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徹懌領(lǐng)著嚴訟傾穿過最后一道安檢,走向那座略顯殘破的鋼鐵堡壘。
這座建筑像是從舊時代遺留下來的龐然巨獸,灰黑色的金屬外墻布滿歲月侵蝕的痕跡,卻又在關(guān)鍵部位鑲嵌著最新型號的防御模塊,古老與現(xiàn)代以一種奇特的姿態(tài)交融在一起。
"和平之城的內(nèi)核,"安徹懌忽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外表看起來不怎么樣,但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
嚴訟傾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打量著四周。
與城外隨處可見的綠植不同,這里的每一寸空間都被冰冷的金屬覆蓋,連空氣都帶著幾分機械的冷冽。
他的目光掠過墻壁上密集的監(jiān)控探頭,又掃過天花板角落里的自動防御裝置,最后落在前方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門上。
“緊張嗎?"安徹懌側(cè)頭看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嚴訟傾蒼白的指尖微微收緊,又很快松開:"沒必要。"
大門在兩人面前緩緩開啟,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
嚴訟傾不自覺地裹緊了單薄的病號服,卻依然保持著挺拔的姿態(tài)。
門內(nèi)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寬敞許多,中央擺放著一張足以容納二十人的黑色長桌,桌面光滑如鏡,倒映著頭頂慘白的燈光。
長桌盡頭,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靜靜端坐著。
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抹鋒利的下頜線條。
他整個人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卻又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嚴訟傾上前一步,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格外清晰:"想必您就是城主大人。"
安徹懌輕笑一聲,踱步到一旁:"是啊,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見的城主大人。"
他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眼神卻始終緊盯著兩人的互動。
斗篷下的身影微微抬頭,雖然沒有露出全貌,但嚴訟傾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像是能穿透皮囊,直接看進靈魂深處。
“源平研究院。"城主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卻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你知道些什么?"
會議室里的溫度似乎又降低了幾分。
嚴訟傾深吸一口氣,從耳背后取出一個小小的紙條,紙條表面寫著幾個模糊的數(shù)字和符號。
“三個月前的那場爆炸不是意外。"他將紙條放在桌面上,指尖輕輕一推,紙條滑向城主的方向,"而是清除行動。"
安徹懌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注意到城主的手指微微一動,雖然幅度很小,但確實是受到了觸動。
“繼續(xù)說。"城主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語氣明顯凝重了幾分。
嚴訟傾的目光掃過安徹懌,又回到城主身上:"我需要一個保證。"
"什么保證?"
“我的安全,"少年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以及...真相。"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城主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終于從斗篷下露出,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那節(jié)奏像是某種密碼,又像是在思考時的無意識動作。
"你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嗎?只是這樣?"城主問道。
嚴訟傾直視著那隱藏在陰影中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笑:"城主大人,我只是負責傳遞消息罷了,之前也說過了,我來和平之城是來避難的"
安徹懌站在一旁,感覺空氣中的張力幾乎要凝結(jié)成實質(zhì)。
城主冷峻的聲音再度響起,像一把鋒利的冰刃劃破沉默:"你到底是什么人?源平研究院怎么會和你有關(guān)系?"
嚴訟傾沒有立即回答。
他蒼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金屬桌面,病號服寬大的袖口滑落。
陽光透過高處的窄窗斜射進來,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卻驅(qū)不散他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堂堂和平之城的城主,"少年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分量,"難道連我一個難民都容不下嗎?"
安徹懌在一旁輕輕咳嗽一聲,眼神示意嚴訟傾正面回答城主的問題。
但嚴訟傾恍若未覺,反而微微揚起下巴,目光直視陰影中的城主:"看你們出行的陣仗如此之大,原來不過是表面威風。"
"放肆!"城主猛地拍案而起,黑色斗篷掀起一陣勁風。
寬大的兜帽因這個動作微微滑落,露出半張棱角分明的年輕面孔,和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眸。
室里的溫度驟降。
安徹懌下意識繃緊身體,右手悄然摸向腰間的配槍。
但出乎意料的是,城主突然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回座位,將情緒重新收斂進那襲黑斗篷中。
“我再問一次,"城主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比方才更加危險,"你是誰?和源平研究院什么關(guān)系?"
陽光偏移了幾分,將嚴訟傾的側(cè)臉分割成明暗兩個部分。
他垂下眼睫,陰影在臉上投下細密的紋路:"我只不過是一介平民罷了。"
聲音里突然多了幾分真實的疲憊,"僥幸感染了異源病毒,卻沒有發(fā)病。"
窗外的光線忽然強烈起來,照得少年腕間的金屬絲閃閃發(fā)亮。
他抬起手擋在眼前,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異常脆弱。
“家就住在源平研究院五百米外的小區(qū)。"嚴訟傾繼續(xù)說道,語速漸漸放慢,像是在回憶某個遙遠的噩夢。
"那天夜里,我目睹了整個研究院被炸毀的過程。那么大的爆炸,卻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幾乎變成了自言自語。陽光此刻變得異常刺眼,將會議室里漂浮的塵埃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
嚴訟傾瞇起眼睛,凝視著桌子上那張紙條。
“爆炸波及了我的臨時庇護所。我有些好奇,就跑到廢墟那里..."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紙條邊緣,"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安徹懌注意到城主的身體微微前傾,雖然幅度很小,但確實是受到了觸動。
那張泛黃的紙條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幾個模糊的數(shù)字和符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嚴訟傾的目光漸漸渙散,仿佛透過那張紙條看到了更遠的東西。
陽光在他淺色的瞳孔中流轉(zhuǎn),將那雙眼睛映得近乎透明。
會議室里安靜得能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連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嚴訟傾的聲音在沉寂的會議室里響起,像一滴水落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我朋友的父母生前,曾擔任過源平研究院的外部值守。"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紙條上,指腹下壓著的數(shù)字與符號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所以我多少了解一些內(nèi)情。"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仿佛每一個音節(jié)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
陽光從高處的窄窗斜射進來,將他的身影分割成明暗兩面——一半浸在光亮中,蒼白得近乎透明;一半隱在陰影里,輪廓模糊而深邃。
“這些數(shù)字和符號,"他繼續(xù)道,"應該是實驗室最新的研究數(shù)據(jù)。"
城主猛地站起身,黑色斗篷在身后翻涌如浪。寬大的兜帽因這個動作滑落,終于露出他完整的容貌——一張年輕卻飽經(jīng)風霜的臉,眉骨處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白色的光澤。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點燃了兩簇幽暗的火。
"你確定?"城主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其中的震動。
安徹懌站在一旁,神色比城主還要震驚。
他的目光在紙條和嚴訟傾之間來回游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配槍。
作為城主的親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源平研究院的秘密意味著什么——那可能是一場足以改變?nèi)祟悹顩r的暴風。
嚴訟傾沒有立即回答城主的問題。
他微微偏頭,陽光便順著他的鼻梁滑落,在臉頰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過我也只是一個平民,"他輕聲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不了解這其中的深意。"
窗外的光線忽然強烈起來,將他的睫毛映成淡金色。
他瞇起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卻又固執(zhí)地望向光源。
"我只知道這個很重要。"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自從我找到這張紙條開始,就不斷有人襲擊、埋伏、跟蹤我。"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但安徹懌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說到"襲擊"二字時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后來我聽聞,難民之間流傳著一個消息——"嚴訟傾抬起眼,直視城主,"說和平之城仁慈會收留無家可歸的人。"
陽光在他眼中流轉(zhuǎn),將那雙淺色的瞳孔映得近乎透明。
有那么一瞬間,他看起來脆弱得像是一觸即碎的薄冰。
"所以我想著,不如將這個交給您。"他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我大概是被其他協(xié)會盯上了吧。"
城主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嚴訟傾腳邊。少年低頭看了看,忽然輕笑一聲:"不過,我也是一名異源者,才能僥幸活到見到您。"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安徹懌猛地抬頭,城主的眼神也驟然銳利起來。
"雖然能力微不足道,"嚴訟傾繼續(xù)說道,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討論天氣,"但留在城里,或許也能幫上些忙。"
他說完,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
陽光此刻正好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將他的表情映得格外清晰——那是一種混合了疲憊、釋然和某種隱秘期待的神情。
城主沉默良久,終于緩緩抬手,將斗篷的兜帽重新戴好。
陰影再次籠罩了他的面容,只有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知道交出這個意味著什么嗎?"
嚴訟傾沒有立即回答。他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陽光在他的側(cè)臉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
遠處,和平之城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銀白色的城徽在藍天下閃閃發(fā)光。
“意味著我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嚴訟傾最終這樣回答,語氣輕快得不像是在談論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而且我的能力挺稀有的,”他直視著城主“我也有自愈能力,也同時擁有可以治愈他人的能力”
安徹懌看著他的側(cè)臉,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單薄的少年身上,藏著遠比表面更多的秘密。
而他交出的那張紙條,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陽光依舊熾烈,將三個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金屬墻面上,交織成一幅奇異的圖景。
在這座鋼鐵堡壘的最深處,某個重要的齒輪,已經(jīng)開始悄然轉(zhuǎn)動。
城主的指尖在金屬桌面上驟然停駐。
“你說...你是異能者?"他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平穩(wěn)像是根本沒聽這個信息,但斗篷邊緣細微的顫動暴露了內(nèi)心的震動。
在這個時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本就稀少,而"自愈"這種能力更是戰(zhàn)略級的存在。
斗篷陰影下,城主冷峻的唇角微微上揚——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撿到了一塊稀世珍寶。
安徹懌敏銳地察覺到城主情緒的變化。
作為跟隨城主多年的心腹,他太熟悉這種氣息的轉(zhuǎn)變。
目光在嚴訟傾單薄的身形上打了個轉(zhuǎn),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羰悄軐⑦@個少年招攬至麾下...
"城主。"安徹懌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極低,"YP_0936小隊正好缺一個醫(yī)療位。"
城主斗篷下的笑意更深了。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轉(zhuǎn)向嚴訟傾:"你知道自己的價值嗎?"
嚴訟傾沒有回答。
他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多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疲憊如潮水般涌來。窗外的陽光透過眼皮,在視野里暈開一片溫暖的橙紅。
未來會怎樣?他漫無邊際地想著,卻不知道此刻會議室里的另外兩人已經(jīng)完成了一場無聲的交易。
"就這么定了。"城主突然開口,斗篷揚起一道凌厲的弧度,"安上校,人交給你了。"
安徹懌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亮光。他整了整軍裝領(lǐng)口,大步走向還在閉目養(yǎng)神的少年。
"正式認識一下。"安徹懌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愉悅。
"我是安徹懌,YP_0936小隊隊長,兼06區(qū)軍上校。"他故意頓了頓,"當然,也是個異能者。"
嚴訟傾倏地睜開眼。
"能力是'雷電馳影'和'噬能'。"安徹懌已經(jīng)伸出了手,"歡迎加入我們小隊。"
嚴訟傾的表情凝固了。他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等等,"他的聲音因為詫異而略微提高,"我什么時候答應了?"
安徹懌的手懸在半空,笑容不減:"就在剛才。"
嚴訟傾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城主,卻只捕捉到黑色斗篷消失在門邊的最后一角。
金屬門閉合的悶響在會議室里回蕩,將他未出口的抗議生生截斷。
“你們..."嚴訟傾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病號服的衣角,蒼白的指節(jié)泛出淡淡的青,"至少應該問問我的意見。"
安徹懌終于收回了手,轉(zhuǎn)而撐在嚴訟傾座椅的扶手上。
他俯下身,軍裝上的金屬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冷光。"聽著,"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從你帶著那張紙條踏入和平之城起,你就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
室里的光線漸漸充裕,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映在金屬墻面上。
嚴訟傾注意到安徹懌的眼睛在暗處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深紫色,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源平研究院的覆滅不是意外,追殺你的人也絕不會罷休。"安徹懌的聲音又低了幾分,"只有在我的小隊里,你才能得到足夠的保護。"
嚴訟傾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當然明白對方話中的分量,但這種被安排的感覺還是讓他胸口發(fā)悶。
陽光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將那些細微的不情愿照得無所遁形。
“我需要一個理由。"最終他這樣說道。
安徹懌直起身,軍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他走到窗邊,夕陽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三天前的那場襲擊,"他突然轉(zhuǎn)換了話題,"你以為只是普通的搶劫?"
嚴訟傾的呼吸微微一滯,他當然知道肯定不是。
"那是'鬼邪'的人。"安徹懌轉(zhuǎn)過身,逆光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一個巴不得所有人一起完蛋的組織。"
他緩步走回嚴訟傾面前,"而你,一個擁有自愈能力的獨行者,在他們眼里就是塊行走的肥肉,更何況你還擁有一張關(guān)于源平研究院的線索。"
嚴訟傾的指尖輕輕顫抖起來,他其實并不害怕,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jié)突然串聯(lián)成線——巷子里詭異的腳步聲,庇護所門外不自然的響動,還有那個總是不遠不近跟著他的黑影...
“加入我們,不僅是為了保護你。"安徹懌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也是為了保護那些和你一樣,被卷入這場旋渦的無辜者。"
一縷陽光穿過窗戶,恰好落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那張泛黃的紙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上面的數(shù)字和符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某個可怕的秘密。
嚴訟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抬起手,纖細的手在夕陽下泛著微光。"我需要一把像樣的武器。"他終于說道。
安徹懌的笑容瞬間綻放,像是終于等到獵物入網(wǎng)的獵人。
"武器庫隨你挑。"他爽快地答應,隨即又補充道,"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通過入隊測試。"
“測試?"嚴訟傾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當然。"安徹懌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門口,"YP_0936可不收廢物。"
他在門前停住,回頭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明天早上六點,地下三層訓練場。別遲到。"
“今天你可以好好熟悉一下環(huán)境我讓許慕陪你,他會告訴你路線”
金屬門開合的聲響再次回蕩在會議室里。嚴訟傾獨自坐在漸暗的光線中,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被黑暗吞噬。
他忽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命運總是這樣諷刺——他本想找個安全的避風港,卻陰差陽錯踏入了更大的風暴。
手指輕輕撫過頸間的紋路,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安心。
門外傳來響動,看來是那個叫許慕的人來接應他了。
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