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軟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的PPT頁面不斷增刪修改。辦公室的燈光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孤島,窗外的城市早已沉入夢鄉(xiāng)。這是她連續(xù)第三個通宵了。
雅詩化妝品的提案明天就要提交,而她必須在程淮寧面前證明自己。不是為了他說的那句"別讓我失望",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阮軟的價值不是一輛奔馳可以衡量的。
咖啡杯已經(jīng)空了,杯底殘留的褐色痕跡像一個小小的漩渦。阮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重新審視方案。雅詩是公司重要客戶,突然威脅要撤資轉(zhuǎn)投競爭對手,市場部亂成一團。沒人愿意接這個燙手山芋,直到程淮寧點名讓她負責(zé)。
"滴答"一聲,辦公室的門禁響了。阮軟抬頭,看到程淮寧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兩個紙袋。
"還沒走?"他走進來,把其中一個紙袋放在她桌上,"吃點東西。"
紙袋里是一個三明治和一杯新鮮的熱咖啡。阮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十幾個小時沒進食了,胃里傳來抗議的聲響。
"謝謝。"她謹慎地接過,沒有碰咖啡,"提案快完成了,還需要調(diào)整一些細節(jié)。"
程淮寧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給我看看你目前的思路。"
阮軟猶豫了一下,轉(zhuǎn)動屏幕面向他。程淮寧湊近時,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煙草味。他的睫毛在屏幕光線下投下一片陰影,眉頭微蹙時,右眉上方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疤痕若隱若現(xiàn)。
"整體框架不錯。"程淮寧突然開口,阮軟慌忙移開視線,"但切入點太保守了。雅詩不缺安全牌,他們需要的是破局思維。"
他伸手拿過鼠標,兩人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觸碰,阮軟像被燙到般縮回手。程淮寧似乎沒有注意到,快速調(diào)出幾組數(shù)據(jù):"看這里,雅詩去年在年輕群體中的市場份額下降了12%,但他們的營銷策略還在瞄準35歲以上女性。這就是突破口。"
阮軟眼前一亮:"所以我們不應(yīng)該繼續(xù)強調(diào)抗衰老功效,而是重新定義他們的品牌定位?"
"聰明。"程淮寧嘴角微微上揚,"'不是掩蓋年齡,而是釋放個性'——類似這樣的角度。"
兩人就這樣討論到凌晨三點,阮軟的方案在程淮寧的指導(dǎo)下脫胎換骨。當(dāng)她最終保存文件時,手指因為疲憊而微微發(fā)抖。
"回去休息吧。"程淮寧合上電腦,"明天...不,今天下午的提案會,別遲到。"
阮軟點點頭,收拾東西時突然問道:"為什么選我負責(zé)這個案子?"
程淮寧已經(jīng)走到門口,背影停頓了一下:"因為只有被傷害過的人,才懂得如何重塑美麗。"說完,他關(guān)上了門。
這句話在阮軟腦海中回蕩,直到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下午的提案會上,阮軟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頭發(fā)利落地扎成馬尾。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雅詩的CEO李總面色陰沉地坐在首位。程淮寧向她點頭示意,眼神中有一絲阮軟讀不懂的復(fù)雜。
深呼吸,阮軟開始了她的演講。
二十分鐘后,會議室里鴉雀無聲。阮軟的手心全是汗,但她的聲音穩(wěn)如磐石:"所以,我們建議雅詩不再與時間對抗,而是與女性共鳴。不是遮蓋瑕疵,而是彰顯個性。這個全新的品牌主張,將幫助你們重新贏得年輕消費者的心。"
一陣沉默后,李總突然鼓掌:"精彩!這是我近期聽過最有洞見的提案。"他轉(zhuǎn)向程淮寧,"程總監(jiān),你們公司終于有人懂我們想要什么了。"
阮軟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然而下一秒,李總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可惜,我們還是要終止合作。"
"什么?"阮軟脫口而出,"為什么?"
"公司戰(zhàn)略調(diào)整。"李總避開她的目光,"與你們的表現(xiàn)無關(guān)。"
會議草草結(jié)束,阮軟站在原地,像被人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她轉(zhuǎn)向程淮寧,卻見他面色陰沉地盯著手機。
"到我辦公室來。"他低聲說,然后大步離開。
程淮寧的辦公室比阮軟想象中簡潔,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一面墻的書架和一張巨大的實木辦公桌。他關(guān)上門,把手機扔在桌上:"蘇家給雅詩施壓了。"
"什么?"阮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媛?就為了針對我?"
"不全是。"程淮寧走到窗前,背對著她,"蘇家一直想收購雅詩,但李總不肯賣。這次施壓是商業(yè)手段,只是..."他轉(zhuǎn)過身,"蘇媛確實特別'建議'他們終止與你的合作。"
阮軟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奪走了。"
程淮寧的眼神變得深邃:"蘇媛從不允許她的'玩具'被別人染指,即使是她已經(jīng)丟棄的。"他走近一步,"但我有個提議。"
"什么提議?"
"我們一起對抗蘇家。"程淮寧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有資源,你有才華。我們可以做到的。"
阮軟警惕地后退:"為什么幫我?你是她表哥。"
"事情比你想象的復(fù)雜。"程淮寧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先看看這個。"
阮軟剛要接過,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王麗探頭進來:"阮軟,房東打電話到公司找你,說你的東西都被扔到樓道里了?"
阮軟臉色驟變:"什么?"她這才想起,今天是交房租的最后期限,而她因為連續(xù)加班完全忘記了。
"去吧。"程淮寧把文件夾收回抽屜,"我們改天再談。"
阮軟沖回公寓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如墜冰窟。她的所有物品——衣服、書籍、甚至那張和林野的合影——都被胡亂堆在樓道里,門鎖已經(jīng)換了。房東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遞給她一張清單。
"逾期三天,按合同我有權(quán)收回房子。你的押金抵扣清潔費了。"
"但我的東西—"
"自己想辦法。"房東轉(zhuǎn)身就走,"今晚之前清走,否則當(dāng)垃圾處理。"
雨開始下了,細密的雨絲很快變成傾盆大雨。阮軟站在樓道口,看著自己七年來的全部家當(dāng)暴露在雨中,無力感如潮水般涌來。她機械地開始收拾,昂貴的提案資料和廉價的日用品一起被塞進隨便找到的紙箱里。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順著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淚。一本相冊被雨水浸濕,她和養(yǎng)父母的照片粘在了一起。十七歲那年車禍后,她就再沒有家了。而現(xiàn)在,連這個暫時的棲身之所也失去了。
"需要幫忙嗎?"
一把黑傘出現(xiàn)在頭頂,阮軟抬頭,看到程淮寧蹲在她身邊,西裝褲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他沒等回答就開始整理散落的書籍,動作利落而熟練。
"你怎么..."
"王麗告訴我地址。"程淮寧把一個濕透的枕頭塞進垃圾袋,"我在附近有套空公寓,你可以暫住。"
阮軟搖頭:"不必了,我會找酒店。"
"連續(xù)三晚的酒店費用?"程淮寧挑眉,"以你現(xiàn)在的存款?"
被戳中痛處,阮軟沉默了。確實,為了那瓶波爾多紅酒和三周年晚餐,她已經(jīng)透支了信用卡。
"為什么幫我?"她終于問出口,"我們甚至不算認識。"
程淮寧停下動作,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因為我欠你的。"
"欠我什么?"
他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先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一個嬰兒,胸口有一個小小的蝴蝶形胎記。阮軟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鎖骨下方——那里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這是...我?"
"不。"程淮寧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這是蘇家真正的千金,出生三天后失蹤了。"他直視阮軟的眼睛,"而你的胎記,和蘇家老夫人年輕時一模一樣。"
阮軟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雨聲、車聲、遠處的喇叭聲,一切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你在暗示什么?"她的聲音顫抖。
程淮寧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暗示,蘇媛可能是個冒牌貨。而你,阮軟,或許才是蘇家真正的繼承人。"
雨越下越大,黑傘下的兩人對視著,一個震驚不已,一個眼神復(fù)雜。在這個潮濕冰冷的夜晚,阮軟的人生即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