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星藝術學院東區(qū)，研究生公寓樓頂層，周宇辰的房間一片狼藉。他癱在電競椅里，頭發(fā)油膩，眼袋浮腫，死死盯著屏幕。
中間的主屏幕上，是“啟明藝苑”官方賬號剛剛發(fā)布的、措辭嚴謹?shù)墓妫?/p>
【關于近期網(wǎng)絡不實傳聞的聲明】
“針對部分網(wǎng)絡用戶散布我校學生周某某、柳某某涉及不當行為的傳聞，校方已關注并啟動調查程序。在調查結果正式公布前，呼吁廣大師生及網(wǎng)友保持理性，不傳謠不信謠，共同維護清朗網(wǎng)絡空間……”
“調查？調查你媽！”周宇辰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抓起桌上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猛灌一口，冰涼的液體混著泡沫沖進火燒火燎的胃里，激得他一陣干嘔。他狠狠把易拉罐捏癟砸向墻角，發(fā)出“哐當”一聲悶響。
旁邊的副屏幕上，是校園論壇那個已經(jīng)疊了幾千層樓的爆帖：
【爆！核彈級現(xiàn)場！林蘇沐《阿刁》封神！打臉渣男周宇辰實錄！】
帖子最上方，是那個該死的、被頂?shù)阶罡叩囊曨l——林蘇沐在臺上如同浴火鳳凰般引吭高歌“你是自由的鳥！”，緊接著鏡頭切到他在后臺入口那張因為極度恐懼和怨毒而扭曲變形的臉！高清！特寫！角度刁鉆！下面配的文字更是殺人誅心：“渣男の隕落：從陽光男神到表情包素材的0.5秒心路歷程【滑稽】”。
再往下拉，是各種P圖。他的臉被安在折斷翅膀的烏鴉身上，配文“折翼の渣鳥”；被P進鐵窗里，標題“鐵窗淚·劈腿版”；甚至還有他和柳薇薇被AI換臉到某部古早狗血劇里惡毒反派的動圖，下面一片“哈哈哈哈”、“般配”、“鎖死”的嘲諷。
完了。全完了。都是因為林蘇沐那個賤人！
“辰哥……”柳薇薇蜷在床上，眼睛紅腫，妝容哭花，聲音顫抖，“我爸剛打電話把我罵慘了……他說我們柳家的臉都被我丟盡了……好多合作方都打電話來問情況……他讓我立刻、馬上把這事壓下去！不然就……就停掉我的卡……”她害怕失去優(yōu)渥的生活和在圈子里的地位。
她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何曾受過這種全網(wǎng)嘲弄的屈辱？昨晚后臺崩潰逃離的畫面被做成動圖到處傳播，她“富家千金”的光環(huán)瞬間變成了“跋扈小三”的鐵證，連帶著她家的“薇薇連鎖琴行”都被人扒出來，在點評軟件上被刷了一星差評，留言清一色“老板女兒當小三，琴能彈好？”、“避雷！三觀不正的店！”。
她怕極了。怕父親的雷霆之怒，怕失去優(yōu)渥的生活，更怕自己從此在圈子里抬不起頭。
“壓下去？怎么壓？”周宇辰惡狠狠地瞪著她，“林蘇沐那個視頻全網(wǎng)都是！我們就是她成名的墊腳石！懂嗎？墊腳石！””
“那……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柳薇薇尖聲道，“她算什么東西？一個窮酸丫頭！憑什么？她肯定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那首歌！對！那首《阿刁》！從來沒聽過！她怎么可能寫得出那種歌？肯定是抄的！一定是抄的！”
“抄的？”周宇辰像被閃電劈中。對?。×痔K沐以前的作品水平平庸，《阿刁》的成熟度和爆發(fā)力太反常了！一個卑劣的念頭滋生。
“薇薇！”周宇辰?jīng)_到床邊抓住她的肩膀，“你說得對！抄的！她肯定是抄的！只要我們能證明她是抄的！她的‘神壇’瞬間就會崩塌！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個騙子！到時候，誰還會記得我們的事？大家只會唾罵她！我們就能翻身！”
柳薇薇被他抓得生疼，但聽到“翻身”兩個字，絕望的眼睛里也迸發(fā)出狠毒的光：“對！證明她抄襲！辰哥，你有辦法？”
“辦法？”周宇辰松開她，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回到電腦前，打開陰暗的校園地下論壇“暗河”，注冊了新ID：【爆裂鼓手】。
他敲下極具煽動性的標題：
【深扒！所謂‘逆襲女神’林某的《阿刁》——一場精心策劃的剽竊騙局！我有‘證據(jù)鏈’！】
帖子正文：
“吃瓜群眾醒醒！林某（音樂系大二）憑什么一夜拿出《阿刁》這種王炸原創(chuàng)？事出反常必有妖！據(jù)某資深制作人私下爆料，《阿刁》高度‘借鑒’了早已退隱的民謠前輩‘老狼煙’三年前未發(fā)表的Demo《飛鳥》！只是被重新編曲包裝！‘老狼煙’淡泊名利，不屑理會。林某背后有‘高人’指點，卡點引爆！樓主掌握關鍵旋律對比片段和知情聊天記錄（部分打碼），形成證據(jù)鏈！稍后放出！抵制剽竊！請校方徹查《阿刁》來源！”
周宇辰反復檢查帖子，故意模糊抄襲對象，使用“高度借鑒”、“證據(jù)鏈”等詞匯制造混亂和質疑。他不需要實錘，只需要埋下懷疑的種子。
“發(fā)！現(xiàn)在就發(fā)！”柳薇薇湊過來，眼中閃著狠毒的快意，“我這就給我爸的助理打電話！讓他聯(lián)系營銷號和水軍擴散！再往死里挖林蘇沐以前的黑料！還有她那個窮鬼閨蜜陳虹，一起搞！”
周宇辰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重重敲下了回車鍵！
【帖子發(fā)布成功！】
幽暗的屏幕光映著兩張被恨意和卑劣扭曲的臉。一場由嫉妒和恐懼驅動的、注定徒勞的反撲，在凌晨最黑暗的角落，悄然發(fā)動。
同一時間，西區(qū)女生宿舍。陳虹盤腿坐在床上，雙眼通紅，面前擺著筆記本電腦和林蘇沐的舊手機。她正瘋狂刷新各個平臺，戰(zhàn)斗狀態(tài)。
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正是“暗河”論壇那個新鮮出爐、標題聳動的熱帖：
【深扒！所謂‘逆襲女神’林某的《阿刁》——一場精心策劃的剽竊騙局！我有‘證據(jù)鏈’！】 發(fā)帖人：【爆裂鼓手】
“我呸！爆裂鼓手？我看你是爆裂傻X！”陳虹只看了一眼標題和開頭幾句，就氣得七竅生煙，狠狠啐了一口，“周宇辰！柳薇薇！除了這對沒下限的狗男女還能有誰？裝神弄鬼！還‘老狼煙’？老娘混跡獨立音樂論壇這么多年，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號大神？未發(fā)表的Demo殘片？你他媽怎么不去寫科幻小說？！”
她手指如飛，在那個陰暗的帖子下面，用自己戰(zhàn)斗力爆表的大號【虹貓大俠】直接開噴：
“【虹貓大俠】@爆裂鼓手：哪來的陰溝老鼠？藏頭露尾放黑屁？還‘證據(jù)鏈’？鏈你媽個頭！有錘放錘，沒錘閉嘴！空口鑒抄誰不會？我還說你媽生你的時候把胎盤養(yǎng)大了呢！林蘇沐的《阿刁》就是牛逼！就是原創(chuàng)！不服憋著！再BB信不信老娘人肉出你皮下是哪個糞坑里爬出來的蛆？”
她的回復引發(fā)混戰(zhàn)，陳虹舌戰(zhàn)群“蛆”。
但她的戰(zhàn)場遠不止于此。
星火短視頻平臺上，#阿刁現(xiàn)場殺人誅心# 的熱搜下面，開始零星出現(xiàn)一些陰陽怪氣的評論：
“歌是不錯，但聽說來路不正？”
“原創(chuàng)性存疑啊，有點像XX的風格……”
“內部消息，這歌是買的，價格還不低呢，懂的都懂?！?/p>
陳虹眼神一厲，立刻切換小號【專治各種不服】，精準狙擊：
“@用戶234567：聽說？你聽廁所里的蛆說的？拿出證據(jù)來！拿不出來就閉嘴吃你的瓜！”
“@音樂小達人：像XX風格？XX是誰？你倒是說?。≌f不出個一二三來，你就是造謠狗！”
“@匿名用戶（該用戶已設置隱私）：內部消息？你是林蘇沐肚子里的蛆？還是周宇辰柳薇薇褲襠里的跳蚤？藏頭露尾的玩意兒！”
她一邊懟，一邊飛快地截圖那些造謠評論，編輯成一條新的動態(tài)，配上醒目的文字：“網(wǎng)絡不是法外之地！惡意造謠抹黑者，截圖留證，律師函警告已在路上！【圖片】【圖片】【圖片】” 直接發(fā)在自己的星火賬號上，并@了校園官方賬號和幾個影響力較大的校園媒體。
接著，她又點開十幾個正在熱火朝天討論昨晚決賽和林蘇沐的校園群、興趣群、甚至班級群。只要看到有人轉發(fā)那個“暗河”的造謠帖，或者散布“抄襲”言論，她就立刻化身“真相斗士”，復制粘貼早已準備好的澄清文案和現(xiàn)場視頻鏈接，輔以犀利的吐槽和表情包轟炸。
“兄弟姐妹們擦亮眼！別被渣男賤女雇的水軍帶節(jié)奏！《阿刁》就是林蘇沐原創(chuàng)！不服來辯！視頻為證！【鏈接】”
“周宇辰柳薇薇自己屁股擦不干凈，就想潑臟水轉移視線？這招太LOW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說抄襲的，譜子拿出來！音軌對比拿出來！空口白牙誰不會？我還說周宇辰那首破主打歌抄了幼兒園兒歌呢！”
她的十指在鍵盤和手機屏幕間舞成了幻影，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也顧不上擦。寢室里其他兩個室友早就被她這通宵達旦的“網(wǎng)絡圣戰(zhàn)”驚醒了，但沒人抱怨，反而一個給她遞水，一個幫她留意其他平臺的輿情。
“虹虹，文淵閣那邊也有人帶節(jié)奏了！在討論歌詞的那個熱帖下面！”一個室友提醒道。
陳虹立刻切換頁面。果然，在【理性討論：《阿刁》歌詞文本水平】的帖子里，出現(xiàn)了幾條不和諧的回復：
“歌詞好是好，但細品之下，某些意象和表達方式，和已故詩人‘孤帆’的遺作風骨很像啊……”
“這么成熟的文本，不像一個大二學生的即興創(chuàng)作，更像是……早有準備？（無惡意，理性探討）”
“探討你妹！”陳虹火冒三丈，直接切上自己混文淵閣的文藝馬甲【青鋒煮酒】，引經(jīng)據(jù)典開噴：
“@用戶7890：孤帆前輩的遺作《遠航》通篇蒼茫悲愴，《阿刁》內核是抗爭與自由重生，風骨迥異！強行類比，非蠢即壞！”
“@匿名用戶：早有準備怎么了？林同學才華橫溢，厚積薄發(fā)不行？難道非要像某些人臨時抱佛腳還抱劈叉了才叫真實？什么邏輯！”
就在陳虹火力全開，在各個戰(zhàn)場與洶涌而來的水軍和質疑聲浪鏖戰(zhàn)正酣時，林蘇沐那部舊手機的屏幕突然瘋狂閃爍起來！不是消息通知，而是來電！
一個沒有備注的本地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