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離開后,之前安安靜靜的沈鳴冷不丁開口,“大姐,爹之前好像沒那么說過?!?/p>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沈瑜一眼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就是剛才她對王家人說的那些,因為損自身運勢所以收費高的話。
她眼珠子微微一動,張口就開始編起故事來。
“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的確沒這么說過,那是因為這些道理都是在他臨死前才悟出來的?!?/p>
“他說以前就是因為沒悟明白,才導致窮困潦倒、英年早逝,所以臨死前特意叮囑我,一定不能像他那樣,一定要合理收費。”
沈鳴表情疑惑,回憶起沈安臨死的時候,好像確實有一段時間他不在屋里,那多半就是那時候交代的。
“爹真那么說了?”
沈瑜重重點頭,“千真萬確!”
反正親爺爺又不會再爬上來,說沒說過,還不是她說了算。
……
……
王二牛一家三口回到家,沒有一個人有睡意,就那么一言不發(fā)坐在堂屋里等待。
他們想要驗證沈瑜的話,也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他們家。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突然聽到了不遠處的喧嘩聲。
三人齊刷刷站起身,拔腿就朝外面跑。
出事的是王二牛的親大哥王大牛,聽說是突然吐血昏迷,他三個兒子正在張羅著去大隊上借拖拉機,想要送他去縣醫(yī)院。
看著面色灰敗的王大牛被放在門板上抬出來,王二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害他的竟然會是自己的親大哥。
雖說那件事以后,兩家就沒了來往,但也不至于用這樣的手段害他斷子絕孫,他們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p>
……
……
當年分家的時候,王二牛跟王大牛鬧得并不愉快,起因是王大牛認為自家男丁多,該多分些東西,畢竟女兒都是要潑出去的水,王二牛就只有王阿冬一個兒子,兩家平分家產(chǎn)根本就不公平。
王二牛當然不肯答應,現(xiàn)在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憑什么女兒就不能分東西。
因為這事,兩家爭吵許久,一度還動了手。
王大牛本來有四個兒子,但大兒子在兩家干仗的時候不小心踩滑摔到后腦勺,還沒送到衛(wèi)生所人就沒了。
分家害死了一個人,王二牛心中有愧,覺得自己占了一部分原因,便主動退讓,讓王大牛一家拿了大頭。
王大牛也說不怪他,誰也想不到會出那樣的意外。
兄弟倆分完家后就再也沒了來往。
之后王二牛的三個女兒一個接一個沒了,他也沒有朝王大牛身上想過,直到王阿冬出事,他賣糧的時候碰上沈瑜。
……
……
孫荷花打算找王大牛討說法。
當初王大牛的大兒子之所以會死,全然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踩滑,又不是她們家的誰推的。
后來王二牛分家也只要了一小部分,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
但王大牛是真真切切害死了她的三個女兒,這件事絕不能算。
可就在她想要沖過去質問的時候,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沒氣了”,讓她頓時就是腳步一滯。
就在這時,去借拖拉機的人回來了。
“拖拉機被借走了?!?/p>
有人多問了一句,“這一大早的,被誰家借走了?”
那人嘆了口氣,“聽說是花婆子突然吐了血,她大兒子就來借了拖拉機拉她去縣醫(yī)院?!?/p>
這話一出,本來鬧哄哄的現(xiàn)場立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也、也是吐血?”有人受不了這個氛圍,弱弱開口。
大家順著他這句話,齊齊扭頭看向門板上已經(jīng)斷氣的王大牛,心里都開始揣測起來。
怎么就這么巧?都是吐血……
現(xiàn)在王大牛沒了,那花婆子……?
那這兩人又怎么會扯上關系?
……
……
花婆子是個神婆,聽說是有師承的,并不是什么野路子出身,看事很有一套,有時候大家有個什么頭痛腦熱,舍不得錢買西藥,就可以去找她,給幾個雞蛋或者是一兩斤糧食,請她幫忙撿些草藥。
不過她最厲害的不是看事、撿草藥,而是給孕婦摸男女。
當年王大牛家的四個兒子全靠她摸出來,當然中間還有兩個不是男娃,都找她撿草藥流了。
后來都說生男生女都一樣,明面上去找她摸肚皮的人才少了,但是私底下還是有不少人家偷偷去找她,這一點大隊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這會兒她突然沒了,有那些即將給兒子娶媳婦的人家心里就開始犯嘀咕,恐怕以后都沒法想什么啥就生啥了。
……
……
王二牛一家直接回了家,全然沒有幫著大房搭把手的意思。
當時就有人說他心狠,連親大哥沒了也無動于衷。
他沒有解釋,也懶得多費口舌。
王大牛和花婆子害死他三個女兒,現(xiàn)在遭了反噬抵了命,都是報應。
要不是運氣好碰上沈瑜,他這一房得斷子絕孫。
既然王大牛做得那么絕,他也不是什么以德報怨的人。
已經(jīng)不來往了這么多年,那今后也依然不用來往。
……
……
沈瑜在大房吃過一海碗面條,溜達著出了門。
她今天起遲了,沒趕上飯點。
張桂花雖然罵罵咧咧,但還是往她碗里臥了個雞蛋。
這會兒她得去干一件挺重要的事。
沿著往南那條道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先進大隊隔壁的豐收大隊。
豐收大隊的小清河旁邊那片竹林附近有一戶人家,一家子都沒了,就剩個瞎了一只眼睛的老頭兒。
沈瑜來豐收大隊就是為了找他。
老頭兒叫趙云平,是沈年的供貨商,沈年的黃表紙朱砂之類的東西都是從他手里買的。
沈瑜到的時候,趙云平正在廊檐下的躺椅上聽收音機,收音機里“咿咿呀呀”放著京劇。
她隔著柵欄,沖里頭揮了揮手,“趙叔,我來了!”
一聽到她的聲音,趙云平一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兒突然猛地從躺椅上翻身而起,一把薅過旁邊掛著的兩只風干兔子就竄進了屋,動作靈活得像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沈瑜:……
不是,這就有點刻板印象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