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府，閣樓林立。外面一片蕭條，蔣府內(nèi)卻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時不時有傭人在打理花草和觀景樹。
"老爺，東西都收拾好了！"管家在書房內(nèi)匯報道。
書房內(nèi)蔣德璟停下書寫的動作，目光看向他，聲音低沉沙啞道"何管家，此去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蔣府。馬車后跟著十幾名騎馬的家??！
殘陽如血，潑灑在縣城斑駁的城墻上，將新砌的青磚和舊日刀砍斧鑿的傷痕一同染成刺目的暗紅。
空氣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焦糊味，那是流寇焚燒村莊的味道，混雜著城外新搭起的簡陋窩棚里飄出的稀粥熱氣，還有雨后泥土的腥氣、汗味，
城墻根下，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已被粗略清理，但巨大的深溝依舊在那里，邊緣的泥土呈現(xiàn)出琉璃狀，無聲訴說著那日赤紅光芒犁過大地時的恐怖高溫。
深溝不遠(yuǎn)處，幾座新起的墳塋前，幾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正用枯枝點燃最后幾片紙錢，火苗跳躍，映著她們麻木而空洞的臉。
一只只烏鴉停在半截?zé)沟睦匣睒渖希嶂^，啞著嗓子叫了一聲，旋即被城內(nèi)爆發(fā)的嘈雜人聲驚得撲棱棱飛起。
城內(nèi)，早已不復(fù)往日的死寂與破敗。街道雖依舊狹窄泥濘，兩旁卻擠滿了人。
倒塌的房屋旁，新用茅草和木棍搭起的窩棚歪歪扭扭地延伸開去。
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上，不再是徹底的絕望，而是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們有的拖兒帶女，背著僅有的破包袱。
“排隊！都排好隊！神君說了，人人有份！擠個啥！”一名神選軍的士兵黑著吼著，用力推開一個試圖插隊的半大孩子。
“神君…神君真給俺們粥喝？”一個頭發(fā)花白、抱著個破瓦罐的老婦人顫巍巍地問，渾濁的眼睛里滿是不敢置信。
“廢話！”旁邊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激動地用拐棍杵著地，唾沫星子亂飛，“俺親眼看見的！神君老爺就那么‘轟’一下，從天上落下來！眼睛一瞪，紅光一掃，那些天殺的流寇就跟割麥子似的倒下去一大片！那縣太爺?shù)哪X袋，嘭！跟個爛西瓜似的！那糧倉的門，他老人家看都不用看，手一指，就開了！白花花的米?。《训酶揭粯?！神君親口說的，發(fā)！發(fā)給俺們這些快餓死的人！”
老頭夸張的肢體動作，引得周圍新來的人發(fā)出一陣陣驚呼和敬畏的抽氣聲。
關(guān)于“神君”陳臨的種種傳說，在這些疲憊不堪、走投無路的人群中，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迅速沸騰、傳播、變形，最終匯聚成一個共同的認(rèn)知：這里有庇護(hù)，有糧食，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輛馬車緩緩?fù)Ｏ?，一只枯槁的手掀開簾子。
此人正是蔣德璟，他一路往開封而來看到大批流民也不斷的往這個方向趕路。
一路也聽了不少關(guān)于神君的事跡。他渾濁的目光看著這眼前一幕，無奈笑道"當(dāng)真的可笑！朝廷不救的流民，這口中所謂的妖人卻救！當(dāng)真的可笑至極！這大明朝已名存實亡了！"
他繼續(xù)道"管家，繼續(xù)趕路吧！"
“聽說了嗎？西邊王家莊那邊，又有一伙流寇想趁火打劫，還沒摸到咱們縣的地界，就被神君派出去的‘神兵’給攆散了！”
“何止！南邊逃難來的李瘸子說，他路上遇見一隊從開封府潰下來的官軍，聽說神君的名頭，頭都不敢抬，繞著咱們縣的地界走！”
“神君…真是老天爺派下來救咱們的嗎？”一個抱著嬰孩的年輕婦人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淚光。
又有老漢開口道"要俺說?。「纱噙@縣城取名叫神臨縣得了？"
此話一出，眾多流民先是一靜接著爆發(fā)出震天的喊聲"神臨縣！"
就在這時，城外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那并非饑民涌入的雜亂，而是一種帶著緊張、壓抑，甚至隱隱殺伐之氣的喧嘩。
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出現(xiàn)在城門處，緩緩向內(nèi)移動。人
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帶著恐懼和驚疑。
為首的是幾十個精悍的漢子，大多穿著破爛的皮甲或臟污的號衣，臉上帶著風(fēng)霜和戾氣，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周圍。
他們簇?fù)碇粋€身材格外魁梧、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
“是…是‘血手’王疤臉！”人群里有人驚恐地低呼出聲，瞬間引起一片恐慌的騷動。王疤臉的名號，在河南這片地界上，是能讓小兒止啼的兇神。
他麾下的“血旗營”，雖不如李闖、張獻(xiàn)忠那般勢大，卻以兇殘狡詐、屠村滅戶不留活口而臭名昭著，是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悍匪。
王疤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聲音狂妄"神臨縣？哈哈...當(dāng)真是狂得沒邊了！"
他那雙三角眼，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輕蔑掃過擁擠的人群和簡陋的窩棚，最后落在了縣衙方向。
他嘴角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露出黃黑的牙齒：“呵，神臨縣？狗屁倒灶的名號，倒是挺能唬人。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毛神，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立旗子！”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挑釁。
他身后的悍匪們也發(fā)出桀驁不馴的哄笑，手按在刀柄上，躍躍欲試。被裹挾的流民則嚇得瑟瑟發(fā)抖，大氣不敢出。
"此地受神君庇護(hù)，爾等找死不成？"
一名神選軍士兵厲聲喝道。
騷動如同漣漪，迅速傳遞到縣衙門口。黑臉漢子臉色一變，立刻對旁邊一個半大小子低吼：“快！去稟報將軍！就說…就說‘血手’王疤臉來了！”那小子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縣衙內(nèi)，王勝正坐在原本屬于縣令的那張寬大但略顯陳舊的酸枝木椅子上。椅子被他坐得吱呀作響，似乎隨時會散架。
王勝是王賀堂弟，陳臨每拿下一個地方便會安排神選軍接管。
他王家如今得神君看重，自然是其家族不干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還是就是堅決執(zhí)行陳臨定下的神律！
他面前攤著一幅粗陋得令人發(fā)笑的地圖，上面用炭筆歪歪扭扭地畫著些圈圈點點，代表著附近已知的村落和流寇可能的據(jù)點。
幾個被神君臨時點來負(fù)責(zé)分發(fā)糧秣和登記人口的“管事”，正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向他匯報著今日涌入的人口數(shù)量和糧倉的消耗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