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
李君如急怒攻心,快要暈倒了。
睿親王心疼不已,心疼他的寶貝墨兒。陷害白氏、把白氏趕走,豈不是間接要了他心頭肉的命嗎?讓他如何對得起發(fā)妻?怎么跟老太師交代?
“行了!”
暴喝一聲,他憤怒的瞪著李君如,視線掃過妻女,落到李瀚身上,心里難免生出種種猜測。手足相殘,在皇家并不少見。
思及此,睿親王手臂橫掃,青花茶盞受了大力,直直的飛了出去。
“啪嚓!啪嚓!啪嚓!”
三道瓷器破碎聲在殿內(nèi)接連響起。
杯托、茶杯、杯蓋在空中分道揚鑣,又狠狠砸到冰冷的石面上,摔了個粉碎。完全舒展的茶葉和所剩不多的褐色茶湯四散飛濺,驚得殿內(nèi)眾人心頭一顫。
“逆女!”
睿親王拍案而起,深深的看了眼李瀚,才指向李君如,怒道:“你太讓為父失望了!滾去……”
“王爺!”
王妃疾呼一聲,打斷王爺?shù)耐瑫r,拉著嚇傻了的女兒一起跪下,“君如犯此大錯,都是妾身教導無方。可她畢竟是王府嫡女,關起門來怎么罰都行,千萬不能鬧大了。”
“不然瀚兒、哲兒的婚事,連心如都會被這個逆女影響的?!?/p>
李君如被狠狠的擰了一把,吃痛之下霍然醒神。心知不管再說什么,今日也難以翻盤了,要是不想被重罰,必須得想個過得去的說辭。
她垂著頭流淚,言辭懇切,“父王!女兒向來尊敬大哥,又怎么會陷害嫂嫂?”
“只是今日那賤民言之鑿鑿的說白家沒有長女,白家又急匆匆的搬家。女兒又想到那日嫂嫂是被迷暈了嫁進來的。這才以為是白家貪財,隨便找人嫁入王府?!?/p>
“女兒想著,被騙什么的還是小事。可萬一影響了兄長的身體,那是萬萬不可的?!?/p>
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眼兩個車夫,哭訴道:“我真沒讓他們扯謊害人。女兒只是怕他們不敢說實話,語氣嚴厲了些,他們誤會我了。”
李君如跪著轉(zhuǎn)身,面向李墨、白行知二人,“大哥哥,嫂嫂,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惹麻煩的,只要你們能消氣,要打要罵,君如絕無二話?!?/p>
白行知單手支頤,歪頭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并不講話。左右這里做主的是王爺,也沒有他講話的份兒。
李君如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心底發(fā)毛。
睿親王不是傻子,但是王妃說的對,興師動眾的處置嫡女,總歸不美。于是看著李君如沉聲說道:“行了,雖然是一場誤會,但做錯事情總要受罰,也好讓你時刻記得謹言慎行。”
“為父就罰你到祠堂跪上一日,而后閉門思過,新春前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說完俯身攙扶王氏起來,“你就別跪著了,孩子犯錯,慢慢教就好了?!?/p>
“多謝王爺。”
王妃緩緩起身,心疼的直滴血,臉上卻是薄怒,娥眉不展,“君如,你父王疼惜你,罰的甚輕。下次再這么毛躁,母親就要動家法了!”
“還不鄭重的給你嫂嫂賠禮道歉!”
李君如咬著唇站起來,心里極不情愿,面上恭謹?shù)南虬仔兄钌钜桓?,“嫂嫂,對不起,我錯了?!?/p>
這王府的水,還真是深啊。
白行知笑著受了她的禮,“無妨,大妹妹不必如此。誤會而已,說開了就好。”
睿親王略顯疲憊的抬起手臂,輕輕揮了揮,“散了吧。墨兒,你快帶著大妞回去歇著?!?/p>
李墨應了聲,扶著白行知起身,披上斗篷,二人相攜踏雪離去。
鬧騰了一出,天色已然黑透。冬夜起了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仿佛帶著冰碴,刮的人生疼。
剛進東內(nèi)院,白行知掙開李墨的手,轉(zhuǎn)頭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旁人。迅速走到最近的一棵樹下,稍稍俯身噴出一大口血來。
可算是舒爽了,這口老血早就涌到了嗓子眼。奈何帕子單薄盛不下,他不得不一直憋著。
李墨怔了一瞬,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很不好,不由得大驚,“你怎么了?”心中暗忖,莫非與方才殿內(nèi)車夫的言行有關?
巧英連忙上前攙扶,小聲關切,“世子妃,您不要緊吧?”在外面她萬萬不敢叫白公子,生怕隔墻有耳。
白行知直起身子深吸一大口冰涼凜冽的空氣,爽的很。擺擺手,無所謂的說道:“不打緊,被你大妹妹氣的?!?/p>
在甬路旁吐血已是大大的不妥,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話卻絕對不能亂說,這王府里不知藏了多少只耳朵,多少魑魅魍魎,更有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百倍的人心算計。
他看了李墨一眼,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回去再說。
眼波流轉(zhuǎn)間自帶萬種風情,李墨心跳驀的快了半拍,怔怔的點了點頭,冰涼的耳朵尖倏的紅了。
一個小和尚長得這么撩人作甚?!竟然還給本世子暗送秋波……李墨心中暗惱,垂著頭往回走,時不時的瞪上白行知一眼。
二人回了梧桐閣,進屋落鎖。李墨扶著衣袖倒茶,推給白行知一杯,又問:“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為什么會吐血?”
反噬也受了,功德也損了……小僧我再討點銀子,好像不過分吧?
“世子爺,小僧為了留在王府給你當保命符,可是豁出了小命?!?/p>
白行知輕蹙眉頭,眼瞼染著薄紅,怯生生的睇了李墨一眼。
這會兒他還是女兒家的扮相,頭上粘著假發(fā),梳著鳳髻。做出這副表情簡直是我見猶憐。
李墨端著茶盞忘了喝,喉頭滾動,看的呆住。世子爺不斷提醒自己,假的!假的!他再好看也是男人,是和尚、是沒毛的和尚。
白行知右手端著茶盞淺抿一口,紅唇沾上茶湯又潤又亮,左手掌心向上勾了勾,“小僧損耗這么大,世子爺不表示表示嗎?”
“……”
貪財?shù)暮蜕小?/p>
心里的悸動還沒掀起風浪,就被他給滅了。李墨翻了個白眼,“怎么就損耗大了,你白日里可不是這么說的?!彼麑W著白行知的樣子,雙手合十,“讓他們聽話的小法術罷了?!?/p>
正是在馬車里白行知說過的原話。
病秧子身體不行,記性倒是挺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唉!
見沒錢可收,白行知撇撇嘴,扶著發(fā)髻,仰脖豪飲了三杯熱茶。接著摟起裙擺,毫不在意形象的盤腿坐到椅子上,雙手成禪定印,默默念起經(jīng)文來。
他不打算解釋那么多。無論是佛法、道術還是鬼道,又或者是其他流派的術法。但凡害了人便是有違天道,皆有反噬。只不過邪教之流會用秘術以生人擋煞,欺瞞天道。
李墨見他不說話,當他心虛,調(diào)笑道:“貪財?shù)男◎_子?!?/p>
夜里,最俏的侍女冬梅守在門口伺候。然而屋子里熄燈之后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兒聲響。她等了大半個時辰,凍得四肢發(fā)木,啐了句,“呸!凍死姑奶奶了?!贝曛觳残∨芑亓饲霸?。
黑暗中,白行知坐在床邊打坐,默默誦經(jīng),腦頂亮的反光。李墨則和衣躺在床里,緊緊貼著他,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呼吸均勻。
“世子!”
“李墨!”
白行知輕輕叫了兩聲,推了推他的肩膀,“你還去不去找許家小姐了?不去的話小僧可要休息了。”
“唔……去……”
李墨蜷了蜷,閉著眼睛咕噥一句,沒什么要起來的意思。
白行知拽他的頭發(fā),“去就快些起來!”
“起!起來!”
李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兩頰凹的幾乎要貼到一起,磨磨蹭蹭的坐了起來,淚眼朦朧的盯著光頭,“王府晚上戒備森嚴,我們要怎么出去?”
“這有何難?”
白行知一邊講話,一邊翻出件李墨的黑色錦襖往身上套,“愣著作甚?快些起來穿衣服??!穿嚴實些。”他比李墨高了半拃,襖子短了一截,勉強將就。
既然是偷偷出門,李墨也選了件黑色的長襖,一頭長發(fā)隨意的扎成高馬尾,“好了?!?/p>
二人裹緊斗篷,悄悄的、輕輕的打開房門,嘎吱一聲細微的輕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清晰。
李墨明明是院子的主子,是王府的主人,卻莫名生出一種做賊的感覺。別說,還挺新鮮、挺刺激。
“然后呢?怎么辦?”他壓低了聲音。
寒風凜冽,白行知摸了摸腦袋,覺得光頭有點兒涼。唉!三天而已,習慣真可怕。他毫無征兆的抓住李墨的手,扯到面前使勁咬了一口。
李墨吃痛,皺眉輕呼,“又來!你丫就是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