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廢墟的狼藉景象在艾蒂安眼前模糊晃動,克利普斯老爺那聲雷霆般的怒吼仿佛還在耳邊轟鳴。
他蜷縮在藤蔓的陰影里,淺茶色的頭發(fā)沾著泥土和草屑,青色的大眼睛盈滿了未落的淚水,茫然地看著迪盧克哥哥和凱亞哥哥被像拎小雞一樣,大步流星地拖向酒莊主樓的方向。
地上碎裂的青紫葡萄散發(fā)出的酸澀氣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鉆進(jìn)鼻腔,像極了剛才那場兄弟鬩墻的鬧劇留下的味道。
原來……書里寫的那些激烈的沖突、因愛生恨的爆發(fā)……都是真的?只是……好像比書里寫的,要疼得多?要混亂得多?艾蒂安小小的身體因為后怕和巨大的困惑而微微發(fā)抖。
他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迪盧克哥哥那雙赤紅眼眸里燃燒的、冰冷又憤怒的火焰,還有凱亞哥哥最后反擊時那令人心悸的寒意。
那份被他用“特殊濾鏡”精心包裝的“愛恨糾纏”,在克利普斯老爺?shù)谋┡脱矍斑@片狼藉面前,第一次顯露出它猙獰、失控、甚至可能帶來毀滅性后果的真實面目。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圣經(jīng)”帶來的甜蜜幻想,仿佛被狠狠砸在地上,裂開了一道縫隙。
接下來的幾天,晨曦酒莊籠罩在一片沉重的低氣壓中。
艾蒂安被父親嚴(yán)厲地訓(xùn)斥了一頓,并勒令短時間內(nèi)不準(zhǔn)再去葡萄園玩耍,更不準(zhǔn)再去“打擾”迪盧克和凱亞的訓(xùn)練。艾蒂安的母親則默默地幫艾蒂安清理了沾滿泥土的衣物,只是眼神里充滿了欲言又止的憂慮。
迪盧克和凱亞則被克利普斯關(guān)了禁閉,嚴(yán)厲的訓(xùn)斥和罰抄騎士守則是免不了的。兩人被勒令在各自房間反省,不得見面。
艾蒂安偶爾能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們。迪盧克的紅發(fā)似乎都黯淡了幾分,俊朗的臉上線條繃得更緊,赤紅的眼眸深處沉淀著一種艾蒂安看不懂的、比憤怒更深沉的東西,像被烏云遮蔽的火山。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凱亞則顯得平靜許多,深藍(lán)色的發(fā)絲依舊打理得一絲不茍,嘴角似乎還能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只是那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狡黠的玩味,反而透著一絲疏離和……疲憊?他藍(lán)色的眼眸掃過艾蒂安時,依舊會停留片刻,里面似乎有歉意,有無奈,甚至還有一絲艾蒂安無法解讀的復(fù)雜。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湊過來逗弄艾蒂安,只是微微頷首便快步離開,仿佛在刻意避開什么。
這種壓抑的氣氛讓艾蒂安覺得喘不過氣。
他感覺自己像個闖了大禍的罪人,那個被他點燃的、名為“磕CP”的火苗,似乎燒毀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么來彌補(bǔ),來證明自己不是故意搗亂的,證明自己……還是那個被哥哥們疼愛的小弟弟。
一個念頭在他心里悄悄滋生,去找克利普斯老爺,他要向老爺解釋清楚,那天真的只是意外,他只是在看書,是凱亞哥哥先過來……雖然艾蒂安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想解釋什么,但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只要自己去誠懇地道歉,老爺一定會原諒他們,迪盧克哥哥和凱亞哥哥也能和好如初。
這個想法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趁著父母都在忙碌,艾蒂安偷偷溜出了家門。他記得母親說過今天克利普斯老爺會去清泉鎮(zhèn)那邊處理一些佃農(nóng)的事情,下午才會回酒莊。他要在酒莊門口等老爺回來!
通往晨曦酒莊的路途對12歲的孩子來說不算近。艾蒂安沿著熟悉的小路走著,兩旁是茂密的森林邊緣。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鳥鳴清脆,但他無心欣賞。心里揣著沉甸甸的念頭,腳步也顯得有些急切。他只想快點趕到酒莊。
然而,就在他抄近路穿過一片靠近樹林外圍的稀疏林地時,意外發(fā)生了。
“嘿,看看這是誰家迷路的小羊羔?”
一個帶著濃重至冬口音、語調(diào)輕佻的聲音響起。艾蒂安猛地抬頭,心臟驟然一縮。
三個穿著愚人眾先遣隊制式軍服、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男人,不知何時從樹后轉(zhuǎn)了出來,呈三角狀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們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冰冷、鐵銹和劣質(zhì)酒精混合的難聞氣味。
艾蒂安的小臉?biāo)查g煞白。他聽說過愚人眾的惡名,父親在報社工作時偶爾會帶回一些關(guān)于他們在邊境摩擦、在城內(nèi)趾高氣揚的消息。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青色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恐懼:“我……我不是迷路,我只是要去晨曦酒莊……”
“晨曦酒莊?哈!”雷錘前鋒軍粗聲大笑,笑聲里滿是嘲弄,“那正好,我們也要去拜訪克利普斯老爺呢。不過嘛……”他貪婪的目光掃過艾蒂安身上還算整潔的衣服,“像你這樣細(xì)皮嫩肉的小少爺,一個人走在荒郊野外多危險?萬一被丘丘人抓走了怎么辦?不如……跟叔叔們走一趟,叔叔們‘護(hù)送’你去個好地方,保證比晨曦酒莊更有趣!”
艾蒂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意識到自己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他猛地轉(zhuǎn)身想跑,但那幾個愚人眾的動作更快,一個箭步上前,大手如同鐵鉗般牢牢抓住了艾蒂安纖細(xì)的手臂。
“放開我!”艾蒂安驚恐地尖叫起來,奮力掙扎,小小的身體在對方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孱弱。
他用指甲去摳對方的手,用腳去踢,但那只鐵手紋絲不動,反而捏得更緊,骨頭都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劇烈的疼痛讓他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嘖,小東西還挺野。”對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另一只手粗暴地捂住了艾蒂安的嘴,把他剩下的話和尖叫都堵了回去。一股濃烈的汗臭和皮革味熏得艾蒂安幾欲作嘔。
“動作快點!”一旁的另一人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博士大人還在等‘新鮮素材’呢,蒙德城里的那些流浪漢和醉鬼越來越難抓了,這種細(xì)皮嫩肉的小崽子可不多見,博士大人肯定喜歡!”
博士大人?新鮮素材?他聽說過更可怕的傳言,關(guān)于愚人眾里那個神秘又殘忍的“博士”,喜歡用活人做實驗!他不要被帶走!不要變成“素材”!
“唔!唔唔唔!”艾蒂安用盡全身力氣掙扎扭動,淚水混合著恐懼的汗水流下,模糊了視線。他感覺肺里的空氣快要被捂沒了,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就在他意識開始模糊之際——
“住手!”
一聲低沉、威嚴(yán)、蘊(yùn)含著滔天怒火的厲喝,如同炸雷般在林地邊緣響起。
那三個愚人眾士兵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只見晨曦酒莊的主人,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正策馬停在林間小路的入口處。
他高大的身軀端坐在馬背上,平日里溫和儒雅的面容此刻陰沉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天空,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燃燒著冰冷的怒火,死死鎖定在抓著艾蒂安的人身上。他只穿著便于騎行的獵裝,但那股久居上位、手握重權(quán)者不怒自威的氣勢,以及此刻毫不掩飾的殺意,讓三個愚人眾士兵下意識地感到了心悸。
“克……克利普斯老爺?”其中一名愚人眾認(rèn)出了來人,語氣帶著一絲驚疑和忌憚,但隨即又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下來,“我們只是……”
“我說,放開他。”克利普斯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他的目光掃過艾蒂安煞白的小臉和淚痕,以及被粗暴抓住、明顯已經(jīng)紅腫的手臂,眼中的寒冰更甚。
捂住艾蒂安的愚人眾被克利普斯的目光看得心底發(fā)毛,下意識地松開了捂著艾蒂安嘴的手,但抓住他胳膊的鐵鉗依舊沒放。
艾蒂安終于能喘氣,帶著哭腔嘶喊出來:“克利普斯叔叔!救救我!”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克利普斯老爺,”愚人眾士兵上前一步,試圖交涉,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孩子一個人在野外亂跑,我們也是擔(dān)心他的安全,想‘護(hù)送’一下。再說,這是博士大人點名要的‘素材’……您看,是不是行個方便?我們愚人眾和您……”
“行個方便?”克利普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咆哮的憤怒,打斷了他的話。
他猛地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一步步走向愚人眾士兵,每一步都充滿壓迫感?!霸谖业念I(lǐng)地上,綁架我晨曦酒莊視如子侄的孩子,還跟我說行個方便?!”
他停在那三個士兵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他們籠罩。他銳利的目光掃過三人胸前的愚人眾徽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諷刺的弧度:“你們那位‘博士大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真當(dāng)我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是泥捏的不成?!”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林間回蕩,震得樹葉簌簌作響。
三個愚人眾士兵被他驟然爆發(fā)的怒火和氣勢所懾,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那抓著艾蒂安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些許。
艾蒂安趁機(jī)猛地一掙,終于掙脫了束縛。他像只受驚的小鹿,連滾帶爬地朝著克利普斯的方向撲去,死死抱住了克利普斯的腿,小小的身體還在劇烈地發(fā)抖,淚水洶涌而出。
克利普斯低頭,看著抱著自己大腿、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艾蒂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他寬厚的大手輕輕按在艾蒂安顫抖的背上,傳遞著無聲的安撫。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回愚人眾士兵身上時,已是一片冰寒:“滾回去告訴多托雷,他那些見不得光的‘研究’,最好收斂一點!蒙德,還輪不到他在這里為所欲為!這孩子,我?guī)ё吡?。如果你們再敢打他,或者蒙德其他無辜平民的主意……”克利普斯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不介意讓你們看看,萊艮芬德的怒火,燒起來是什么樣子!”
他并沒有拿出武器,但那股身經(jīng)百戰(zhàn)般的氣勢和話語中蘊(yùn)含的絕對力量,讓三個愚人眾士兵清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絕非表面看起來的富商那么簡單。他那句“視如子侄”,更是表明了艾蒂安在他心中的分量。
幾名愚人眾臉色變了又變,看了看克利普斯和他身后那匹高大健壯、打著響鼻的駿馬,他知道今天這事絕對無法善了,強(qiáng)行帶走艾蒂安只會立刻爆發(fā)沖突。而克利普斯·萊艮芬德在蒙德的地位和潛在力量,是他們這些小兵無法承擔(dān)的。
“……哼!克利普斯老爺,您的話,我們會‘如實’轉(zhuǎn)告博士大人!”最終色厲內(nèi)荏地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克利普斯和艾蒂安一眼,“我們走!”他揮了揮手,帶著兩個同樣心有不甘又明顯松了口氣的同伴,迅速轉(zhuǎn)身,消失在樹林深處。
直到那三個令人作嘔的身影徹底消失,林地間只剩下克利普斯沉重的呼吸聲和艾蒂安壓抑的抽泣聲。
克利普斯緊繃的身體才微微放松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還在發(fā)抖的艾蒂安抱了起來。艾蒂安的小臉埋在他寬闊厚實的肩膀上,淚水瞬間浸濕了衣料。
“沒事了,孩子,沒事了?!笨死账沟穆曇舻统料聛恚瑤е环N劫后余生的沙啞和濃濃的疲憊。他輕輕拍著艾蒂安的背,“是我疏忽了……別怕,叔叔在這兒?!?/p>
克利普斯抱著艾蒂安走向自己的馬。就在他準(zhǔn)備將艾蒂安扶上馬背時,動作卻微微一頓。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艾蒂安被捏得紅腫的手臂上,眉頭緊緊鎖起。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將艾蒂安穩(wěn)穩(wěn)地安置在身前。
“抓穩(wěn)了,艾蒂安?!笨死账沟吐暤?,隨即翻身上馬,坐在艾蒂安身后,用寬大的披風(fēng)將小小的孩子護(hù)在懷里。他抖了抖韁繩,駿馬邁開步子,朝著晨曦酒莊的方向緩緩走去。
馬背上,艾蒂安緊緊依偎在克利普斯老爺溫暖而堅實的懷抱里,驚魂未定,但巨大的安全感包圍了他。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幕還在眼前閃回,愚人眾士兵的獰笑,那冰冷鐵手套的觸感,“博士大人”和“新鮮素材”的可怕詞匯……以及克利普斯老爺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現(xiàn)時,那雷霆萬鈞的怒喝和令人安心的保護(hù)。
“老爺……”艾蒂安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聲開口,“他們……他們說的‘博士’……還有您……”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克利普斯老爺為什么會認(rèn)識那些可怕的愚人眾,為什么會提到“私下交情”。
克利普斯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覺到懷里孩子的不安和疑惑。他勒了勒韁繩,讓馬匹走得更慢些。
“艾蒂安,”克利普斯的聲音在艾蒂安頭頂響起,低沉而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這個世界……遠(yuǎn)比你看的書里寫的要復(fù)雜,也要危險得多。有些人,披著外交使節(jié)的外衣,背地里卻在干著最骯臟的勾當(dāng)。多托雷……那個所謂的博士,就是其中最危險的一個。”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至于我和愚人眾……有些時候,為了守護(hù)一些東西,你不得不和魔鬼打交道,哪怕只是虛與委蛇。就像……就像為了讓酒莊的葡萄能安全運出蒙德,為了在魔物環(huán)伺的邊境保住商路,為了……保護(hù)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有時候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或者……暫時容忍一些你不愿意容忍的存在?!?/p>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無奈和沉重。艾蒂安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克利普斯老爺話語中那份沉甸甸的責(zé)任感和犧牲。是為了保護(hù)酒莊?保護(hù)蒙德?還是……保護(hù)像他這樣的小孩子?艾蒂安想起剛才克利普斯老爺那句“視如子侄”,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可是……那個‘博士’……”艾蒂安想起愚人眾的話,小臉又白了,“他說我是……‘素材’……”
克利普斯抱著艾蒂安的手臂驟然收緊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殺意一閃而逝?!皠e怕,艾蒂安,”他的聲音斬釘截鐵,“有我在,沒人能把你帶走。多托雷的手再長,也休想伸進(jìn)我萊艮芬德的領(lǐng)地!他那些滅絕人性的實驗……哼!”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聲冷哼里蘊(yùn)含的厭惡,艾蒂安聽得清清楚楚。
克利普斯似乎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他輕輕拍了拍艾蒂安:“好了,孩子,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斓郊伊恕!?/p>
艾蒂安聽話地閉上眼睛,靠在克利普斯懷里。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巨大沖擊讓他很快陷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tài)。意識朦朧間,他似乎聽到克利普斯老爺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那嘆息里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憂慮和疲憊。
他隱約感覺到克利普斯老爺似乎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那東西觸碰到他的手臂,帶來一絲極其微弱、卻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冰冷觸感,像一塊沒有生命的金屬。他費力地睜開一絲眼縫,在模糊的視線中,似乎看到克利普斯老爺指間捏著一枚……造型奇特、散發(fā)著不祥暗紫色微光的……眼球狀的徽記?那徽記的中間位置,仿佛有幽光在緩緩流轉(zhuǎn)。
那是什么?好可怕的感覺……艾蒂安迷迷糊糊地想,但沉重的眼皮很快又合上了。也許是看錯了?是老爺?shù)膽驯??……他太累了,思緒很快沉入了黑暗。
克利普斯看著懷里終于安靜睡去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將那枚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暗紫色“邪眼”收回了懷里最隱秘的口袋。他的臉色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晦暗不明。剛才的怒火褪去后,留下的只有深沉的憂慮。多托雷的爪牙已經(jīng)如此肆無忌憚了嗎?連晨曦酒莊庇護(hù)下的孩子都敢明目張膽地?fù)锫樱克皖^看了看艾蒂安紅腫的手臂和猶帶淚痕的小臉,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這枚“邪眼”……是那個自稱“博士”的多托雷,在一次“合作”后,看似“善意”地贈予他的“護(hù)身符”。對方言語間暗示,這小小的東西蘊(yùn)含著不可思議的力量,足以應(yīng)對任何“突發(fā)危機(jī)”??死账闺m然收下了,卻本能地感到厭惡和警惕。他從未打算使用它,甚至從未向任何人展示過。這力量太過詭異,代價恐怕也絕非尋常。他寧愿相信自己的劍和蒙德千百年傳承的守護(hù)之力,也不愿沾染這種來路不明的邪物。
今天的事,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他必須更加警惕了。不僅僅是為了酒莊和商路,更是為了迪盧克、凱亞、艾蒂安……為了所有他珍視的人。他不能讓愚人眾的陰影籠罩這片土地。
馬蹄踏在通往晨曦酒莊的石板路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夕陽將葡萄園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但克利普斯的心中卻籠罩著一層驅(qū)之不散的陰霾。他抱著熟睡的艾蒂安,走進(jìn)了酒莊溫暖而熟悉的大門。女仆長和艾蒂安的母親早已焦急地等在門口,看到老爺抱著孩子回來,都松了一口氣,連忙迎了上來。
“這孩子路上摔了一跤,受了點驚嚇,手臂也扭了一下?!笨死账箤侔步唤o一臉擔(dān)憂、淚眼婆娑的女仆母親,語氣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避開了愚人眾的部分,“請醫(yī)生來看看,好好照顧他。”
“是,老爺!謝謝老爺!”艾蒂安的母親連聲道謝,抱著兒子匆匆離開去處理傷口。
克利普斯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目光深邃。他需要立刻去處理一些事情,關(guān)于那幾個愚人眾,關(guān)于多托雷越來越肆無忌憚的手……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前往書房。
然而,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二樓走廊盡頭,書房門縫透出的光線中,一個一閃而過的、熟悉的紅發(fā)身影。
迪盧克?!
克利普斯的心猛地一沉。
剛才他抱著艾蒂安回來時,迪盧克在那里?他……看到了多少?聽到了多少?
一絲不祥的預(yù)感,悄然纏上了克利普斯的心頭。他剛剛平復(fù)的眉頭,再次緊緊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