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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始帝尊 春之筆記 101912 字 2025-08-02 22:3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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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光明學院**

懸崖邊,寒風如刀,刺骨錐心。

白長空緊抱著冰冷的青銅匣子,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青筋虬結(jié),一片慘白。父母倒斃血泊的慘烈畫面、黑甲騎兵那冰冷獸首徽記下獰笑的扭曲嘴臉,如同燒紅的烙鐵,一遍遍狠狠灼燙著他稚嫩的靈魂。淚水早已流干,眼眶中只剩下血絲密布的死寂與冰封千里的恨意。

“活下去…變強…”老者的低語如同最后一根堅韌的繩索,勒住了他瀕臨崩潰的意志。昨日眉心被天機老人點入的那道“啟靈光”暖流,此刻在這極致的悲憤催化下,竟與體內(nèi)那股因絕望而爆發(fā)出的狂暴力量產(chǎn)生了微弱的共鳴。這股新生而微弱的暖流,如同黑暗中悄然點亮的燭火,勉強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使他在這怒號的寒風中,不至徹底倒下。

老者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他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手中這冰冷沉重的青銅匣子上。“二十年后…八星連珠…關乎身世大陸隱秘!切記!”“滅頂之災…不可落入他人之手…”這些如同枷鎖般的話語重重壓在他的心頭。這絕非孩童的玩物,而是懸于頂門的命運之刃,一端浸染著血海深仇,另一端則伸入未知的幽冥。他猛地想起母親藏起匣子時,那張嚴肅得近乎恐懼的臉,那句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叮囑——“誰都不能告訴!”。此刻,他才真正懂得那樸素話語背后,是何等沉甸甸的、血染的重量。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緊貼胸口的衣物。那枚梧桐玉佩還在,傳遞著一絲微弱卻頑強的暖意,艱難地抵抗著心底不斷蔓延的寒冰。這是那個追著七彩鳥兒消失在林間的女孩,無意間留在這個殘酷世間的唯一痕跡。

他將齒關咬得咯咯作響,那股幾乎要將胸腔炸裂的滔天恨意,如同滾沸的巖漿,將每一個目睹過的、佩戴著獸首徽記的冰冷黑甲身影,都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他強迫自己,以驚人的意志力撐起被悲痛和寒冷摧殘得幾乎麻木的身體,在凜冽如刀的寒風中,挺直了單薄卻倔強如鋼的脊梁。望向墨城方向的目光,已淬煉得銳利如沾血的鋒芒。懷中的青銅秘匣、胸前的梧桐暖玉,成了他連接血腥過往與未知復仇的唯一紐帶。

……

墨城,城郊破廟。

白長空蜷縮在破廟冰冷的、布滿灰塵的角落,捱過了一個漫長如淵、冰冷刺骨的夜晚。深入骨髓的寒意、火燒火燎的饑餓、蝕骨鉆心的悲痛、焚心噬魂的仇恨,如同無數(shù)條帶毒的冰蛇,一刻不停地瘋狂啃噬著他的身體和意志。當?shù)谝豢|慘白的曙光刺破黑暗時,他強行從麻木與痛楚的深淵中掙脫出來——必須冷靜!犀牛村已成焦黑的墓場,墨城,是他唯一的生路,更是他獲得力量、踏向復仇祭壇的唯一階梯——光明學院!

他想起了那張入學文書!混亂中,它在哪?極有可能還在家里!那個如今已成焦黑廢墟、親人葬身之所的家!

巨大的恐懼瞬間如同冰水灌頂,攫住了他?;厝??再次踏入那片剛剛逃離的修羅煉獄?面對滿地至親早已冰冷的尸???面對那些可能仍在廢墟間搜尋漏網(wǎng)之魚的、佩戴猙獰獸首的黑甲爪牙?僅僅是這個念頭,就讓他單薄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但是…那是父親無數(shù)次在他耳邊念叨的、改變命運的微光!是擺脫“賤民之子”枷鎖的唯一憑證!是他獲得足以復仇之力量的鑰匙!沒有它,光明學院那扇象征著通天之途的金光大門,他如何能叩開?!

焚心的復仇之焰瞬間壓倒了一切恐懼與畏縮。他咬碎鋼牙,強行穩(wěn)住心神,將青銅匣子小心地藏入破廟深處一處極其隱蔽、布滿蛛網(wǎng)的墻縫最里側(cè),用碎石和塵土仔細封堵得嚴絲合縫,不留一絲痕跡。然后,他如同一頭被逼入絕境、眼中只剩下血光的孤狼,憑借著記憶,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潛回了那片被死亡徹底吞噬的焦土之地——犀牛村。

濃重得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和濃稠的血腥味瞬間將他包裹,胃里翻江倒海,悲痛如同潮水般兇猛拍打著搖搖欲墜的心房。他強忍著嘔意和刺入骨髓的撕裂感,摸索著避開那些觸目驚心的慘象,徑直撲向自家完全倒塌、只剩殘骸的屋架下。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曾經(jīng)溫暖、如今冰冷凝固的地方,只是發(fā)了瘋般在斷壁殘垣、滾燙灰燼與鋒利瓦礫中絕望地翻找!指甲瞬間翻裂剝落,手掌被尖銳的木刺和碎石劃得血肉模糊,他卻渾然不覺,如同不知痛苦的機器!

終于!在被壓塌的半邊瓦罐下,他摸到了那張折疊的、已被暗紅近褐的鮮血徹底浸透、又被無情煙塵熏染得焦黑一片的入學文書!紙張的邊緣脆弱不堪,焦黑卷曲,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化為飛灰!

他顫抖著,用沾滿血污和泥土、傷痕累累的手,將這份以親人血淚和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染血的希望,緊緊地、用力地貼在心臟劇烈狂跳的位置,仿佛能穿透皮肉骨血,感受到那份已逝的溫暖與無聲的泣血囑托。最后看了一眼這片徹底埋葬了他所有快樂、童真與至親的家園焦土,他將無邊無際的悲痛和刻骨銘心的仇恨,如同封印魔鬼般死死壓入心底最冰冷的角落。頭也不回地,朝著那象征著力量與復仇起點的方向——墨城,再次發(fā)足狂奔!每一步都踏在染血的土地上!

……

墨城,光明學院,金光大門外。

晨光熹微,柔和地鋪灑在巍峨莊嚴、仿佛接通天地的學院大門上,“光明學院”四個鎏金大字在微曦中流轉(zhuǎn)著神圣而威嚴的光芒。大門前人聲鼎沸,多是錦衣父母殷切地牽著手、陪著即將入學的孩子,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激動與踏入圣地般的崇敬緊張。

白長空獨自一人,如同一道格格不入的灰色孤影,沉默地立于喧囂人群的最邊緣。一身洗得發(fā)白、布滿大小補丁的粗布短褐,臉上殘留著水也洗不凈的淡淡血污痕跡,單薄的身影透著一種與周圍歡欣氣氛截然相反的孤寂與深入骨髓的冰冷堅硬。那張染血焦黑的文書,被他死死攥在手心,仿佛用盡了全副心力,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繃得毫無血色,一片慘白。

“站?。 币宦晭еF石般冷硬的喝止驟然響起,如同驚雷擊碎了晨間的喧鬧。兩名身著制式皮甲、神情肅然的衛(wèi)士,目光銳利如捕獵的鷹隼,分立大門左右,威嚴地伸手攔住了喧嘩的人流?!爸鹨徊轵?!入學文書備好!”

白長空像一塊沉默的礁石,沉默地排在最長的隊伍末尾。周遭孩童清脆的笑語、父母輕柔的叮嚀,像隔著一層厚重的、無法穿透的寒冰,絲毫無法觸及他冰封的世界。時間煎熬地流逝,終于輪到了他。他緩緩抬起那只遍布細小傷痕的手,一點點展開那張被他幾乎揉碎、帶著刺目暗紅血漬與焦黑污痕的、脆弱不堪的文書。

衛(wèi)士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聚焦在那片醒目的暗紅之上!他的眉頭猛地擰緊成鐵疙瘩,眼中寒光暴射,手下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重重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哪來的血?!怎么回事?!”強敵環(huán)伺,奸細作祟的年代,任何異狀都可能意味著致命的威脅。尤其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神色冰冷麻木如死尸、手持染血文書、渾身縈繞著若有若無血腥氣的陌生男孩,其身上那股深沉得令人心悸的死寂感,讓經(jīng)驗老到的衛(wèi)士瞬間拉滿了警戒!

瞬間,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針尖般聚焦而來!好奇、猜疑、懼怕、厭惡…以及刻意壓低的、如同蚊蚋般的議論聲嗡嗡作響。空氣驟然緊繃到了極點,仿佛一張拉至滿月、弓弦哀鳴的強弓!

白長空依舊沉默如山,只是緩緩地抬起頭。那雙經(jīng)歷過地獄之火直接煅燒的眸子,冰冷得如同萬載不化的玄冰,毫無波瀾,甚至沒有一絲孩童應有的怯懦或委屈,只是死寂地迎向衛(wèi)士審視的目光。然而在那冰層的最深處,那束永不熄滅的、指向所有黑甲獸首仇敵的仇恨火焰,卻清晰地倒映出來,冰冷而熾烈。

衛(wèi)士與這雙眼睛對視的瞬間,心頭莫名地劇烈一跳,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按刀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劍拔弩張,殺機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幾乎能聽見火星迸濺的凝固時刻——

一個沉穩(wěn)溫潤、卻帶著無形力量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如同融冰的暖泉,瞬間中和了緊繃的殺機:“何事喧嘩?”

衛(wèi)士聞聲身體瞬間繃直如標槍,猛地轉(zhuǎn)身,右手握拳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帶著敬畏:“院長大人!”

白長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樸素青衫、氣度儒雅從容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來。他面容溫和,眼神深邃如星空,步履間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嚴與沉靜。

凌天恒的目光先是落在白長空手中那張染血的文書上,微微一頓,隨即掃過他臉上殘留的血污痕跡和一身襤褸,最終,那深邃的目光穩(wěn)穩(wěn)地停駐在白長空那雙冰封火燃的雙眼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芒——有深切的探尋,有無言的悲憫,但最終化為一種發(fā)現(xiàn)蒙塵神鐵在深淵中閃耀的銳利微光。

他沒有先去看那份觸目驚心的文書,而是直接走到白長空面前,微微俯身,目光溫和卻仿佛能洞穿靈魂,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問道:“孩子,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白長空看著這位突然出現(xiàn)、氣度不凡的長者,緊繃如鐵的身體依舊保持著高度戒備。他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艱難地、一字一字地從唇齒間擠出沙啞的回音:

“白…長…空?!?/p>

凌天恒微微頷首,目光轉(zhuǎn)向如臨大敵的衛(wèi)士,語氣平靜如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文書為真,讓他進去?!?他并未解釋更多,只是做出了決定。

衛(wèi)士面露難色,指著那份文書,急聲道:“可是院長大人!這文書上的血跡…來歷不明,恐生事端!事關重大…”

“無妨?!绷杼旌愕穆曇舨桓?,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嗡嗡議論,帶著一種能撫平躁動的奇異力量,“凡生逢亂世,皆有難言之隱。這孩子眼中無邪,非常之兆未必是禍端。記住,光明學院立學之本,‘有教無類,啟智明心’。開門!” 最后二字斬釘截鐵。

“是!謹遵院長令!”衛(wèi)士不再堅持,雖然眼中仍存困惑,卻立刻側(cè)身,恭敬地讓開了通往大門內(nèi)的道路。

凌天恒的目光再次落回白長空身上,溫和中蘊含著深沉的期許與力量:“去吧,白長空。光明學院之門,為所有心向光明、愿為東洲未來拼盡全力的子弟敞開。莫要辜負了這份得之不易的機緣?!彼D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地傳入白長空的耳中,如同命運的低語,“也…莫要辜負了此刻在你胸中劇烈燃燒的那團火焰!”

白長空的心臟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死死鎖住凌天恒平靜的臉龐!這位初次見面的院長…他看出來了?!他看穿了自己心中那足以焚天毀地的仇恨烈焰?!

凌天恒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帶著一種了然和囑托,微微頷首。青衫的背影在漸強的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拔而堅定,一步步穩(wěn)健地走向?qū)W院深處,消失在人影與光芒之中。

白長空死死攥緊手中那份浸透了雙親之血的文書,冰冷的觸感深入骨髓,仿佛握著兩塊寒冰。他最后瞥了一眼門口依舊帶著審視與困惑的衛(wèi)士,又望了一眼凌天恒消失的方向。周遭一切的喧囂喜慶,都與他徹底無關。

他不再有任何踟躕,不再回首,沉默而堅定地,如同歸鞘的利刃,一步踏出,孤身一人,跨過了那道金光燦燦、象征著無限可能與救贖、也注定通向荊棘與血火的門檻。

門內(nèi),是通往未知力量、塵封身世與漫長復仇的起點。

門外,是尸骨未寒的血海深仇,是冰冷秘匣中塵封的過往隱秘,是“九天宿命之星”帶來的莫測命運重壓,是那群佩戴猙獰獸首、屠盡他故里的黑甲惡魔,如同毒蛇般蟄伏于墨城權力陰影中的巨獸側(cè)影。

此路,注定荊棘叢生,尸骸為階。

白長空心底了然如鏡:自昨夜懸崖訣別起,他已別無退路,唯有向前,向著那血染的明天,向著那復仇的終極深淵,一步一個血印,走去。

持染血文書為引,懷青銅秘匣之重,負眉心星芒所照,藏梧桐暖玉護心,燃焚天之仇為焰,踏入光明殿堂。

孤身只影,復仇之路,此門開啟。


更新時間:2025-08-02 22:3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