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個習(xí)俗——老人去世要有人守夜!否則就會有恐怖的事情發(fā)生!
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守夜人!而我——家里的獨苗,是這一代最后的守夜人!
爺爺在臨終前反復(fù)交代:“給村里人守夜,甭管聽見什么,千萬別應(yīng)聲!”我獨自坐在靈堂,
白燭搖曳,紙人慘白的臉在陰影中微笑。半夜,棺材里傳來指甲刮木板的刺耳聲。
一個熟悉的女聲幽幽喚我小名:“阿默,開門呀,
媽冷……”我死死咬住嘴唇——那是三年前車禍去世的母親的聲音。
那聲音突然帶上哭腔:“那年你妹妹掉進河里,其實是你推的吧?”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脫口而出:“不是我!”棺材蓋猛然炸裂。---爺爺枯瘦如柴的手,像一段燒焦的硬木頭,
死死箍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個彌留之人。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隙,
渾濁的眼珠定定地盯著我,里面翻涌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實質(zhì)的恐懼。
他喉嚨里嗬嗬作響,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仿佛隨時會徹底斷裂。
“默…娃子…”他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艱難地撕扯出來,
“守夜人是俺家的宿命…后面……就只能你……你…去守…守夜…”我用力點頭,
想讓他省點力氣:“我曉得,爺爺,我去?!薄坝洝涀?!”他猛地吸了一口氣,
枯手收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皮肉里,“甭管…聽見啥動靜!甭管…像誰在喊你!
千萬…千萬…甭搭腔!別應(yīng)聲!一個字…都…不準吐出來!”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像是看到了極其可怖的景象,整個身體都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微微痙攣起來。那眼神里的警告,
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血,沉甸甸地砸進我的眼底,烙下滾燙的印記。
“應(yīng)…應(yīng)了聲…”他喉嚨里發(fā)出最后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帶著絕望的顫音,
“就…就…回…回不來了…” 話音未落,那只死死攥著我的手猛地一松,
頹然跌落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渾濁的眼珠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光亮,
直勾勾地對著黑黢黢的屋頂椽子,再無聲息。屋子里只剩下煤油燈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
還有窗外嗚咽著穿堂而過的夜風。爺爺走了。留下最后一句,浸透了骨髓寒氣的遺言。
自那以后我便繼承了爺爺?shù)氖炙嚕闪舜謇镂ㄒ坏氖匾谷恕謇飩髡f,
無親無故的老人去世會引來惡鬼附身!擁有特殊血脈的守夜人需要徹夜鎮(zhèn)棺,
如若平安無事則天下太平。一旦鎮(zhèn)棺失敗,惡鬼飲血,天下大亂!古老的傳說流傳了上百年,
守夜人從未失手!到了我這一代,意外!不經(jīng)意間來了!仲夏夜,我一如往常獨自一人,
踏著被濃重夜色完全吞沒的村路,走向村東頭老李頭的家。夜沉得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濕布,
沉沉地壓下來,沒有月亮,連星星都吝嗇得不肯露臉。
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狗吠,旋即又被無邊無際的死寂掐滅。
腳下的土路坑洼不平,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次落腳都像是踩在虛空里,
隨時可能跌入無底深淵。風貼著地面卷過,鉆進褲管,激起一層冰冷的雞皮疙瘩。
路兩邊那些沉默矗立的老屋,黑洞洞的窗戶仿佛無數(shù)只窺伺的眼睛,
冷冷地注視著我這個闖入者。老李頭家院門半掩著,像一張咧開的、無聲的嘴。
門軸發(fā)出干澀刺耳的“吱呀”聲,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院子中央,
臨時搭起的靈堂突兀地杵在那里。慘白的燈籠掛在靈棚兩側(cè),
燭火在薄薄的紙罩里瘋狂搖曳、跳躍,將周圍物體的影子拉扯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
如同鬼魅在無聲狂舞。風一過,燈籠便劇烈地晃動,那團昏黃的光暈也隨之搖擺不定,
仿佛隨時會熄滅,將一切徹底拖入純粹的黑暗。靈堂正中,停著一口厚重的黑漆棺材。
新刷的漆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一種粘稠、不祥的光澤,像是凝固的血塊。
棺木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混合氣味——劣質(zhì)油漆刺鼻的化學(xué)味兒、劣質(zhì)香燭燃燒后嗆人的煙氣,
還有一種若有若無、卻又揮之不去的、屬于泥土和腐朽的深層氣息。
這氣味沉甸甸地彌漫在空氣中,鉆進鼻腔,黏在喉嚨深處,令人作嘔。棺材前方,
一張破舊的供桌上,立著老李頭的遺照。照片里的老頭面無表情,眼神空洞,
直勾勾地“望”著靈堂入口的方向,無論我站在哪個角度,
都感覺他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我。
供桌上除了幾碟早已干癟發(fā)硬的水果、幾塊硬邦邦的糕點,
最扎眼的便是那一對紙扎的童男童女。它們穿著花花綠綠的紙衣,
臉上涂著兩坨夸張而僵硬的腮紅,嘴角用墨線勾勒出向上彎起的弧度,
硬生生擠出一個“笑”的模樣。慘白的燭光下,那笑容空洞無比,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邪氣。
尤其是它們的眼睛,只是用墨汁點出的兩個圓點,漆黑、空洞,
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活物般的惡意,無論我如何躲避,總覺得那兩對墨點正牢牢黏在我身上,
帶著冰冷的嘲弄和洞察。空氣冰冷而凝滯,帶著地下深處才有的陰濕寒意,
無聲無息地穿透單薄的衣衫,直往骨頭縫里鉆。我裹緊了外衣,
在供桌旁唯一一張吱呀作響的破竹椅上坐下。爺爺那句“甭搭腔!別應(yīng)聲!
”像淬了冰的釘子,一下一下,狠狠鑿在我的太陽穴上。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里面裝著爺爺臨終前塞給我的一枚邊緣磨得光滑的舊銅錢,據(jù)說能辟邪。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帶來一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慰藉。
時間在這凝滯、詭異的靈堂里,流淌得異常緩慢,仿佛被凍成了粘稠的膠質(zhì)。
燭火持續(xù)地跳躍,
光影在棺材漆黑的表面、紙人慘白的臉上、遺照空洞的眼中瘋狂地扭曲變幻。
供桌上兩支粗劣的白蠟燭,燃燒時不斷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蠟淚像渾濁的淚水,
沿著燭身蜿蜒流下,在桌面上凝固成一灘灘丑陋的白色痕跡。每一次燭芯的輕微爆裂,
都讓我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猛地一跳。死寂。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死寂,沉重地壓在心頭。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這片死寂中被無限放大,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清晰得令人心慌。我強迫自己盯著搖曳的燭火,努力驅(qū)散腦海里翻騰的各種怪誕念頭。
爺?shù)木妗⒗侠铑^遺照那空洞的凝視、紙人臉上詭異的笑容……無數(shù)碎片在眼前旋轉(zhuǎn)、碰撞。
疲憊像冰冷的潮水,開始一陣陣沖擊著我的意識,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
腦袋不由自主地往下一點,
一點……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滑入混沌邊緣的那一剎那——“嚓…嚓…嚓…”一種極其細微,
卻又無比清晰的刮擦聲,毫無征兆地刺破了粘稠的死寂。我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隨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沖破胸膛!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直沖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那聲音……那聲音的來源!
不是風聲,不是鼠竄,不是任何能自我安慰的尋常動靜。它來自靈堂正中央!
它來自那口厚重、漆黑、散發(fā)著不祥油漆味的——棺材!“嚓…嚓…嚓…”聲音緩慢、持續(xù),
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像是……像是極其堅硬的、帶著鉤的指甲,
在粗糙的木頭內(nèi)壁上,一點一點,用盡全力地刮過。
每一次刮擦都伴隨著木頭纖維被刮起的、令人頭皮炸裂的細微呻吟。這聲音穿透厚厚的棺木,
在寂靜到極點的靈堂里被無限放大,帶著一種冰冷刺骨的惡意,鉆進我的耳朵,
直抵大腦深處。我猛地從竹椅上彈了起來!動作太大,椅子腿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在這片死寂中如同驚雷。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限,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