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氣息的觸感,
從指尖一路蔓延到林琛的脊椎,炸得他頭皮發(fā)麻。他猛地睜開眼。視野里一片詭異的暗紅,
像是透過一層凝固的血污在看世界。首先撞入眼簾的,是一只蒼白得毫無人氣的手。
五指纖細,涂著妖艷欲滴的暗紅色蔻丹,此刻,這只堪稱藝術品的手,
正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深深陷入一團……溫熱、搏動著的、暗紅色的肉塊。一顆心臟。
一顆剛從胸腔里掏出來,還在微弱抽搐的心臟。林琛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上周熬夜改的那個支付接口的bug,
測試報告還沒打回來!眼前這景象的沖擊力,瞬間蓋過了連續(xù)加班七十二小時猝死的眩暈感。
“親愛的‘夜姬’大人,
”一個毫無起伏、如同劣質(zhì)電子合成音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您本次‘邪典獻祭·心之悸動’儀式能量汲取效率為71.3%,略低于歷史平均值。
請再接再厲,保持您作為‘永夜深淵’核心反派BOSS的威懾力與…嗯…業(yè)務水平。
特別提示:您的專屬‘救贖者’已抵達‘懺悔圣壇’,儀式將于三十秒后開始。
請務必配合演出,完成‘被救贖’流程,否則…靈魂湮滅倒計時啟動。”夜姬?
反派BOSS?救贖者?靈魂湮滅?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琛混亂的神經(jīng)上。
他試圖挪動身體,卻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沉重得可怕,
披掛著層層疊疊繁復冰冷的黑色金屬與不知名骨骼制成的重甲,
空氣中彌漫著硫磺和腐爛玫瑰的混合氣味。他低頭,
看到自己胸前一片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坦蕩起伏,被冰冷的胸甲托住,
上面還沾著幾點剛才那顆心臟濺出的、溫熱的血跡。
“十…九…八…”電子音開始了無情的倒計時。林琛猛地抬頭,
視線穿透彌漫在巨大、空曠殿堂內(nèi)的慘綠色磷火與飄蕩的灰燼,
死死釘在大殿另一端那個緩緩升起的、散發(fā)著微弱乳白色光暈的平臺上。平臺上,
孤零零地站著一個身影。
她穿著一身與這黑暗污穢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仿佛由月光和云霞織就的純白長裙,
裙擺無風自動,散發(fā)出柔和圣潔的光芒,照亮了她周身一小片區(qū)域。
金色的長發(fā)如同流淌的蜂蜜,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手里捧著一本厚重的、鑲著金邊的古老書籍,
另一只手持著一根頂端鑲嵌著巨大乳白寶石的權(quán)杖。
一個標準得如同教科書插圖般的“圣潔救贖者”形象。然而,
當林琛看清那張在圣光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的臉時,
一股比剛才徒手掏心更強烈的、直沖天靈蓋的荒謬感和窒息感瞬間攫住了他!蘇曉!
那個工位就在他對面,整天戴著降噪耳機敲代碼,
上周五下午還在茶水間一邊往嘴里塞薯片一邊激情吐槽“什么狗屁救贖文,邏輯死光光,
換我上去直接擺爛躺平,讓那傻X反派自己玩蛋去!”的女程序員!蘇曉!
林琛感覺自己的靈魂(如果這玩意兒還存在的話)都在尖叫。他,
一個根正苗紅、社畜成精、對異性所有旖旎幻想都貢獻給了最新款顯卡的鋼鐵直男程序員,
現(xiàn)在不僅變成了一個美艷絕倫(從胸前弧度判斷)但殺人如麻的女裝大佬反派BOSS,
還被強制綁定了一個認為“救贖就是狗屎”的擺爛系女同事當救贖者?
這他媽比寫不出死循環(huán)的退出條件還讓人絕望!“三…二…一!
‘救贖儀式·光明之觸’啟動!”嗡——整個黑暗殿堂劇烈震動起來。圍繞蘇曉所在的圣壇,
地面驟然亮起一個巨大而復雜的金色魔法陣,無數(shù)流淌著圣光的符文從中升起,盤旋飛舞。
悠揚空靈的圣歌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滌蕩著黑暗。一道凝聚如實質(zhì)的乳白色光柱,
從殿堂高聳如深淵的穹頂轟然落下,精準地將蘇曉籠罩其中,
讓她看起來神圣得宛如降臨凡塵的女神。蘇曉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
捧著圣典的手都抖了抖。她茫然地抬起頭,目光穿過圣光和飛舞的金色符文,
越過整個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大殿,
于落在了王座之上——那個被猙獰骨甲包裹、渾身散發(fā)著濃郁血腥與深淵氣息的恐怖身影上。
她的視線凝固了。林琛的心臟(如果這玩意兒還在正常工作的話)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想象蘇曉此刻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認出他了嗎?認出這個本該在ICU或者太平間的同事,
變成了眼前這個妖異詭譎的“夜姬”?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然后,
林琛看到蘇曉那張被圣光映照得無比圣潔的臉上,表情從極度的震驚,
慢慢過渡到一種近乎呆滯的茫然,最后,
定格在一種……恍然大悟般的、混合著“果然如此”和“真他媽離譜”的復雜神情上。
她的嘴角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林琛讀懂了那個表情:哦豁,穿越了。還穿成了對家。
真夠倒霉催的。只見蘇曉深吸了一口氣,在莊嚴圣歌和金色符文的環(huán)繞下,
她做出了一個讓林琛差點從王座上滑下來的動作——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動作隨意得仿佛在工位上趕工時被需求文檔煩到了。接著,
她竟然把手里那根象征神圣與力量的、頂端鑲嵌著巨大乳白寶石的權(quán)杖,
往圣壇的地面上隨意一插,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破壞了圣歌營造的肅穆氛圍。
做完這一切,她雙手重新捧起那本厚重的圣典,翻開了第一頁。林琛屏住了呼吸。
也許…也許她只是不適應?也許下一秒她就能進入狀態(tài),
開始念誦那些能“凈化”他這個反派的禱文?畢竟系統(tǒng)說了,不配合就得死!
蘇曉清了清嗓子,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甚至帶起了一點回音。她開口了,
極其熟悉的、念技術文檔時那種平鋪直敘、毫無感情波動的語調(diào):“嗯…‘至高光明神在上,
仁慈憐憫的父…’”她念了兩句,眉頭就擰了起來,似乎對拗口的古語極其不滿,
“…‘滌蕩此身…污穢…深淵…啥玩意兒?’”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
但在林琛被“夜姬”身體強化過的聽覺里清晰無比。接著,她像是放棄了掙扎,
干脆跳過了大段艱深晦澀的段落,目光在書頁上快速掃描著,試圖尋找更“人話”的部分。
她翻頁的速度快得像在刷手機短視頻。圣歌還在努力地營造氛圍,
金色的符文依舊忠誠地環(huán)繞飛舞。但籠罩在蘇曉身上的那道圣光,
似乎都因為她這極其不專業(yè)的舉動而黯淡了幾分。
林琛感覺自己的“反派氣場”都快維持不住了,一股濃烈的、屬于社畜的無力感席卷而來。
他試圖在意識里咆哮:‘蘇曉!認真點!念啊!照著念!你想咱倆一起死嗎?!’可惜,
他的意念咆哮如同石沉大海。終于,蘇曉的目光停在了某一頁。
她似乎找到了相對簡單的一段。她再次開口,這次語速快了不少,
“趕緊念完收工”的敷衍:“呃…‘愿光明驅(qū)散黑暗…愿圣水洗滌罪孽…愿…愿啥來著…哦,
阿門?不對,這兒沒這詞…算了,就這樣吧。’”她啪地一聲合上了厚重的圣典,
那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里格外突兀,像給這場荒誕劇按下了暫停鍵。圣歌都似乎卡頓了一下。
儀式并沒有結(jié)束。圣壇上的魔法陣光芒流轉(zhuǎn),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蘇曉。
她面前懸浮的圣水盆里,澄澈晶瑩、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的液體微微蕩漾。按照設定,
她需要舀起圣水,灑向王座方向,象征洗滌罪孽。蘇曉看著那盆圣水,眨了眨眼。然后,
林琛看到了讓他靈魂(如果還有)徹底出竅的一幕——她先是伸出食指,
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圣水,放到鼻尖聞了聞。似乎沒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接著,
她猶豫了一下,又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指尖上的水漬。林琛:“?。。?/p>
”蘇曉咂了咂嘴,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然后是…一種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純粹的好奇?!疤鸬??
還有點氣泡感?”她小聲嘀咕,聲音里帶著點驚喜,“像…無糖雪碧?”下一刻,
在莊嚴圣歌的伴奏下,在金色符文和乳白圣光的環(huán)繞中,這位神圣的救贖者,
做了一件足以讓任何光明神信徒當場心肌梗塞的事情——她極其自然地伸出手,
不是去舀水潑灑,而是直接捧起了那個懸浮的、華美的純金圣水盆!她把盆湊到嘴邊,
微微仰頭。“噸噸噸噸噸——”清晰無比的、液體被豪飲下喉的聲音,
在死寂的懺悔圣壇上響起,穿透了圣歌的旋律,
在整個“永夜深淵”的核心大殿里回蕩、回蕩……林琛僵在王座上,
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和這具“夜姬”身體的關節(jié)一樣,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他的視野邊緣,那代表靈魂湮滅的倒計時數(shù)字,鮮紅得刺眼,
正以一種令人心慌的速度無情跳動。完了。全完了。這屆救贖者,何止是帶不動?
這簡直是自爆卡車,直接拉著他往巖漿里沖!就在林琛萬念俱灰,
準備迎接靈魂被徹底撕碎的劇痛時,異變陡生!一股狂暴、冰冷、充斥著毀滅欲望的能量,
毫無征兆地從他這具身體的深處,如同休眠萬年的火山般轟然爆發(fā)!“呃啊——!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痛苦與暴戾的尖嘯不受控制地從林琛喉嚨里沖出,
瞬間壓過了莊嚴的圣歌。那不是他的聲音,尖銳、扭曲,仿佛無數(shù)怨靈在同時哀嚎!嗡!
他身下由巨大黑曜石和骸骨雕琢而成的猙獰王座劇烈震顫,蛛網(wǎng)般的裂痕瞬間蔓延開來。
籠罩在他周身的、象征深淵力量的暗紫色光暈,驟然變得如同沸騰的墨汁,顏色深得發(fā)黑,
劇烈地翻滾、膨脹!咔啦!咔啦!林琛身上的骨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似乎被內(nèi)部狂暴增長的力量撐得變形。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拋進了颶風中心,
屬于“林琛”的理智在尖叫,而另一個屬于“夜姬”的、冰冷嗜血的瘋狂意志,
正隨著這股失控的力量瘋狂滋長,試圖將他徹底吞噬!視野瞬間蒙上了一層濃郁的血色,
殺戮的沖動如同毒藤纏繞心臟。目標只有一個——圣壇上那個散發(fā)著“討厭”光芒的源頭!
那個把圣水當飲料喝的瀆神者!“吼——!”又一聲充滿獸性的咆哮。林琛(或者說,
被本能支配的夜姬)猛地從瀕臨破碎的王座上站起!就在他猩紅的視線鎖定蘇曉,
身體即將化作一道毀滅黑芒撲出的瞬間——“嗝~”一個清晰的、帶著點滿足感的飽嗝,
如同按下了暫停鍵,清晰地傳了過來。是蘇曉。她剛放下空空如也的圣水盆,
甚至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漬。
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引發(fā)了一場多么恐怖的能量暴走,
也絲毫沒察覺到大殿另一端那個散發(fā)死亡氣息的恐怖存在正準備將她撕成碎片。
她只是微微皺著眉,揉了揉平坦的小腹,用一種帶著輕微抱怨、但又無比自然的語氣,
對著空氣,或者說,對著冥冥中可能存在的“系統(tǒng)”嘟囔道:“喝太多了…有點撐。
這儀式…還要多久?。空局美?。”那語氣,那神態(tài),像極了在公司開冗長無效會議時,
偷偷在聊天框里跟鄰座吐槽的蘇曉本人。就是這簡單到近乎無厘頭的一句話,
像一根最細的針,精準無比地戳破了林琛體內(nèi)正在瘋狂膨脹的毀滅氣球。
轟然爆發(fā)的黑暗能量猛地一滯。那股幾乎要將他靈魂撕裂的瘋狂意志,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翻騰的墨色光暈停止了暴漲,身上骨甲發(fā)出的呻吟也驟然減弱。
視野邊緣瘋狂閃爍的紅色湮滅倒計時,第一次,清晰地映入林琛的眼底,
冰冷的數(shù)字跳動著——【00:04:59】。還剩下不到五分鐘!
死亡的威脅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過了身體里那股暴走的沖動。林琛劇烈地喘息著,
強行將那股嗜血的渴望壓回深淵,屬于程序員的理智在生死關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死死盯著圣壇上那個揉著肚子、一臉“什么時候下班”表情的蘇曉,
一個近乎荒誕、卻又帶著一線生機的念頭,
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她的擺爛行為…似乎能刺激這具身體的力量?而力量的暴走,
似乎…暫時打斷了湮滅倒計時?“系統(tǒng)!”林琛在意識里嘶吼,“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湮滅倒計時為什么暫停了?!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救贖者行為嚴重偏離預設‘虔誠’模板(偏離度:99.8%),
觸發(fā)未知反饋機制:目標‘夜姬’深淵能量閾值突破臨界點,產(chǎn)生‘逆流’現(xiàn)象。
救贖儀式核心程序邏輯鏈發(fā)生短暫紊亂…湮滅進程強制中斷…正在重新計算…】邏輯鏈紊亂?
程序錯誤?!林琛的思維瞬間高速運轉(zhuǎn)起來,像一臺超頻的服務器。
程序員的靈魂在這一刻壓倒了妖異反派BOSS的軀殼!蘇曉的擺爛行為,
是一個巨大的、不可預測的變量(Bug)!
這個變量輸入到系統(tǒng)預設的“救贖儀式”這個死板程序中,引發(fā)了邏輯沖突,
導致了核心程序(湮滅倒計時)的卡死!“警告!”系統(tǒng)音陡然尖銳,
【偵測到高位深淵意志蘇醒!‘蝕夜’注視已降臨!強制劇情事件:‘絕望終焉’啟動!
救贖儀式終止!湮滅倒計時重新鏈接…倒計時:00:59:59!】轟隆隆——!
整個“永夜深淵”大殿,不,是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地搖晃、崩塌!
不再是之前儀式啟動時的震動,而是真正的天崩地裂!頭頂高不見頂?shù)暮诎雕讽敚?/p>
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裂開巨大的縫隙,粘稠如原油、散發(fā)著無盡冰冷與惡意的黑暗物質(zhì),
如同瀑布般從裂縫中傾瀉而下!地面在塌陷,露出下方翻滾著巖漿和扭曲靈魂的深淵。
空氣中充斥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尖嘯和低語,僅僅是聲音就足以讓凡人瘋狂。圣壇上,
那莊嚴的金色法陣瞬間黯淡、崩解。環(huán)繞蘇曉飛舞的金色符文哀鳴著碎裂成光點。
籠罩她的那道乳白色圣光柱如同風中殘燭,明滅幾下,徹底熄滅!
她手中的圣典和權(quán)杖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如同凡物,
甚至權(quán)杖頂端的寶石都出現(xiàn)了裂痕?!芭P槽?!”蘇曉終于變了臉色,
手忙腳亂地扶住插在地上的權(quán)杖才沒摔倒。她看著周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剛才的輕松蕩然無存,“搞什么?強制劇情殺?新手保護期呢?!
”一股無法形容的、超越一切生靈想象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噸海水,
驟然壓在了整個空間之上!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
連那些傾瀉的黑暗物質(zhì)和崩塌的碎石都停滯了一瞬。大殿中央,王座前方的空間,
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橫貫視野的巨大縫隙??p隙后面,是絕對的虛無,連黑暗都不存在。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最深邃的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睛,緩緩從那虛無中“睜開”。沒有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