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合金通道里,只有華雨輕微的腳步聲在回蕩。他一邊快步前行,一邊低頭擺弄著胸前那枚冰冷的守夜人徽章。指尖劃過其冰涼的表面,徽章中心的紋路隨之亮起幽幽的藍光,一道全息投影般的簡易地圖瞬間在他眼前展開。
呵…… 華雨嘴角勾起一絲帶著點新奇和荒誕的笑意,這玩意兒,弄得跟沉浸式AR游戲似的……也不知道設(shè)計部哪個天才想出來的? 他快速掃過地圖上那個不斷閃爍的光標標記—— [目的地:中央圖書館] ——確認方向后,收起投影,繼續(xù)沿著光潔冰冷的合金墻壁前行。
【前往圖書館】
這個指令反復(fù)在腦海中盤旋,卻勾起了更大的疑慮。不對勁…… 華雨眉頭微蹙,腳下步伐更快了。之前那催命符一樣的“嘀嘀嘀”緊急集合警報,聽著就像是天塌地陷!按常理,不該發(fā)瘋似的往訓(xùn)練場、停機坪或者什么堅固掩體跑嗎?跑去圖書館干嘛?避難?查資料應(yīng)付世界末日?這邏輯也太清奇了吧!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絲潛藏的不安交織,讓他一邊在心里瘋狂吐槽這謎之操作,一邊身體卻本能地遵從著指令,幾乎是小跑起來。
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從他背后傳來!
“華……雨……”
那聲音極其優(yōu)美,如同絲絨拂過琴弦,帶著一種婉轉(zhuǎn)的韻律感,在幽靜的通道里顯得格外清晰,卻也……格外詭異。它并非從某個明確的點發(fā)出,更像是彌漫在通道的陰影之中,甚至……帶著幾分穿透耳膜的寒意!華雨腳步猛地一滯,渾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這地方明明只有他自己!
他強忍著回頭去看的沖動——那些驚悚片里的第一個死者往往就是這么傻的!——只是身體驟然繃緊,原本看似隨意走動的步伐變得異常警惕。他不動聲色地將呼吸放得更輕,眼角的余光像雷達般掃過兩側(cè)墻壁的金屬紋路、頭頂昏暗的管燈、乃至地面光可鑒人的倒影。通道依舊空曠,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變得格外粗重。他強迫自己加速記憶周圍的標志:第三個通風口、右轉(zhuǎn)岔道前那個應(yīng)急箱、地面那條特殊的焊接縫……該死的!早知道要這么玩命觀察環(huán)境,當初就該多看點特工電影!一個天天被KPI和甲方輪番吊打的社畜,怎么就淪落到連走路都得提防陰影里蹦出個女鬼了?!這工作強度和心理壓力比加班被領(lǐng)導(dǎo)強行要求改BUG還離譜!
內(nèi)心奔涌的吐槽成為他抵抗詭異氣氛的唯一武器,腳下的速度卻在無形的壓力下不自覺地又加快了幾分。
前方通道豁然開朗,一扇略顯陳舊、帶有古典木質(zhì)鑲嵌的合金大門出現(xiàn)在眼前。門楣上方,用古樸的文字鐫刻著【中央圖書館】幾個字。
呼……總算到了! 華雨在門前剎住腳步,胸口微微起伏。他先是看了一眼徽章上幾乎與目的地重合的光標——應(yīng)該沒遲到吧?之前跟林風那家伙胡扯耽誤了點時間,但也不至于……嗯?
他猛地察覺不對。
大門敞開,里面卻透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死寂。預(yù)想中人聲鼎沸、緊張集結(jié)的場面并未出現(xiàn)。沒有急匆匆的腳步,沒有低沉的指令聲,甚至連一點最基本的“人氣”都沒有。光線透過高大的拱窗斜射進來,映出空氣中漂浮的微塵,卻更襯得這偌大的空間空曠得令人心頭發(fā)慌。
華雨站在門口,身體微微下蹲,保持著隨時能發(fā)力躲避的姿勢,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一寸寸地掃視著光線與陰影交織的圖書館入口區(qū)域?;覊m在光柱中懶洋洋地漂浮,古老的木質(zhì)書架散發(fā)出書籍特有的陳舊氣味,一切都顯得安靜……安靜得過頭了。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漫不經(jīng)心、甚至帶著點“真麻煩”的神情,仿佛只是來閑逛。但隱藏在袖口下的手指悄然收緊,全身肌肉保持著最佳的彈性狀態(tài),每一根神經(jīng)都像繃緊的弓弦,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細微的波動。視覺、聽覺、乃至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都提升到了極限。
就在這時。
在圖書館最深處的角落里,一排排巨大而沉默的書架盡頭,光線幾乎被完全吞噬的區(qū)域。
他的視線定格了。
一把樣式簡單卻厚重的木質(zhì)高背椅上。
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仿佛亙古就坐在那里,周身被陰影溫柔地包裹。他一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正慢悠悠地翻著一本厚重的硬殼書,姿態(tài)悠閑得仿佛身處自家后院。仿佛外面那催命的警報、這空無一人的巨大空間,都與他毫無干系。
華雨的瞳孔,在剎那間急劇收縮!
圖書館內(nèi)靜謐得能聽見塵埃落地的聲音。華雨深吸一口氣,將心頭那點因外面驚悚歌聲而翻騰的不安強行壓下,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tài),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幾步,試探著開口:“您…您好,請問您是這間圖書館的主人嗎?”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顯得有些單薄,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伏案的老者聞聲,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動作帶著一股沉甸甸的歲月感。他的目光穿透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平和地落在華雨身上,眼角的皺紋微微舒展,聲音溫和得如同曬暖的舊書頁:“孩子,別緊張,”他抬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指向自己身前,“請進來說話?!?/p>
一個“請進”,讓華雨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稍松了些許。即便內(nèi)心依然警鈴未消,外面走廊里若有似無的幽幽女聲,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舐著后頸,驅(qū)使他做出了選擇——相比起外面那未知的恐怖,眼前這位老者至少看上去…暫時無害。他維持著基本的警惕,目光卻忍不住細細掃視老者周圍的每一寸空間、每一本典籍的書脊,一邊緩步靠近,如同踏入某種無形的警戒區(qū)域。
確認暫時沒有異常后,華雨定了定神。他從懷里掏出那枚守夜人徽章,指尖微動,調(diào)出了投射出的簡易區(qū)域地圖?!罢埬纯催@個…”他的動作有些僵硬,視線緊緊盯著老者接過徽章的手,全身肌肉并未放松,仍提防著任何可能的突發(fā)情況。
老者伸出枯瘦但異常穩(wěn)定的手,穩(wěn)穩(wěn)接過徽章,那粗糙的指腹滑過微涼的金屬表面,動作帶著一種長年累月整理書籍養(yǎng)成的精準。他低頭細細看了片刻,干瘦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更深的笑意,再次看向華雨時,目光已然帶上了熟稔:“呵呵,華雨是吧?放輕松些?!彼穆曇舫錆M安撫的磁性,仿佛能撫平毛邊紙張的皺褶,“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這里的圖書管理者,你可以叫我托馬斯?!彼麤]有歸還徽章,反而輕輕將它置于桌案一角。
沒等華雨點頭回應(yīng)或追問細節(jié),托馬斯已經(jīng)自顧自地站起身,動作流暢得不像個老人。他徑直繞到旁邊一個古樸的木制書架前,摸索了幾下,竟利落地抽出一條擦拭得頗為干凈的橡木矮凳。“別著急,”他一邊把凳子放到華雨腳邊,一邊溫言道,還轉(zhuǎn)身從書桌旁的舊式茶盤上端過一個熱氣裊裊的骨瓷杯,“你的任務(wù)就在這座圖書館里,不會跑掉的??梢韵茸滦獣骸赛c熱茶?”
“任務(wù)…”華雨在心底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卻緊緊追隨著托馬斯溫和慈祥的每一個舉止——準備凳子、端上茶水…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那么友善。然而一股寒氣卻在華雨背脊悄然升起。太自然了,反而透著說不出的怪異。他沒有立刻坐下,反而借勢稍稍側(cè)身,避開老者遞茶的正面姿態(tài),視線順勢轉(zhuǎn)向距離最近的一排高大書架。
指尖拂過那排列得如同士兵般嚴謹?shù)暮裰貢?,華雨似乎對某本硬皮古籍產(chǎn)生了興趣,手指停留在某個略顯晦澀的拉丁文書名上,動作隨意,像是只想找點事做來打發(fā)時間。他側(cè)著頭,視線并未完全投向托馬斯,語氣也刻意放得輕松,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對了,托馬斯老先生,”他用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蒙著層薄灰的書封,“這個圖書館里的‘任務(wù)’…有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規(guī)則’?”每一個字都輕飄飄的,卻像是在平靜的水面上丟下了一顆小石子。
“規(guī)則?”托馬斯聞言,微微側(cè)過頭,渾濁的眼珠在鏡片后緩緩轉(zhuǎn)動,仿佛在記憶的塵埃中翻找著什么。片刻后,他嘴角向上牽動,露出一抹溫和卻略顯模糊的笑容:“呵呵……這個啊,不必擔心,放輕松些就好?!彼穆曇羧缤惸甑募垙埬Σ?,帶著安撫的意味,卻巧妙地繞開了問題的核心。
沒有正面回答。 華雨心中警鈴微鳴,迅速記下這一點。與此同時,他意念微動,幾縷細若游絲、近乎完全透明的靈能絲線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須,悄無聲息地從他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延伸而出。它們貼著冰冷的地板、沿著書架底部的陰影、甚至攀附在書脊的縫隙間,以最隱蔽的軌跡,在托馬斯視覺的死角區(qū)域悄然蔓延、探索,如同無形的偵察兵,貪婪地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能量波動或空間扭曲。
“嚯嚯,”托馬斯似乎并未察覺空氣中那無形的漣漪,他端起桌上那杯冒著裊裊熱氣的骨瓷茶杯,輕輕吹了吹氣,語氣溫和得如同閑話家常,“好了,不說那些。年輕人,你會品茶嗎?”他啜飲了一小口,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望向華雨。
“不了,謝謝您的好意,”華雨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語氣同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距離感,“我對品茶……確實不太在行?!?/p>
“噢……”托馬斯臉上掠過一絲真實的惋惜,他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嘆息,“那真是可惜了。在我嘗過的諸多飲品中,唯有茶……”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最契合我的‘所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