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四的早上,葉蒲在食堂遇到葉婉寧。
“姐姐!”
葉蒲腳下一拐,快速從側(cè)門離開。
葉婉寧追在她后頭,在教室門口攔下葉蒲:“姐姐,你換號碼了怎么不跟家里說?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
葉家人會擔(dān)心葉蒲,那母豬都會上樹。
“姐姐,你救救裴安吧,爸罰他跪了好幾天了,說你不原諒他,就不許他起來?!?/p>
“幫你們有什么好處?”
葉婉寧不贊同地皺眉:“我們是姐弟,哪有姐姐給弟弟幫忙還要好處的?”
“哪有弟弟妹妹算計姐姐,還有臉找姐姐幫忙的?”葉蒲學(xué)著葉婉寧的調(diào)調(diào)。
“你......我會把你的意思轉(zhuǎn)達給媽媽?!?/p>
“隨你。”
第二節(jié)課的課間,有同學(xué)來通知葉蒲,葉母的電話打到了輔導(dǎo)員辦公室,讓她去辦公室接電話。
“我知道了?!?/p>
葉蒲答應(yīng)一聲,繼續(xù)看書。
同學(xué)撓撓頭:“你不去嗎?”
“不去?!?/p>
明知道不會有好事,還上趕著的那是傻子。葉蒲自覺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傻子。
午休是跟江臨川約好做專訪的時間,葉蒲等了他兩個小時,人還是沒來。
發(fā)消息不回,打電話也沒人接。
遇上麻煩了?
葉蒲繞去男生宿舍,攔了個同學(xué):“可以麻煩你去107確認一下江臨川同學(xué)在不在嗎?”
“江臨川,那是我舍友啊。你找他干什么,他在打游戲呢。”
打、游、戲。
葉蒲撩了下汗?jié)竦念~發(fā),露出那雙寫滿冷意的眸子,她毫不拖泥帶水地轉(zhuǎn)身:“現(xiàn)在沒事了?!?/p>
在宿舍樓下的水池洗了把臉涼快涼快,葉蒲正想上樓,手機響了。
“葉學(xué)妹。是我,許一衍。”
葉蒲嗯了一聲。
“墨涵說你有辦法治她的腿,我們現(xiàn)在能見個面嗎?”
雙方約好在京大旁邊的茶餐廳見面。
葉蒲最先到,她要了個包廂,靠坐在沙發(fā)上小憩。
她又夢到了江望。
江望死的那天,隴西的風(fēng)很大。她買了菜回家,到樓下時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捋開胡亂飛舞遮掩視線的頭發(fā),她正好抬頭,看見江望從十八樓一躍而下,摔死在距離她不足十米的地方。
他的身體是在她懷里一點一點變冷的。
后來醫(yī)生說她得了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精神障礙,所以才會不記得有關(guān)江望的事,只記得江望跳樓的一幕。
其實葉蒲還記得一件事。
她記得那天她買了咸蛋黃和茄子,要做江望最愛吃的咸蛋黃茄子。
葉蒲猛然睜開眼,呼吸急促幾息后又平復(fù),她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喝著潤嗓,想起那天在舞會上碰見王墨涵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記憶。
雖然不記得過程,但葉蒲知道,自己跟江望學(xué)了醫(yī)。
在看見王墨涵時,葉蒲腦子里浮現(xiàn)了她與江望學(xué)醫(yī)的某段細節(jié)。
江家世代行醫(yī),家中行醫(yī)手札能堆滿一整個房間。
有一天她在翻看江望留下的行醫(yī)手札,正好看到了有關(guān)王墨涵的記錄。江望曬完藥材來找她,摸著王墨涵的記錄嘆息:“我那時候醫(yī)術(shù)不精,要是換做現(xiàn)在的我,一定能治好她的腿?!?/p>
記錄上寫著好幾種可行的治療方法。
這是江家行醫(yī)的慣例,如果遇到疑難雜病,那就記錄下來,再多方尋找辦法。如果以后再遇到相似的病,或許就能治愈。
江望摸著行醫(yī)手札,眼中有無限的溫柔與悵然:“如果爸媽他們還活著,這一頁會添上他們思考后的辦法?!?/p>
江望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葉蒲晃晃腦袋,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或許她可以去隴西看看。
眼前出現(xiàn)幾個渙散重疊的影子,葉蒲收回思緒,看清來人是許一衍和王墨涵。
“還要再等一個人,我邀請了現(xiàn)在給墨涵治療的醫(yī)生。為了墨涵的安全起見,你提供的治療辦法我必須要讓人確定可行?!痹S一衍神色歉然,但語氣里卻沒有任何一絲能夠更改的意味,“葉學(xué)妹,抱歉。”
“沒什么值得抱歉的,你的訴求很合理?!?/p>
葉蒲并未感到被冒犯,不論是王墨涵的情緒起伏還是許一衍的小心謹慎,都是病患與病患家屬就醫(yī)時的常見表現(xiàn)。
許一衍感嘆:“學(xué)妹理智、冷靜得可怕,有時候我都覺得你不像這個年齡階段的人?!?/p>
他又何嘗不是敏銳得可怕呢?
無心之言,卻說出了最接近真相的隱秘。
好在王墨涵打岔,她白皙的面上飄著兩片紅霞,每次想起她在葉蒲面前情緒崩潰的樣子,她都控制不住的羞恥:“葉蒲,那天實在對不起,我......”
葉蒲失笑“你們倆是道歉夫婦嗎?”
左一個抱歉,右一個對不起。
王墨涵鬧了個大紅臉。
許一衍笑道:“葉學(xué)妹,別逗她了,墨涵臉皮薄。”
他轉(zhuǎn)而和葉蒲說起江望:“那個醫(yī)生是我的朋友,叫做宋望。宋家世代行醫(yī),祖上還出過御醫(yī)。宋望是個脾氣很好的人,我想你們兩個會相處得很融洽?!彼α似饋?,極其放松又篤定,“我就沒見過宋望相處不來的人?!?/p>
江望那個人就像水,包納百川。
葉蒲少有的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產(chǎn)生隱秘的親切。
“我也有一個醫(yī)生朋友,家里也是世代行醫(yī),祖上也出過御醫(yī)?!倍颐掷镆矌в幸粋€望字。
王墨涵:“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你們倆說的醫(yī)生朋友,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他不姓宋?!比~蒲搖搖頭。
許一衍笑看兩人閑聊,時不時給兩人的茶杯添水。
時間又過去半小時,江望還沒到。
“他肯定又在路上‘濟世懸壺’?!痹S一衍無奈的撩了撩發(fā),“我得打電話催催他?!?/p>
他剛拿出手機,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許一衍神色莫名,攤開手機讓葉蒲看來電顯示:“是葉伯父?!?/p>
他接完電話,哼笑一聲才開口:“葉伯父讓我轉(zhuǎn)告你,睿典來的貴客馬上就到你家,讓你回家待客?!辈淮蚪o葉蒲反而打到他這來,是要拿葉蒲在他這的名聲壓葉蒲呢。
老狐貍,騷得很。
葉蒲眨眨眼。
她記得葉父說客人是周五,也就是明天到。怎么突然提前了?
上輩子也沒這回事。
葉蒲指尖輕扣桌面。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葉婉寧不痛快的機會,不能白白錯過。
想靠接待睿典客人給自己掙面子?那要問她同不同意。
這家得回。
跟服務(wù)員要來紙筆,葉蒲將治療方法寫下來:“看來今天沒機會認識新朋友,我先走一步?!?/p>
而后到街邊攔車。
兩輛出租車同時停下。
一輛上,一輛下。
下車的人,赫然就是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