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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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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陳默比平時早起了一小時。他仔細地打掃了狹小的公寓——擦去茶幾上的灰塵,整理好沙發(fā)上的靠墊,甚至給那株半死不活的綠植澆了水。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進來,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門鈴準時在十點響起。陳默深吸一口氣,打開門,看到林暖站在門外,手里提著兩個精致的紙袋。她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頭發(fā)精心編成魚骨辮,比平時多了幾分成熟的氣質(zhì)。

"早上好!"林暖燦爛地笑著,舉起手中的袋子,"這是給你媽媽的禮物,這是給你帶的早餐!"

陳默接過袋子,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進來吧。"

林暖好奇地環(huán)顧四周。陳默家與她想象的差不多——簡潔到近乎空曠,家具很少但很實用,墻上沒有任何裝飾畫或照片,只有一張年歷掛在門邊。整個空間異常整潔,卻也異常冷清。

"你媽媽呢?"林暖小聲問。

"昨晚值夜班,應(yīng)該快回來了。"陳默把早餐袋放在茶幾上,"坐吧。"

林暖在沙發(fā)上坐下,注意到茶幾下面壓著一張照片——年幼的陳默和一個溫婉的女性站在游樂園里,兩人都笑得很開心。照片已經(jīng)泛黃,邊角有些卷曲,顯然經(jīng)常被拿出來看。

"這是你媽媽?好漂亮!"林暖指著照片說。

陳默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十年前拍的。"

就在這時,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門被推開了。一個瘦削的女性走進來,看到林暖時明顯愣了一下。她穿著白大褂,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但依然能看出與照片中相似的溫婉氣質(zhì)。

"媽,這是林暖。"陳默介紹道。

"阿姨好!"林暖連忙站起來鞠躬,"打擾您休息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她遞上那個精心包裝的禮盒。

陳醫(yī)生接過禮物,疲憊的臉上浮現(xiàn)出真誠的微笑:"謝謝你,暖暖。陳默經(jīng)常提起你。"

林暖驚喜地看向陳默,后者假裝沒看見,轉(zhuǎn)身去廚房倒水。

"坐吧,別站著。"陳醫(yī)生脫下白大褂掛好,"昨晚急診多,一宿沒睡。你們吃早飯了嗎?"

"我們帶了早餐。"陳默從廚房回來,遞給母親一杯溫水,"您先休息吧,不用管我們。"

陳醫(yī)生搖搖頭:"難得暖暖來,我去換件衣服。"

她走進臥室后,林暖小聲說:"你媽媽好溫柔啊,而且好辛苦。"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打開早餐袋,取出還溫?zé)岬陌雍托∶字?。林暖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每當(dāng)提到母親時都是如此。

陳醫(yī)生很快換好居家服出來,三人一起吃了簡單的早餐。與林暖家熱鬧的餐桌不同,這里的用餐時間安靜而高效。陳醫(yī)生問了林暖一些關(guān)于學(xué)校和家庭的問題,林暖都熱情地回答了。

"我爸爸說很欣賞您發(fā)表的論文呢!"林暖興奮地說。

陳醫(yī)生略顯驚訝:"林教授太客氣了。他的神經(jīng)外科研究才是前沿。"

早餐后,陳醫(yī)生堅持要洗碗,讓兩個孩子去陳默房間"玩"。陳默的房間比客廳更加簡潔——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書架,幾乎沒有多余的物品。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貼滿的競賽獎狀和書桌上整齊排列的物理模型。

"哇,這些都是你做的?"林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行星模型。

"嗯。"陳默坐在床邊,"初中時的愛好。"

林暖的目光掃過書架,突然被一本相冊吸引:"這是..."

"別——"陳默想阻止,但已經(jīng)晚了。

林暖翻開相冊,里面全是陳默小時候的照片——嬰兒時期的、學(xué)走路的、第一次上學(xué)的...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天啊,你小時候也太可愛了吧!這個小卷毛!"

陳默的耳朵紅了:"...放下它。"

"不要!我要看完全部!"林暖抱著相冊坐到陳默身邊,一頁頁翻看,"這張是在哪里拍的?你看起來好開心!"

陳默瞥了一眼:"青島。六歲那年。"

照片上的小陳默站在沙灘上,笑容燦爛,完全看不出現(xiàn)在的冷淡影子。林暖注意到,隨著照片中年歲的增長,陳默的笑容越來越少,最后幾乎完全消失。

相冊最后幾頁是空的,只有一張被撕碎又粘好的全家?!惸驹诟改钢虚g,三人都沒有笑。

林暖輕輕觸摸那張照片:"這是..."

"十歲生日。"陳默的聲音很平靜,"第二天我爸喝醉了,把相冊撕了。這是我媽后來粘好的。"

林暖的心揪成一團。她小心地合上相冊,輕輕握住陳默的手:"對不起,我不該隨便翻你的東西..."

"沒關(guān)系。"陳默抽回手,站起身,"要喝點什么嗎?"

林暖知道他在轉(zhuǎn)移話題,但配合地點點頭:"好啊。"

陳默離開房間后,林暖又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過于整潔的空間。她走到書桌前,看到抽屜微微開著,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閃著光。出于好奇,她輕輕拉開抽屜——一枚破損的婚戒,幾封未拆的信件(郵戳顯示是三年前的了),還有一個小藥瓶。

林暖下意識地拿起藥瓶,看到標簽上寫著"氟西汀"——一種抗抑郁藥物,處方名是陳默母親的名字。

"林暖?"陳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暖慌忙把藥瓶放回去,但已經(jīng)晚了。陳默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兩杯果汁,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暖慌亂地解釋,"抽屜自己開的,我只是..."

陳默放下杯子,大步走過來關(guān)上抽屜:"別碰我媽媽的東西。"

他的聲音很輕,但林暖能感覺到其中的憤怒和...恐懼?

"陳默..."她小心地伸手想碰他的手臂,"我不知道..."

"我們出去吧。"陳默打斷她,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接下來的時間變得異常尷尬。林暖試圖活躍氣氛,但陳默明顯心不在焉,而陳醫(yī)生則因為極度疲憊很快回房休息了。下午三點,林暖就借口家里有事提前離開。

陳默送她到公交站,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公交車即將進站,陳默才突然開口:"那藥...是我媽的。"

林暖轉(zhuǎn)身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異常脆弱,像是一碰就會碎。

"她...離婚后有一段時間很不好。"陳默繼續(xù)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現(xiàn)在好多了,只是偶爾需要吃藥。"

林暖的心疼得無以復(fù)加。她想抱住陳默,想告訴他沒關(guān)系,想承諾一切都會好起來...但公交車已經(jīng)到站,車門緩緩打開。

"周一見。"陳默后退一步,示意她上車。

林暖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有什么事隨時找我,任何時候都可以。"

陳默點點頭,目送她上車。透過車窗,林暖看到他的身影在站臺上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拐角處。

回家的路上,林暖的思緒亂成一團。她想起陳默家冰冷的氛圍,想起那本戛然而止的相冊,想起藥瓶上母親的名字...突然,手機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照片上赫然是她今天站在陳默家樓下的背影,附言只有一句話:

【看來你不知道陳默家的全部故事。想知道真相嗎?——周燁】

林暖的手指顫抖起來。她立刻截圖發(fā)給陳默:【周燁在跟蹤我們!他拍了我在你家樓下的照片!】

陳默的回復(fù)很快來了:【別理他。刪除拉黑?!?/p>

林暖照做了,但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周燁到底知道什么?他為什么要這樣針對她和陳默?

回到家,林暖發(fā)現(xiàn)父親罕見地在客廳看書??吹剿貋恚纸淌诜畔聲荆?去同學(xué)家了?"

"嗯,陳默家。"林暖小心地回答,準備迎接關(guān)于理科成績的質(zhì)問。

出乎意料的是,父親只是點點頭:"陳默那孩子不錯,踏實穩(wěn)重。他媽媽是陳醫(yī)生?"

"是的。"林暖驚訝于父親的態(tài)度,"您認識她?"

"聽說過。"林教授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她...不容易。一個人帶孩子,還能在專業(yè)上有所建樹,很難得。"

林暖第一次聽到父親這樣評價一位女性同行,更別說是一位單親媽媽了。她鼓起勇氣問:"爸,如果...如果我以后不想學(xué)醫(yī),你會失望嗎?"

林教授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又提這個?你看看陳醫(yī)生,醫(yī)學(xué)事業(yè)和家庭都能兼顧,你有什么理由..."

"但陳默說我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林暖脫口而出。

"陳默?"父親冷笑一聲,"他懂什么?他自己家的狀況就一團糟。"

林暖愣住了:"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林教授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擺擺手:"沒什么。總之,你的理科成績必須提高,下學(xué)期必須進年級前五十,否則別想?yún)⒓邮裁次膶W(xué)社活動了。"

林暖張了張嘴想反駁,但最終什么也沒說,默默回了自己房間。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默發(fā)來的消息:

【周一幫你看物理錯題。別想太多?!?/p>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林暖的眼眶濕潤了。即使在這樣的時候,他還在想著幫她提高成績。她回復(fù)了一個"好"字,然后翻出期末考試的物理試卷——58分,離父親的要求差得遠。

第二天是周日,林暖一整天都在家復(fù)習(xí)物理,試圖專注卻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陳默抽屜里的藥瓶,想起父親那句"他自己家的狀況就一團糟"...周燁所謂的"真相"又是什么?

晚上,她忍不住給陳默發(fā)了條消息:【明天能早點去學(xué)校嗎?我有事想跟你說?!?/p>

陳默的回復(fù)很簡短:【七點,圖書館見。】

周一清晨,林暖比平時早一小時到達學(xué)校。冬日的校園安靜得出奇,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圖書館剛剛開門,她選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不安地擺弄著手機。

陳默準時出現(xiàn),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他在林暖對面坐下,直接問道:"什么事?"

林暖咬了咬嘴唇:"我...我爸爸好像知道你家里的一些事。還有周燁,他發(fā)消息說..."

"別管他們說什么。"陳默打斷她,聲音異常冷靜,"都是過去的事了。"

"但我想知道!"林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陳默,我們是情侶,不是嗎?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訴我?"

陳默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

"不!"林暖堅決地搖頭,"我想了解你的全部,好的壞的都想知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陳默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暖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我爸...不只是酗酒那么簡單。他因為醫(yī)療事故被吊銷了執(zhí)照,還...牽扯到病人死亡。"

林暖倒吸一口冷氣。

"事情鬧得很大,本地醫(yī)學(xué)圈都知道。"陳默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這就是為什么我媽必須搬到這里,換個環(huán)境重新開始。也是為什么...她有時候需要吃藥。"

林暖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各種線索突然串聯(lián)起來——陳默的過度保護母親,他對人際關(guān)系的回避,他近乎偏執(zhí)的獨立...

"那...那周燁是怎么知道的?"她輕聲問。

陳默搖搖頭:"不清楚??赡軓膹埫髂抢锫犝f的,張明父母都是醫(yī)生。"

林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父親會對陳默家的事如此了解,也明白了周燁所謂的"真相"是什么——他想利用陳默父親的丑聞來打擊他們。

"陳默..."她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這不會改變什么。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

陳默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我知道。只是..."他頓了頓,"不想你因為我家的事被人指指點點。"

"我才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林暖堅定地說,"我喜歡的是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沒關(guān)系。"

陳默終于抬起頭,眼神中的脆弱讓林暖心疼得想哭。就在這時,圖書館的門被推開,周燁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安靜:

"喲,一大早就在這里幽會???"

陳默立刻恢復(fù)了平常的冷漠表情,擋在林暖前面:"有事?"

周燁晃了晃手機:"林暖,看來陳默沒告訴你全部故事啊。他爸不只是酗酒那么簡單,他——"

"我知道。"林暖打斷他,聲音異常冷靜,"而且我不在乎。請你離開。"

周燁明顯沒料到這個反應(yīng),愣了幾秒才冷笑一聲:"真是感人。希望等全校都知道這件事后,你還能這么淡定。"

"你敢。"陳默的聲音低沉而危險。

"試試看?"周燁挑釁地挑眉,"除非...林暖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林暖皺眉:"什么條件?"

"退出下學(xué)期的文學(xué)社副社長競選。"周燁得意地說,"否則,陳默家的'光輝歷史'就會出現(xiàn)在校園論壇上。"

陳默的拳頭已經(jīng)握緊,但林暖拉住了他:"別理他。我們走。"

她拽著陳默離開圖書館,周燁的笑聲在身后回蕩。走到室外,冰冷的空氣讓兩人都清醒了些。

"對不起。"陳默突然說,"把你卷進這種事。"

林暖搖頭:"該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隨便翻你家的東西..."

"不是你的錯。"陳默深吸一口氣,"周燁早就計劃好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林暖擔(dān)憂地問,"如果他真的散布謠言..."

"隨他去。"陳默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我習(xí)慣了。"

林暖心疼地看著他。這個總是獨自承受一切的男孩,即使在這樣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還是保護她。

"不。"她堅定地說,"這次你不用一個人面對。我們一起想辦法。"

上課鈴響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走向教學(xué)樓的路上,林暖緊緊握著陳默的手,仿佛這樣就能傳遞給他一些力量。無論前方有什么風(fēng)暴,她決定與他并肩而立,不再讓他獨自承受一切。

而陳默,盡管依然沉默,但回握的力度說明了一切——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行動已經(jīng)足夠。


更新時間:2025-08-06 04:4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