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亦今天去了楊子毅家,陽臺的望遠鏡不見了,桌上的糖紙也被收走了,整個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下林未晚一個人。
晚上,她正在廚房煮泡面,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跑下去一看,謝守誠正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病危通知書。
“爺爺!”
林未晚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撥打急救電話,又手忙腳亂地找謝時亦的號碼,手指卻抖得按不準鍵盤。
救護車呼嘯而來時,謝時亦終于趕回來了。
他沖進家門看到擔架上的爺爺,眼睛瞬間紅了,一把抓住醫(yī)生的胳膊:“我爺爺怎么了?”
“急性心梗,需要立刻手術?!贬t(yī)生的話像驚雷,“家屬準備一下,手術費大概要二十萬?!?/p>
謝時亦的臉瞬間慘白,踉蹌著后退半步。
林未晚看著他顫抖的手和絕望的眼神,心里做了個決定。
她悄悄走到走廊,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爸,給我轉三十萬,立刻馬上?!?/p>
“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林致遠的聲音帶著警惕。
“救人?!绷治赐砜粗鴵尵仁业募t燈,“算我借你的,以后還你?!?/p>
掛了電話,她轉身卻看到謝時亦站在身后,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的聲音沙啞,卻沒力氣推開她。
“這不是施舍?!绷治赐碇币曋难劬Α?/p>
“這是同桌的互助,是朋友的關心。謝時亦,承認吧,你早就不討厭我了?!?/p>
搶救室的燈滅了,醫(yī)生走出來說:“手術很成功,但需要住院觀察?!?/p>
謝時亦剛松了口氣,繳費單上的數(shù)字又讓他繃緊了神經。
林未晚把銀行卡塞到他手里:“密碼是你生日,我查過競賽報名表?!?/p>
她踮起腳尖,輕輕抱了抱他。
“別再推開我了,好不好?”
謝時亦握著溫熱的銀行卡,感受著懷里柔軟的觸感,終于卸下了所有防備。
他反手抱住她,聲音哽咽:“對不起……”
走廊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
遠處的夜空里,獵戶座的星星正悄悄亮起,仿佛在見證這場遲到的和解。
守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謝時亦第一次認真打量林未晚。
她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眼圈發(fā)黑,卻固執(zhí)地不肯去休息,手里還攥著那張被雨水泡過的證據(jù)復印件。
“為什么要幫我?”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林未晚把復印件鋪平:“因為你是我同桌,是……朋友?!?/p>
她猶豫了一下。
“還因為,我相信你沒有作弊?!?/p>
謝時亦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忽然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
是那顆磕壞的指尖陀螺,缺口處被細心地打磨過,還纏著銀色的金屬膠帶。
“這個……還你。”
“不要。”林未晚推回去,“送你了,就當是賠罪禮的利息?!?/p>
她學著他的語氣。
“糖紙我還留著,下次再給你帶新的。”
謝時亦的嘴角終于微微上揚,像冰雪初融。
他轉動著指尖陀螺,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卻暖到了心底。
“其實那天在考場,”他忽然說,“最后一道題我沒做出來。”
“?。俊绷治赐磴蹲×?。
“但我在草稿紙上畫了獵戶座的星圖?!彼粗巴獾囊箍?,“監(jiān)考老師以為我在作弊,其實我在想,你說要一起去看銀河?!?/p>
林未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瞬間紅了。
遠處的天邊泛起魚肚白,獵戶座的星星漸漸隱去,卻在兩人心里種下了新的星光。
“對了,”謝時亦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信封,“競賽組委會今天寄來的,投訴被駁回了,一等獎有效?!?/p>
他撓了撓頭。
“獎金夠爺爺?shù)淖≡嘿M了?!?/p>
林未晚看著他眼里的星光,忽然覺得所有的委屈和等待都值了。
她伸出手:“那我們的銀河之約,還算數(shù)嗎?”
謝時亦握住她的手,指尖溫熱:“算數(shù),永遠算數(shù)?!?/p>
朝陽透過窗戶灑進走廊,將兩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遠處的老街傳來第一聲鳥鳴,新的一天開始了,帶著和解的暖意和星光的約定。
老班在講臺上宣布省天文館研學活動時,林未晚正用圓規(guī)在草稿紙上畫星星。
當聽到“年級前20名”的門檻時,她的圓規(guī)“咔嗒”一聲戳破了紙。
距離期中考試只剩三周,她現(xiàn)在的排名是150名,這差距簡直是從地球到冥王星。
“怕了?”謝時亦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正低頭演算天體運動軌道,筆尖在紙上劃出流暢的弧線。
林未晚把破洞的草稿紙揉成球:“誰怕了?只是在計算戰(zhàn)術?!?/p>
她搶過他的草稿紙,指著上面的星軌圖。
“你看,星星都有近地點遠地點,我進步快起來也是很驚人的!”
謝時亦抬眼,晨光剛好落在他睫毛上:“哦?那你的近地點是多少名?”
“至少前50!”
林未晚拍著胸脯,余光卻瞥見溫晨浩正盯著他們,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
自從競賽投訴被駁回后,溫晨浩消停了兩周,現(xiàn)在看來是憋著更大的壞水。
果然,午休時校園公告欄前炸開了鍋。
一張A3海報被貼在最顯眼的位置,上面用藝術字寫著:
“賭約!若謝時亦期中考試保持第一,溫晨浩自愿在國旗下跳《YES!OK!》!”
海報角落還畫著個跳女團舞的簡筆畫小人,赫然是溫晨浩的標志性莫西干發(fā)型。
“誰干的?”溫晨浩的怒吼聲震得公告欄都在顫,他一把撕下海報,卻發(fā)現(xiàn)背面還粘著十多張,撕都撕不完。
林未晚躲在人群后偷笑,用胳膊肘碰了碰謝時亦:“怎么樣?我的宣傳策劃能力不錯吧?
陳悠悠幫我印的,她廣播站還有存貨呢。”
謝時亦看著她狡黠的笑眼,無奈地扶額:“你就不怕他報復?”
“怕什么?”林未晚揚起下巴,發(fā)梢掃過他的手背。
“有你這個年級第一罩著我,我怕誰?再說了,對付這種人就得用魔法打敗魔法。”
她忽然湊近,聲音壓得極低。
“而且我需要動力啊,你要是拿了第一,我就能蹭你的學霸光環(huán)沖進前20了?!?/p>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謝時亦的耳根瞬間泛紅。
他轉身就走,聲音悶悶的:“幼稚。”
但林未晚分明看到,他轉身時嘴角偷偷揚起的弧度,比海報上的藝術字還要彎。
接下來的三周,林未晚開啟了“魔鬼刷題模式”。
每天放學就拽著謝時晚泡圖書館,把從新加坡帶來的進口零食堆成小山當“學費”。
謝時亦從最初的抗拒,到后來會主動幫她圈出重點題型,甚至在她趴在桌上打瞌睡時,會把自己的物理筆記推過來當枕頭。
“這道題的洛希極限公式怎么推導?”林未晚咬著筆桿,看著題目里的“衛(wèi)星解體臨界值”犯愁。
謝時亦拿過她的練習冊,紅筆在公式旁畫了個簡易星系圖。
“想象地球和月球的引力拉扯,超過這個距離,潮汐力就會撕碎衛(wèi)星?!彼D了頓,忽然說,“就像你和你爸的關系?!?/p>
林未晚愣住了。
她從沒跟他說過父親的控制欲,可他總能精準戳中她的心事。
“你怎么知道?”
“猜的?!敝x時亦移開視線,耳根微紅,“上周你爸來學校,隔著柵欄盯你的眼神,比黑洞的引力還強。”
林未晚“噗嗤”笑出聲,心里的郁結卻散了大半。
她看著謝時亦低頭演算的側臉,忽然覺得那些復雜的物理公式,好像也沒那么難了。
周五放學,謝時亦去舊貨市場淘天文望遠鏡的二手鏡頭,剛拐進熟悉的巷子,就被六個染著黃毛的職高混混堵住了。
為首的是職高有名的“刀疤強”,以前楊子毅罩著這片時,他們從不敢來撒野。
“謝大狀元,溫少請你喝杯茶?!?/p>
刀疤強叼著煙,手里轉著彈簧刀,刀刃在夕陽下閃著寒光。
謝時亦握緊背包帶,里面裝著剛淘來的鏡頭,值半個月的生活費。
他側身想繞開,卻被人一把推在墻上,后背撞得生疼。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刀疤強掐滅煙頭,“溫少說了,打斷你一條腿,省得你總跟他搶風頭?!?/p>
彈簧刀“啪”地彈開,寒光直逼面門。
謝時亦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卻沒落下,反而聽到一聲清亮的喝罵:“住手!”
他猛地睜眼,看見林未晚正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帆布包被她當武器舉著,渾身都在發(fā)抖,眼神卻亮得像燃著的星火。
“你們不許動他!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哪來的小丫頭片子?”刀疤強嗤笑一聲,伸手就要去抓她。
“林未晚,讓開!”謝時亦第一次失控地大吼,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沖過去想把她拉到身后,混亂中卻被人狠狠踹在膝蓋,踉蹌著跪倒在地。
“時亦!”林未晚尖叫著撲過來扶他,后背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疼得她悶哼出聲。
謝時亦的眼睛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