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京市最魚龍混雜的黑色地帶里,空氣渾濁,四處散發(fā)著劣質(zhì)雪茄和欲望的氣息。
顧時宴坐在私人包廂里,對面是一個左眼戴著黑色眼罩,僅剩的一只眼里,滿是陰翳。
那是道上臭名昭著的情報販子,“獨眼蛇”,據(jù)說沒有他挖不到的秘密,只要你付得起錢。
“顧總,您要查的這件事,水太深?!?/p>
獨眼蛇吐出一口煙圈,渾濁的右眼里閃爍著貪婪,“據(jù)我們的人說,這事牽扯到海外,而且,抹得這么干凈,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風險,很大啊......”
顧時宴眼底布滿血絲,三天沒刮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十分頹廢。
聽了獨眼蛇的話后,他面無表情地將一箱子嶄新的、散發(fā)著油墨香鈔票推到獨眼蛇面前,聲音嘶啞,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錢,不是問題,我要知道是誰帶走的她!不惜任何代價!”
獨眼蛇看著那箱滿的快要溢出來的鈔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行,既然顧總痛快,我也不多說什么了,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這時,包廂厚實的實木門板被人從外面硬生生撞開。
一個穿著服務員制服的人如同鬼魅般閃入,他眼神凌厲,手中的托盤下,寒光一閃。
目標并非顧時宴和獨眼蛇,只是他們面前的酒杯。
隨著咔嚓一聲巨響,顧時宴面前盛滿威士忌的酒杯應聲而碎,酒液混合著玻璃碎片四處濺開,有幾片碎片甚至擦著顧時宴的手背飛過,留下幾道細小的血痕。
顧時宴猛地站起,神色下意識閃過驚恐,獨眼蛇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縮到沙發(fā)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那名服務員一擊即中后,并未停留,不夾雜任何感情的視線掃過顧時宴驚怒的臉,冷冷出聲:“我們少爺說了,顧總要是再不自量力,下一次碎的可就不是杯子了?!?/p>
說完,他身影一晃,迅速消失在混亂的走廊里,融入一片黑暗中。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
顧時宴站在原地,手臂上細小的傷口滲出殷紅的血珠,但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樣,只有一股寒意瞬間躥上頭頂,盡管是他,也不能否認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頭皮發(fā)麻。
對方不僅知道他在這里,知道他找的是誰,在他的地盤上,居然敢這么放肆地警告他!
“顧......顧總......這活兒......我接不了!錢您拿回去!”獨眼蛇嚇到面無人色,連滾帶爬地將錢箱子推了回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仿佛晚一秒就會和桌子上的玻璃杯一樣,四分五裂。
包廂里只剩下了顧時宴一人,還有一地狼藉。
可他突然笑了。
抬起手舔了舔手臂上滲出的血珠,咸腥的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剛剛一閃而過的恐懼被一種更扭曲的,幾乎可以稱得上玉石俱焚的瘋狂所取代。
“溪溪,你看到了嗎,他們怕了,他們怕我找到你!可越是這樣,就越證明你還在!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誰也攔不??!”
回到顧家別墅,那間被他改成密室的房間,成了顧時宴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愈發(fā)沉淪的深淵。
房間的四面墻壁上貼滿了沈言溪的照片。
舞臺上翩翩起舞的、陽光下燦爛微笑的,甚至是在病床上蒼白脆弱的......
中間巨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線索碎片、時間線、可疑地點和人名,用紅色記號筆凌亂地勾連著,像一個癲狂的獵人在追捕他最重要的獵物。
顧時宴偏執(zhí)到甚至開始出現(xiàn)了幻覺。
在深夜的密室里,他會突然聞到一抹若有似無的,獨屬于沈言溪的梔子花洗發(fā)水的清香,可猛地回頭后,回應他的卻只有冰冷的空氣。
在灌下大半瓶烈性威士忌后,顧時宴有時會看到沈言溪還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身舞裙,可當他跌跌撞撞地沖過去后,卻只撞上一地空酒瓶。
身后響起沈言溪帶著譏諷的低語:“顧時宴......你找不到我的......永遠也找不到......”
“你給我閉嘴!”顧時宴對著空氣嘶吼,隨后會抓起沈言溪的舊發(fā)帶,死死攥在手心,貪婪地嗅著上面早已消失殆盡的氣息。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控制不住將自己對沈言溪的偏執(zhí)思念發(fā)泄到白清檸身上,他一直留著她的命,就是為了等沈言溪回來后,逼白清檸親自道歉。
他找回了那張被白清檸撕成碎片的合照,帶著近乎病態(tài)的耐心,一點點粘好,手指顫抖著撫摸照片上沈言溪青澀的臉龐。
像個瘋了的守墓人一樣,固執(zhí)地相信沈言溪就在某個地方,等著他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