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歲這年,我出車禍,死了。眼睛一閉一睜,我重生回到了高中。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教室,我兩眼一黑,再一閉一睜,我的男老婆季澤也跟過來了。
我直接炸毛,“你殉情了?”他眨巴眨巴眼,“我猝死的,熬夜熬的?!蔽腋静恍拧:髞?,
他躺在我懷里,依舊眨巴著眼說,“其實我是被活活燒死的?!?.我作勢要生氣。
可季澤還是笑著說,“真的是熬夜死的,沒有你管著我,我就是這樣的呀!
”我就是這樣的啊,從我出現(xiàn)開始。我們就這么沉默對視著,季澤笑意不達眼底。
我點頭嗯了一聲,移開目光。他在埋怨我。季澤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轉(zhuǎn)眼就笑嘻嘻地問,
“現(xiàn)在怎么辦啊?阿涔——”季澤每次喊我的時候都這樣,拖音加撒嬌。季澤的眼睛,
亮晶晶的。我對此很受用?!皩W習,考大學?!蔽颐虼剑悬c干裂的疼。我看著周圍,心想,
這次會從容一點…“叮鈴鈴鈴鈴鈴鈴——————”…吧。我皺眉。我無語。季澤失笑,
伸手撫上我的額頭。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漫長刺耳的鈴聲,真的有點要年輕人的命。
希望一切順利,穩(wěn)穩(wěn)當當。旁邊窗戶上泛起透明的水霧,窗外的顏色被劃成一縷一縷,
對面教學樓上零星的人在移動,水珠滑下來,分割著不同的未來。
兩節(jié)自習課過后就是晚飯時間,教室里的人又走向不同的方向?!白甙桑饔傻戎?。
”季澤拉起我。我看到門口的明由,不由地一陣恍惚。即使很多年過去,
再次回到熟悉的教室,過往的一切好像歷歷在目。我以為終將融在風中的記憶碎片,
又被吹起?!澳阏f她還記得她高中的樣子嗎?”季澤明白我這個“她”是指26歲的明由。
“她可是明由啊,她會記得所有?!奔緷蓴堉业募绨?,懶洋洋地回答。對啊,冷靜的,
一直喜歡記錄的,自由的她。我這么想著,感到肩膀被抓了抓。下一秒聽到季澤問,
“我們高中是不是有點營養(yǎng)不良???”剛想回話,就聽到“啪”的一聲,
我整個人被扯到另一邊?!罢l讓你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泵饔烧驹谖业那胺?。我張了張嘴,
看著明由的背影,手無意識地撫平衣袖,然后終于發(fā)出聲,“???”明由聽到這一聲,
就轉(zhuǎn)身。見狀,我快速揚起笑臉。我甚至還不斷變換著,想著怎樣更像自己。
周圍一陣鬧哄哄的,絲絲寒意從門口傳來,交織著各種泡面的氣味。我的臉都要笑僵了,
在注意到明由錯愕的表情后,抿著唇,低下頭。三個人在教室后面,跟罰站一樣。
最終明由只是說,“走吧,去吃飯吧。”2.豫西高中晚自習一直是用來考試的??纪暝嚭?,
我正收拾著書包?!白d梗覀冃枰牧??!泵饔稍缇蛠淼郊緷勺肋?,她先看了眼季澤。
季澤注意到她的視線,還乖乖地揮揮手,“嗨~”明由可不理他,隔著季澤對我說,
“你先收拾,我去外面等你。”走讀生們收拾著書包,互相說明天見。一些住讀生,
在座位上上紋絲不動,研究今晚胡亂寫的完形填空,或是在刷數(shù)學題。歌聲夾雜著哄鬧聲,
我這邊顯得尤為安靜。季澤用手背貼了貼我的臉。舒服多了?!八孟裰懒?,如實說吧。
明由高中的時候還挺唬人?!蔽覄e開臉,站起身,摸了摸季澤的頭發(fā),“知道了,小狗。
”接著一步步走向明由。走廊上寒風滲人,我倒覺得清醒了許多。一時之間,
我們兩人都沒有說話。豫西高中的教學樓,聽說是看過風水的,一樓往上抬了幾米。
欄桿下人群涌動,聊一天的疲憊,趣事,最后又落到成績上。明明是日復一日的生活,
卻被添磚加瓦地說了又說。明由將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挽到耳后。“你覺得林潯會喜歡我長發(fā)嗎?
”我被問得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你喜歡短發(fā)?!弊呃鹊臒舨⒉凰銜r亮,
我們在昏暗中默契地笑了?!艾F(xiàn)在的祝涔呢?”明由還是問出口了。我想,
聰明的她已經(jīng)確定,如今站在她旁邊的人是我,但不是17歲的我。
“也許被我的靈魂擠到了另一個世界,也許活到了26歲,出車禍,再醒來就在這了。
”我斟酌著回答?!?6歲啊,這么短?!泵饔煽粗?,幾乎是一瞬間就紅了眼眶。我知道,
她想到了林潯。“沒事,這不回來了?!蔽野参恐藭r此刻只恨自己嘴笨。“那季澤呢,
你們什么關(guān)系?!泵饔赊D(zhuǎn)了個身,我也跟著轉(zhuǎn)過去,就對上了躲在門口一直在偷瞄的人。
季澤見被發(fā)現(xiàn)了,還有點不好意思,就只能又來那一套,打招呼,笑。明由閉眼,
深吸一口氣,接著就轉(zhuǎn)回去了。季澤放下手,不笑了,眨巴地盯著我,好委屈的樣子。
我笑著比個手勢,讓他安心。我暗地里攥緊了拳頭,說實話,
這次坦白做不到像上一世那樣坦然。總之,怪不好意思的。我做好心理建設,長舒一口氣,
“明由?!泵饔陕劼暎娃D(zhuǎn)頭望著我,“嗯?”我兩眼一閉,“他,相當于,林潯之于你。
”接著,明由也兩眼一閉?!澳?、說、什、么?”我嘰里咕嚕地解釋了很多。
說他上一世是高三轉(zhuǎn)學過來的,在校門口,英雄救帥般地救了我。說我們后來玩的很好,
他也認識了林潯。說我們四個留下了很多合照。明由聽完,說了句,“好吧。
”怪勉強的感覺。但我知道,她會接受的,因為她很愛我。嘻嘻(^v^)說完,
我們兩個又轉(zhuǎn)過身去。明由看向季澤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嫌棄和認命。臨別前,她對季澤說,
“謝謝你救了阿涔。”我聽到這個稱呼眼睛一亮/(=? x ?=)\。哎呀,
明由只有很重要的時候,才這么叫我。我拉著季澤,歡歡喜喜地和明由說明天見。
摸一把季澤的頭發(fā),“走吧,小狗。又要住小出租房了?!痹S多年以后,再次回到這里。
我依舊把路線記得很清楚,鑰匙轉(zhuǎn)動,打開房門。如同昨日,我從未離去。我們擠在床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實話,我這一天都感覺不精神,我覺得是重生后遺癥。困。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季澤問,“為什么不躲開?!睘槭裁床欢汩_,那個車?我不知道怎么說,
我當時有一點累,有一點不開心,有一點煩躁,有一點想他。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想著,
就這樣吧。我蛄蛹著面對他,把頭埋進他的懷里。小聲地,“我不知道,對不起。
”對不起啊,季澤。他抱緊我,說,“算了,不會有下次了?!钡诙?,
我們被早六的鬧鐘吵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上高中,我真的服了,
為什么重生在這個時候。站在座位上,讀書的我,感覺已經(jīng)神經(jīng)衰弱了,這才第二天!??!
為什么季澤精神這么好!??!就這樣,我們按部就班地,摳摳搜搜地過。
3.轉(zhuǎn)眼就到了重生后的第一個新年。這次我沒打算回家。季澤不知道跟明由說了些什么,
她也來勸我,說不回去也沒關(guān)系。我們先回了趟小鎮(zhèn),去看林潯。站在墳前時,
我望著遠處的田埂發(fā)呆。這一世,我們比上一世更早做出了改變,
會不會真的能擁有不一樣的人生?離開的時候,明由還是騎著那輛小電驢。
有些話我沒敢在林潯墳前說,卻又想讓她早做些準備??粗l(fā)動車子的背影,
我突然喊出聲:“明由,云姨會生下一個男孩,叫林安,平安的安?!痹捯怀隹冢?/p>
連我自己都愣了愣。原來這么多年了,我也是恨的。明由的小電驢頓了一下,
很快又重新動起來。她回過頭揮了揮手,聲音被風送來,
輕輕飄飄的:“好——你不回來是對的?!彼谋秤霸絹碓叫?,離家越來越近。而我和季澤,
轉(zhuǎn)身回了城里的出租屋。整個寒假,我們幾乎都窩在這間小屋里。除夕晚上,
明由打來視頻電話,屏幕里她舉著手機對著夜空。我們一邊互相說著除夕快樂,
一邊看她那邊炸開的煙花。五彩的光映在她眼睛里,
她忽然輕聲說:“林潯去世的第二個新年,竟然也是我們沒有一起度過的第二年。
”我對著屏幕笑了笑,心里卻泛起澀意。何止呢?我們這幾個人,一個永遠留在了過去,
一個有家的,還有兩個沒家的。年是湊不齊了,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心里都惦記著彼此,
就夠了。“阿涔,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喜歡林安?!甭牭竭@句話,我忽然恍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我們進行著同樣的對話。“我也不喜歡他,”我輕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