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山縣第一中學，炸開了鍋。
十幾號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氣勢洶洶地沖進了校長辦公室。
這些人，正是昨天被祁同偉打斷了腿的張龍，以及那群斷了胳膊斷了肋骨的小混混的家屬。
他們一個個哭天搶地，捶胸頓足，把辦公室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沒天理了??！殺人了??！”
一個穿著貂皮，畫著濃妝的中年婦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我兒子從小到大，我連根指頭都舍不得碰他一下！現(xiàn)在被人打斷了腿??！”
“你們學校是怎么教學生的？教出來一個殺人犯??！”
“我兒子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醫(yī)生說，這腿就算是接好了，以后也是個瘸子！這輩子都毀了??！”
“對！必須嚴懲兇手！我兒子也被打斷了胳膊！把他抓起來槍斃！”
“開除！必須開除！這種人留在學校，就是個禍害！”
校長劉國棟，一個頭兩個大。
他看著這群撒潑打滾的家屬，聽著他們那些顛倒黑白的話，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當了這么多年校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陣仗。
“各位家長！各位家長！你們先冷靜一下！”
劉國棟扯著嗓子喊，可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哭喊聲和咒罵聲淹沒了。
他轉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墻角，臉色發(fā)白的王建國。
“王建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劉國棟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你看看！你看看這叫什么事！”
“把人打成重傷！兩條腿都打斷了！胳膊一共斷了五六根！每個人的肋骨都有折的！這是學生能干出來的事嗎？”
王建國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昨天晚上，就從派出所的朋友那里聽說了這件事。
當時他還不相信。
可現(xiàn)在，看著眼前這群跟瘋了一樣的家屬，他知道這次事情大條了。
他心里又急又怕。
急的是，祁同偉這孩子，怎么下手這么狠？
這下別說高考了，不被抓去坐牢就不錯了！
怕的是，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別說他這個剛當上的年級主任，就連校長劉國棟，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校長，事情……事情可能不是他們說的那樣?！?/p>
王建國鼓起勇氣，小聲地辯解了一句。
“我了解祁同偉，他不是那種會主動惹事的孩子?！?/p>
“不是他惹事？”那個貂皮婦女一下子從地上竄了起來，指著王建國的鼻子就罵。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兒子活該被打斷腿嗎？”
“你這個當老師的，還包庇殺人犯？你還有沒有良心！”
“就是！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我看這個老師也得開除！”
家屬們的情緒更加激動了，一個個圍著王建國，唾沫星子橫飛。
劉國棟一看這架勢，趕緊把王建國拉到自己身后。
“王建國！你給我閉嘴！”
他現(xiàn)在是真后悔。
后悔前幾天還把他當成寶貝一樣供著。
什么天才！
什么國家的棟梁！
這他媽就是個惹禍的祖宗！
他現(xiàn)在只想著怎么平息這件事，保住自己的烏紗帽。
“各位家長，你們放心！”劉國棟對著家屬們，拍著胸脯保證。
“這件事，我們學校絕不姑息！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我們馬上就召開會議，研究對那個學生的處理決定！”
“我在這里向大家保證，最輕，也是開除學籍！”
聽到“開除學籍”這四個字，家屬們的哭鬧聲才漸漸小了下去。
那個貂皮婦女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開除就行了嗎？我兒子的腿怎么辦？我們的醫(yī)藥費，精神損失費，誰來賠？”
“賠！一定賠！”
劉國棟現(xiàn)在只想趕緊把這些瘟神送走。
“所有的費用，我們學校先墊付！一定讓孩子得到最好的治療！”
安撫好了家屬，劉國棟把他們請到了旁邊的會議室休息。
然后立刻召集了學校的幾個副校長和中層領導，開緊急會議。
會議室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都說說吧，這件事，怎么處理？”劉國棟黑著臉，掃視了一圈。
一個副校長率先開口：“校長，這件事影響太惡劣了。學生之間打架，本來是小事?？涩F(xiàn)在把好幾個人打成重傷，性質就完全變了。我的意見，必須嚴肅處理，殺雞儆猴！否則，以后學校還怎么管理？”
“我同意?！?/p>
高三的級部主任也附和道，“現(xiàn)在家屬情緒這么激動，不給他們一個說法，他們肯定要鬧到教育局去。到時候，我們全校都得跟著倒霉。開除，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p>
所有人的意見，幾乎都驚人的一致。
開除祁同偉。
棄車保帥。
只有王建國，坐在角落里，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他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戰(zhàn)。
理智告訴他，開除祁同偉，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可是，情感上，他卻做不到。
他想起了那個在家里，侃侃而談，幫他出謀劃策的少年。
想起了那個在飯桌上，自信滿滿，說要讓他成為全校最風光的主任的少年。
更想起了京城來的那些大人物，對祁同偉那非同尋常的器重。
這件事，真的像表面上那么簡單嗎？
如果現(xiàn)在開除了祁同偉，萬一……
萬一那些大人物怪罪下來……
王建國不敢再想下去，后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王主任，你的意見呢？”
劉國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建國猛地抬起頭，迎著所有人的目光，咬了咬牙。
“校長，各位領導，我覺得，這件事，我們不能這么草率地做決定。”
“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
“我們不能只聽那些家屬的一面之詞。祁同偉同學為什么會動手？事情的起因是什么？這些我們都還不知道?！?/p>
“萬一，他是正當防衛(wèi)呢？”
“正當防衛(wèi)？”
那個副校長冷笑一聲，“王主任，你是在開玩笑嗎？把人兩條腿都打斷了，叫正當防衛(wèi)？每個人的肋骨都斷了幾根叫正當防衛(wèi)？你見過防衛(wèi)過當這么嚴重的嗎？”
“就是！王建國，你是不是收了那個祁同偉什么好處了？這么替他說話？”
“我看你這個年級主任，也當到頭了！”
一時間，會議室里所有人都開始對王建國進行口誅筆伐。
劉國棟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夠了！”
他指著王建國，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王建國，我看你是被那個學生灌了迷魂湯了！”
“事到如今，你還在這里和稀泥！”
“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得商量！”
他深吸一口氣，環(huán)視全場，用一種果斷的語氣宣布。
“我決定，立刻上報教育局，給予祁同偉同學，開除學籍的處分！”
“現(xiàn)在就去準備文件！”
王建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的時候。
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砰”的一聲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