙著。
“這啥?”我拿起本子,翻開。
好家伙!密密麻麻,全是蠅頭小字!寫得又快又潦草,但條理賊清楚。
“東區(qū)碼頭,老瘸腿漁具店,晚上九點后收黑貨消息,給兩條煙就開口…”
“西街‘忘憂’酒吧地下室,每周三凌晨三點,有黑拳賭局,莊家手黑…”
“南城筒子樓,三單元402收舊家電的張瘸子,其實是‘萬花筒’的兼職線人,愛喝二鍋頭…”
“北郊廢車場看門的老劉頭,養(yǎng)了三條狼狗,但下午兩點到四點他固定打盹,狗拴著…”
全是些雞零狗碎,但覆蓋面極廣!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小地點,卻能挖出意想不到的料。
“你小子…”我有點驚訝,“可以??!哪搞來的?”
林遁聲音悶在口罩里,又快又含糊:“就…就平時出去…躲著…順便聽聽看看…記下來…安全…” 他一邊說,一邊緊張地瞟了眼凌月那邊。
凌月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就站在我旁邊。她沒看林遁,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筆記本上。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有點意外?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社恐小個子。
“嗯。”凌月就哼了一個字。
林遁聽到這聲,身子一抖,但帽檐下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他飛快地點點頭,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嗖地縮回他的墻角去了。動作麻利地掏出他那本防水筆記本,刷刷刷又開始寫,估計是記錄《老板作死實錄》新章節(jié):《社恐的求生之道》。
行吧。一個去搞精細爆破,一個去織情報網(wǎng)。都挺上道。雖然…動機純粹是怕凌月。
我放下林遁的本子,拿起陳薇留下的那份厚厚的商業(yè)間諜案資料。寰宇科技,“星盾”防火墻代碼泄露,三個嫌疑人:技術總監(jiān)王海(禿頂,愛釣魚)、核心程序員李薇(技術宅,社恐)、項目經(jīng)理趙剛(油滑,人緣好)。
頭疼。查內(nèi)鬼,比砍人費腦子。
“嘖,這活兒…”我翻著資料,“得先摸清這幾個人的底,看誰有動機,誰有機會…”
“王海,履歷干凈,年薪三百萬,無不良嗜好。”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嚇了一跳,扭頭。
凌月不知什么時候俯下身,一只手撐著桌面,另一只手指點著資料上王海的證件照。紅發(fā)垂下來,幾乎掃到我肩膀。她眼神銳利,像掃描儀一樣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無財務異常,家庭穩(wěn)定,女兒在國外名校?!彼Z速平穩(wěn),毫無波瀾,“釣魚是公開愛好,每周固定地點,無異常社交。泄密動機…不足三成?!?/p>
我愣住了,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這瘋女人…看這么快?分析這么冷靜?
“李薇,”她的手指移到下一張照片,一個戴著厚眼鏡、眼神躲閃的女孩,“技術天才,社恐重度。銀行流水顯示,她每月固定給一個叫‘陽光之家’的福利院匯款,數(shù)額不小,占她收入一半。最近三個月…匯款中斷。”
凌月頓了頓,抬眼看向我,眼神像結了冰的湖面:“查這個福利院。還有,她最近接觸的可疑電子設備記錄?!?/p>
我靠!我眨巴眨巴眼。這切入角度…夠刁鉆!不看表面,專捅軟肋?
“趙剛,”凌月的手指最后點在那個笑容油膩的項目經(jīng)理照片上,“人際關系復雜。名下有兩套房產(chǎn),但銀行流水與明面收入嚴重不符。他老婆的信用卡…上個月在澳門消費了八十萬。”
她直起身,抱著胳膊,總結得像做任務簡報:“王海,低風險。李薇,疑點一:動機不明的大額支出中斷,需查。趙剛,高風險:巨額不明財產(chǎn),親屬異常消費。”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
我看著她,張著嘴,半天沒合上。雷豹和林遁也忘了動作,一個抱著易拉罐炸彈,一個捏著筆,都傻傻地看著凌月。
這…這他媽還是那個一言不合就掏火箭筒的瘋婆娘?這分析能力,這冷靜勁兒…跟情報分析科的老鳥有一拼!
“看什么?”凌月瞥了我一眼,語氣依舊冷颼颼颼,“這種基礎信息篩選,很難?”
操!被她裝到了!
我猛地合上資料,心里那點憋屈暫時被壓了下去。行,算你狠。
“不難!”我站起身,把資料拍桌上,“就按凌月…呃…這個思路來!林遁!”
墻角的小個子猛地一抖。
“你!”我指著他,“發(fā)揮你社恐特長!去盯那個李薇!看她平時都接觸什么人!特別是電子設備!小心點!別讓人發(fā)現(xiàn)!”
林遁飛快點頭,帽檐上下擺動。
“雷豹!”
“在呢老大!”
“別玩你的易拉罐了!”我瞪著他,“去搞點…嗯…專業(yè)監(jiān)聽設備!還有,查查那個趙剛老婆在澳門干了啥!賭錢還是買包?賬目給我弄清楚!”
“包在我身上!”雷豹拍著胸脯,金牙閃光。
“明天下午,”我敲了敲桌子,“我要看到初步結果!都滾蛋!干活去!”
雷豹和林遁如蒙大赦,抓起各自的東西,嗖嗖嗖就溜出了門,跑得比兔子還快。
辦公室里又只剩下我和凌月。
我看著她,她抱著胳膊看著我。
“那個…”我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點老板的感覺,“分析得…還行?!?/p>
凌月沒理我這茬。她拿起桌上那份商業(yè)間諜案的資料,手指點了點寰宇科技的地址。
“明天下午,去他們公司?!彼曇羝桨?,“實地勘察。”
“行?!蔽尹c頭。
凌月轉身,走向她的“軍火庫”角落。走了兩步,又停下,沒回頭,冷冰冰的聲音甩過來:
“你,不許單獨去見那個女律師?!?/p>
操!又來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有點往上拱。剛想反駁兩句——
凌月彎腰,從那巨大的琴盒旁邊……隨手摸出來一個巴掌大的、方方正正的黑色塑料塊?
那玩意兒,上面還亮著個小綠燈,側面有幾個接口。
我看著眼熟……操!C4塑膠炸藥?!就這么隨便塞在琴盒旁邊?!
她拿起那塊“黑磚”,掂了掂,似乎在檢查,然后塞進了她戰(zhàn)術服的口袋里。動作自然得像裝塊巧克力。
我到了嘴邊的抗議,硬生生咽了回去。
行!你牛逼!你說了算!
我頹然坐回老板椅??粗巴饣颐擅傻奶?。
狗腿子們成長了。
情報網(wǎng)有點雛形了。
瘋婆娘能力是強……
可這自由……真他娘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