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鋪滿了下班的路，程陽把手指按在打卡機上——
“滴，下班時間到。”
他背著公文包來到樓下，隨手攔了一輛車，朝第三小學駛去。
校門口，李星哲正背著書包來回踱步，不時踮起腳尖張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小男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星星！”
程陽揮了揮手。
“哥哥！”
李星哲像只歡快的小狗般飛奔過來，書包在身后一顛一顛的。
程陽蹲下身接住撲過來的弟弟，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fā)：“等很久了嗎？”
“才一會兒！”
李星哲仰起紅撲撲的小臉，“哥哥今天怎么來接我啦？”
“因為...”
程陽神秘地眨眨眼，“要帶某個小朋友去看電影哦?！?/p>
“真的嗎？”
李星哲一把抓住哥哥的袖子，眼睛瞪得圓圓的，“看什么電影呀？”
“你猜猜？”
程陽故意拖長音調(diào)，看著弟弟急得直跺腳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好啦，是《哪吒2》，開心嗎？”
“太棒啦！”
李星哲歡呼著蹦起來，“我最喜歡哪吒了！哥哥最好！”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歡笑聲灑了一路。
程陽牽著李星哲的小手，兩人沿著人行道往公交站走去。李星哲一路上蹦蹦跳跳，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哪吒》第一部的情節(jié)，時不時還比劃兩下哪吒的經(jīng)典動作。
“哥哥，你說這次哪吒會不會有新的法寶呀？”李星哲仰著頭，眼睛里閃著期待的光。
“那可說不準。”
程陽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蛋，“說不定他這次會遇到更厲害的對手呢?！?/p>
“那我要買爆米花！邊吃邊看！”
李星哲興奮地晃了晃程陽的手臂。
“好好好，買大份的。”
程陽寵溺地答應著，順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過我們得先回家換身衣服，總不能穿著校服去看電影吧？”
“啊？還要回家啊？”
李星哲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腳步也慢了下來，“不能直接去嗎？”
"不行，你媽媽說了要回家換衣服，不能穿校服去。"程陽蹲下身，幫弟弟整理了下歪掉的領結。
"好吧..."
李星哲撅著小嘴，但還是乖乖點頭，"都聽哥哥的。"
兩人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就到家門口。李星哲踮起腳尖按門鈴，一邊喊："媽媽！我和哥哥回來啦！"
"來啦來啦！"
門內(nèi)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雯拉開門，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蹲下來先抱了抱兒子，然后抬頭對程陽說："程陽啊，臨時接到通知，等會兒我要去鄰市出差幾天。"
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幾天就麻煩你照顧星星了。"
程陽接過李雯遞來的小行李箱，爽快地點頭："阿姨放心，我會照顧好星星的。"
"真是太謝謝你了。"
李雯感激地拍了拍程陽的肩膀。
這時李星哲換好便服蹦蹦跳跳地跑出來，聽到對話后突然停下腳步："媽媽，你要去出差??？"
"嗯，就幾天。"
李雯蹲下來整理兒子的衣領，柔聲叮囑，"在哥哥家要聽話，按時完成作業(yè)，知道嗎？"
李星哲撲進媽媽懷里蹭了蹭："知道啦！我會很乖的！"
他仰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媽媽要早點回來哦！"
李雯親了親兒子的額頭，轉(zhuǎn)頭對程陽說："他的換洗衣物和作業(yè)本我都收拾好了，牙刷在側袋..."
"阿姨放心，我都記下了。"
程陽笑著牽起李星哲的手，"我們該出發(fā)了，再晚電影就要開場了。"
"去吧去吧。"
李雯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直到兩個身影消失在電梯里。
程陽牽著李星哲走進電梯，小男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哥哥，媽媽不在家，我能不能...多吃一盒冰淇淋？"
"想得美。"
程陽笑著彈了下他的腦門，"不過..."他故意拖長音調(diào)，"如果某人今天表現(xiàn)特別好的話，看完電影可以考慮獎勵一個小甜筒。"
"真的嗎？"
李星哲立刻挺直腰板，像個小士兵一樣站得筆直，"我保證超級乖！"
兩人走出小區(qū)時，晚風輕輕拂過。
程陽看了眼手表："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我想吃牛肉面！"
李星哲興奮地舉手，"要加很多很多香菜的那種！"
"好，就吃牛肉面。"
程陽掏出手機導航，"我記得電影院附近就有一家很不錯的..."
正說著，李星哲突然"哎呀"一聲，書包帶子斷了，書本散落一地。
程陽趕緊蹲下來幫他撿，發(fā)現(xiàn)最上面是一本攤開的作文本，題目《我的哥哥》被紅筆圈了個大大的優(yōu)。
"這是..."
程陽還沒看清內(nèi)容，李星哲就紅著臉一把搶過本子塞回書包。
"不許看！這是要交給老師的！"
小男孩耳朵尖都紅了，卻還強裝鎮(zhèn)定，"哥哥快走啦，再晚面館要排隊了！"
程陽忍俊不禁，任由弟弟拽著自己往前跑。路燈次第亮起，將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溫柔地籠罩在一起。
兩人來到面館時，正值飯點，店里熙熙攘攘坐滿了人。程陽護著李星哲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服務員很快遞來菜單。
"我要超級辣的！"
李星哲信心滿滿地點單。
程陽挑眉："你確定？上次吃微辣還灌了三杯水。"
"那、那是上次！"
李星哲梗著脖子，"我現(xiàn)在可厲害了！"
結果面上來時，才吃兩口小男孩就辣得直吐舌頭，眼淚汪汪地去搶程陽的冰鎮(zhèn)酸梅湯。
程陽笑著把自己的清湯面推過去："慢點吃，電影七點半才開場呢。"
吃完面，李星哲的小肚子已經(jīng)圓滾滾的。路過電影院樓下的電玩城時，他眼巴巴地望著抓娃娃機。
"想玩？"
程陽晃了晃手機，"還有二十分鐘，夠你試三次。"
李星哲立刻來了精神，可惜三次機會都沒抓到。
就在他垂頭喪氣時，程陽突然從身后變出一個哪吒玩偶："剛才買票時抽獎中的，送你了。"
"哥哥最好了！"
李星哲歡呼著抱住玩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那個...冰淇淋的約定還作數(shù)嗎？"
放映廳里，當銀幕上殷夫人含淚將畢生修為煉成金丹時，整個影廳陷入了凝重的寂靜。
黑暗中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泣聲，前排幾個小女孩已經(jīng)撲在家長懷里小聲啜泣。
程陽感覺衣袖被輕輕扯動，低頭看見李星哲正用袖子拼命抹眼睛，鼻頭紅得像顆小草莓。
他剛想安慰，突然眼前一暗——小家伙竟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鏡。
模糊的視線里，李星哲掛著淚珠的小臉湊得極近，濕漉漉的眼睛在銀幕光暈中忽閃忽閃："哥哥...你哭了沒？"帶著鼻音的詢問像羽毛般輕輕落下。
程陽喉頭一哽。他接過眼鏡重新戴上，指尖不經(jīng)意蹭到眼角。
借著這個動作，他悄悄抹去了即將溢出的溫熱，隨即對弟弟綻開溫柔的笑："哥哥是大人了，怎么會..."話音未落，一顆淚珠突然砸在李星哲手背上。
"哥哥騙人！"
小家伙驚呼，卻突然張開短短的手臂環(huán)住程陽的脖子，"沒關系...哪吒媽媽最后會回來的..."
他學著大人哄孩子的樣子，笨拙地拍打程陽的后背。
當片尾曲響起時，他意猶未盡地小聲問："哥哥，下次還能帶我看電影嗎？"
"當然。"
程陽幫他擦掉嘴角的爆米花碎屑，"不過下次作文能不能借我看看？"
"不行！"
李星哲瞬間漲紅了臉，抱著哪吒玩偶就往出口跑，留下程陽在后面笑著追趕。
夜風輕拂，影院門口的霓虹燈在濕潤的空氣中暈開柔和的光暈。
李星哲抱著玩偶跑得飛快，卻在拐角處突然剎住腳步——一家亮著暖光的甜品店櫥窗前，擺著哪吒造型的限定冰淇淋。
程陽追上來時，看見弟弟正踮著腳尖，整張小臉都貼在玻璃上，鼻尖壓得扁扁的。"想吃這個？"
他故意板起臉，"剛才誰說會超級乖的？"
李星哲立刻轉(zhuǎn)身，雙手合十作揖："我作業(yè)都寫完了！數(shù)學還得了A！"
見哥哥不為所動，又急得原地轉(zhuǎn)圈，"我、我明天自己疊被子！"
"成交。"
程陽終于破功笑出聲，掏出手機掃碼付款。店員小姐姐被這對兄弟逗樂，特意給冰淇淋多加了彩色糖粒。
回程的公交車上，李星哲困得小腦袋一點一點，手里的冰淇淋卻還攥得緊緊的。
程陽輕輕把他攬到肩上，聽見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嘟囔："哥哥...作文里寫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車窗外，路燈的光斑像流星般掠過。程陽低頭看著弟弟甜睡的側臉，忽然覺得胸口涌動著比電影更動人的溫暖。
他小心翼翼地從書包側袋抽出那本作文本，借著忽明忽暗的光線，看見扉頁上歪歪扭扭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