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看到湘江兩岸景象的紅軍戰(zhàn)士們,都在此時泣不成聲,或是用拳頭狠狠捶打自己的腦袋,或是癱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光所有力量,還有的則是雙目血紅,仿佛燃燒著火焰。
文頌也看著這一幕,半晌,他才別過頭去,蹲在地上,一言不發(fā),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艸他姥姥?。。?!”
楊剛想要大喊出聲,可他們不能出聲,若是在此時暴露出去,也會遭到那些國軍部隊的圍攻。
在沉默之后,龍文成的聲音在此時傳來。
“同志們,我?guī)銈冞^江!!”
這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可誰都知道,想要渡江難如登天。
原本紅軍控制的渡口有四個,現(xiàn)在連最后的鳳凰嘴渡口都已經(jīng)被國軍攻占,那湘江一帶的四個渡口,已經(jīng)被全部攻占,想要渡江談何容易。
至少需要拿下一個渡口,再將駐扎在渡口的敵人全部消滅,而且還要在渡江期間,抵擋住敵軍援兵部隊。
想要渡江,幾乎是死路一條。
“我?guī)湍銈兌山?。?/p>
說話的是文頌,他雙目紅腫地看向眾人。
結果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文頌身上。
小石頭再次拉動槍栓,雙眼噴火地盯著文頌。
“你這個白匪兵,閉嘴!??!”
楊剛低吼一聲。
此時的龍文成看過去,手掌放在小石頭的花機關上。
“怎么幫?”
文頌說道:
“你們有桂軍的軍服,守在渡口的也是桂軍部隊,我跟他們說你們都是我的部隊,要進入里面休整一下。等到晚上他們睡著了,你們再坐船對對岸去?!?/p>
這確實是更好的方案,若是強攻的話,只要槍聲一響,對岸的部隊肯定有警覺。
到時候只需要架設幾挺重機槍在岸邊,就能將龍文成的18團全部消滅在湘江江面上。
“怎么信你?”
三營長田立心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
此時的文頌跪下來,對著湘江方向撲通撲通地磕了幾個響頭。
“我文頌對天發(fā)誓,若是違背承諾,從此以后我文家絕戶斷種!”
這時代的人,一般是不敢以家人起誓的,能說出這種毒誓,說明文頌下了極大決心。
龍文成和幾個營長交流一下眼神,這才看向文頌道:
“我會做兩手準備,如果你的交涉失敗,或是選擇叛變,我的人會將整個渡口的國軍全部消滅,一個不留,包括你。”
文頌重重點頭,又看向龍文成。
“不過,你得給我準備一些錢?!?/p>
“給錢?”
“對,賄賂用的,小黃魚和大黃魚最好用,不然的話,他們未必會讓你們進入渡口內(nèi)休整?!?/p>
龍文成思索一番,這才道:
“好,到時候我就是你的副官,小石頭就是你的警衛(wèi)員,如果你有什么小動作的話,那咱們就魚死網(wǎng)破,誰都別想活?!?/p>
所謂小黃魚大黃魚,其實就是黃金,對應的價值不等。
龍文成還真有,不過也是打了138團指揮部繳獲的。
至于177團,文頌這人似乎對錢興趣不大,自己的私人物品,竟然都是一些武器之類的東西。
與此同時,龍文成也安排一營長齊德隆,以及二營長楊剛兩人,做好硬碰硬的準備。
三營長田立心,則負責帶領傷員還有黃克誠和那些工匠們跟在后面。
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國軍部隊都在清理沿江的尸體。
大量紅軍戰(zhàn)士的遺體,就這樣被推到湘江之中,然后隨著江水北去,被滔滔江水淹沒。
一直到下午的時候,沿岸那些尸體,才被大概清理干凈,但是兩岸的土地,早就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國軍在東岸的部隊,并未在這里停留,而是轉(zhuǎn)頭向東行進,去搜索留在東岸的其余紅軍部隊。
至于鳳凰嘴渡口,則是留守了桂軍一個營的兵力。
最激烈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守在渡口的這個營,警惕性不算很高,只是在渡口外圍,構筑了一些簡單的散兵坑,甚至連交通壕都懶得去挖。
畢竟白天清理這么多的尸體,讓這些桂軍士兵們也累得精疲力盡。
等到夜幕降臨,晚上十點鐘左右,龍文成才帶著人,穿著之前繳獲的桂軍軍裝,來到鳳凰嘴渡口外圍。
“站住,哪個部隊的?”
黑暗中,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
龍文成用手中的盒子炮,戳了一下文頌。
文頌這才走上前去,用一口的西南官話回答道:
“我是177團團長文頌,連夜追擊紅軍到這里,想要進渡口里面休整一下。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那人聽到這話,從黑暗中走出來,手里提著幾個煤油燈,后面還跟著四五個桂軍士兵。
這人看一眼文頌肩膀上的軍銜,急忙敬一個軍禮。
“長官好,我們是189團三營的,奉命在此處駐扎,防止有紅軍殘兵渡江?!?/p>
聽到部隊番號,文頌心中一松。
“原來是189團的啊,你們團長雷老狗可還好?上次和他見面,還是在桂林萬合樓一起喝酒呢?!?/p>
他三兩句話,就向這個小隊長傳遞了幾個重要信息。
果然,這小隊長聽到文頌直接說出他們團長在軍中綽號,還有桂林萬合樓,對文頌身份不敢再有懷疑。
“我們團座帶主力往東清剿殘余赤匪去了,文團長您在這里稍等,我去跟我們營長說一聲?!?/p>
這小隊長說完,就急忙轉(zhuǎn)身,向渡口里面奔去。
不多久,一個挺著小肚腩,看上去白白凈凈的一個桂軍營長就小跑過來。
他顯然是認識文頌的。
“哎呦,文團長,好久不見呢,之前在萬合樓的時候,我還給您敬過酒呢,我叫雷寶軍,是我們團座的親弟弟?!?/p>
雷寶軍敬禮之后,忙不迭地說道。
文頌不咸不淡地說道:
“原來是雷兄啊,我記得你,你哥雷老狗對你可是贊賞有加啊,說他幾個弟弟里面,就數(shù)你最有出息。”
雷寶軍急忙道:
“那可真是折煞小弟了,小弟這里有些薄酒,要不咱倆今晚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