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的“薪酬談判”以失敗告終,但“崗前培訓”還是如期開始了。
我當然不會去。
女先生在前廳授課,沈清月正襟危坐,一絲不茍。而我,則在自己的小院里,指揮著丫鬟,架起了一架秋千。
王氏派人來催過幾次,我的說辭永遠都是一套標準模板:“哎呀,真不巧,今兒個身子不爽,頭暈眼花,怕是去了也學不進東西,反而沖撞了先生,給咱們家丟臉。還是讓姐姐替我把那份兒也學了吧,我相信姐姐的能力!”
幾次三番下來,王氏也懶得管我了。大概是覺得,我這塊朽木,是徹底雕不成了。
全府上下的丫鬟仆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他們覺得,二小姐這是徹底破罐子破摔,放棄自己了。眼看著清月小姐日益精進,才名遠播,二小姐卻整日游手好閑,未來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我樂得清靜。差距大才好,最好大到所有人都忘了還有我這么一號人。
詩會那天,終于到了。
出門前,沈清月特意打扮得花團錦簇,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襯得她膚若凝脂,氣質如蘭。她來到我的院子里,看著我一身家常便服,連頭都懶得梳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快感,嘴上卻依舊是那副關切的模樣。
“姐姐,你怎么還沒換衣服?詩會快開始了,遲到了可不好?!?/p>
“哦,我不去了?!蔽姨稍谇锴?,悠哉游哉地晃著。
“不去了?”沈清月愣住了,“這……這怎么行?這是多好的機會啊,父親和母親會生氣的?!?/p>
“沒事,”我擺擺手,“我已經跟父親說過了?!?/p>
昨天,我特意去找了沈廷蘭。我沒說我不去,我說的是:“爹,女兒經過這一個月的深思熟慮,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與姐姐在才情上的巨大鴻...溝。這次詩會,高手如云,女兒這點微末道行,實在是上不了臺面。與其去給姐姐拖后腿,分散您的注意力,不如讓女兒留在家里,替您和母親整理一下近期的賬目,也算是為家里做點實事?!?/p>
我又補充道:“而且,姐姐一個人去,目標明確,焦點集中。我和她一起去,人家一看,沈家兩個女兒,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反而顯得咱們家資源分配不均,有厚此薄彼之嫌。為了家族的整體形象,女兒愿意做出這點犧牲?!?/p>
我爹沈廷蘭,聽完我這番“識大體、顧大局”的陳述,沉默了許久。
他最終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準?!?/p>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雖然業(yè)務能力不行,但非常有“管理思維”和“大局觀”的儲備干部。
此刻,看著沈清月那張錯愕的臉,我心情舒暢。
“姐姐,你放心去吧?!蔽页龘]揮手,像一個送員工出征的領導,“家里有我。詩會現(xiàn)場,你盡管才華橫溢,艷壓群芳。我精神上支持你,在家里為你喊‘666’!”
沈清月帶著一肚子無法發(fā)泄的憋屈,走了。她原本設計好的一百種,在詩會上通過對比來羞辱我的方法,因為我的缺席,全部作廢。
她走后,我從秋千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直奔賬房。
我當然不是真的要去查賬。我只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來發(fā)展我的“擺爛”事業(yè)。沈家的賬房,堆滿了陳年舊賬,沒人愿意碰。我去那里,一待就是一天,誰也不會來打擾我。簡直是帶薪摸魚的天堂。
然而,我低估了我自己。
作為一個前世做過項目管理的社畜,我對數(shù)字和表格,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敏感。我本來只是想隨便翻翻,結果一看之下,職業(yè)病就犯了。
這賬本……做得也太爛了。
收支混亂,條目不清,許多款項含糊其辭,什么“公關費”、“人情往來”,數(shù)額巨大,卻沒有任何明細。我敢打賭,這里面至少有三成,是被人中飽私囊了。
尤其是我娘王氏掌管的中饋,賬目更是做得一塌糊涂。許多采買,價格明顯高于市價,顯然是底下管事的人吃了回扣,而她這個HRD,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懶得管。
我嘖嘖稱奇。這沈家,從外面看光鮮亮麗,內里卻早已腐爛?;蠲撁撘粋€管理混亂、流程缺失、即將被市場淘汰的家族企業(yè)。
我來了興致。擺爛歸擺爛,但看到這么一個完美的、可以用來練手的“失敗項目案例”,我手癢了。
我沒想去揭發(fā)誰,也沒想去改革。我只是單純地,想用我前世的知識,給它做一份“財務健康度分析報告”。
于是,在沈清月于詩會上大放異彩,與安南侯世子吟詩作對,傳為京城佳話的同時。
我,沈微,正趴在賬房的桌子上,點著油燈,用毛筆在宣紙上,畫出了我穿越后的第一張、也是大業(yè)朝的第一張——魚骨圖和柏拉圖。
我給這份報告,起了個名字,叫《關于沈氏集團(暫定名)財務風險及內控管理優(yōu)化建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