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我在家具廠做展廳設(shè)計的那段日子。那是個悶熱的午后,
陽光透過廠房高處的玻璃窗斜射進來,在未完工的實木展臺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我剛調(diào)整完一組金絲楠木茶盤的射燈角度,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姐姐!
"清脆的童聲從身后傳來。我轉(zhuǎn)身,看見黃老板的小兒子,
那個小男孩正舉著一幅蠟筆畫朝我跑來。"你看我畫的!"他踮著腳把畫紙往我手里塞,
眼睛亮晶晶的,"這里要放爸爸最貴的大桌子,
這里擺會轉(zhuǎn)的展示架..."我蹲下身接過畫冊,也就是那幅我們?nèi)ガF(xiàn)場找到的畫冊。
上面用稚嫩的筆觸畫滿了歪歪扭扭的家具,還翻看了其他的畫作。"畫得真棒!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尤其是這個..."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
男孩身后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一個穿著白T,個子不高的男生,正沉默地站在小孩身后。
他手里捧著個鋁制飯盒,額前的劉海長得幾乎遮住眼睛。當我目光落在他嘴唇上時,
呼吸不由一滯。那是道從鼻底一直裂到唇峰的猙獰疤痕,像條粉紅色的蜈蚣,
把他原本清秀的臉分割成不對稱的兩半。他似乎立刻察覺到了我的失態(tài)。
在我還來不及調(diào)整表情時,少年已經(jīng)猛地低下頭,轉(zhuǎn)身消失在堆滿木料的貨架后面。
我只來得及看見他后頸凸出的脊椎骨,和黑色褲子上沾著的木屑。后來因為展廳項目,
我每周都要去家具廠兩三次。
總是能時不時看到那個兔唇少年安靜地出現(xiàn)在車間各個角落:有時蹲在砂光機旁吃午飯,
也不和旁邊的工人交流;有時在倉庫清點木料,
細瘦的手臂卻能輕松扛起半人高的板材;更多時候是跟在黃老板身后,像道沉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