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在ICU門口呆立了整整一分鐘,然后突然行動起來。他沖進醫(yī)生休息室,抓起外套和車鑰匙,三步并作兩步跑向停車場。如果現(xiàn)在出發(fā),他還能在轉(zhuǎn)運車到達前趕到青山。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姑媽。
"小遠!謝天謝地你接電話了!"姑媽的聲音帶著哭腔,"小雨在你那里嗎?她昨晚沒回家,電話也——"
"她沒事,"程遠打斷她,一邊發(fā)動車子,"現(xiàn)在正轉(zhuǎn)去青山戒毒所。"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姑媽?"
"你...你怎么知道?"姑媽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警惕,"你見到她了?"
程遠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她昨晚藥物過量被送到我們醫(yī)院。我剛處理完她的case。"
姑媽的啜泣聲傳來。"天啊...我就知道會這樣...那個死丫頭..."
"姑媽,到底怎么回事?"程遠駛出醫(yī)院大門,加速駛向城郊,"小雨說她吸毒才半年,但看她的身體狀況至少有一年以上了。為什么你們沒早點——"
"我們不知道!"姑媽激動地打斷他,"三個月前她開始夜不歸宿,成績一落千丈,我們以為她交了壞朋友...直到上周她爸在她房間發(fā)現(xiàn)了注射器..."
程遠的心沉了下去。三個月前——正是他看到小雨從那輛可疑轎車上下來的時間。
"姑父怎么聯(lián)系上青山的?那種機構(gòu)通常要排隊好幾個月。"
又是一陣可疑的沉默。"有...有人介紹的,"姑媽含糊其辭,"說那里效果最好...小遠,這事你別管了,她爸會處理。"
程遠猛地踩下剎車,輪胎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一輛卡車從他面前呼嘯而過,差一點就釀成車禍。他的心跳如擂鼓,不是因為險些發(fā)生的碰撞,而是姑媽話中明顯的回避。
"姑媽,你們是不是還瞞著我什么?"他壓低聲音,"小雨剛才說事情比我想的復(fù)雜。她害怕的不是戒毒所,而是被姑父送進去。為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姑父的怒吼聲,接著通話突然中斷。程遠回撥三次,全部轉(zhuǎn)入語音信箱。
"該死!"他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二十分鐘后,程遠站在青山戒毒所銹跡斑斑的大門前。這座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筑更像一座監(jiān)獄而非醫(yī)療機構(gòu),高墻上布滿鐵絲網(wǎng),門口的保安腰間別著電擊棒。
"探視?"保安嚼著口香糖,上下打量他,"新入所的?家屬?"
"我是醫(yī)生,"程遠出示工作證,"來了解患者林小雨的轉(zhuǎn)院情況。"
保安翻了翻登記表,搖搖頭。"林小雨?剛送來的那個?特別交代了,不接受任何探視,連律師都不行。"
程遠瞇起眼睛。"誰交代的?"
"上面。"保安指了指天,做了個"你懂的"手勢,"有錢人辦事就是不一樣,直接走了VIP通道。兄弟,我勸你別惹麻煩。"
程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這不正常。即使是最高規(guī)格的私人戒毒所,也不會完全禁止家屬探視。除非...
他想起小雨被帶走前恐懼的眼神。"他會——"她會說什么?他會打她?關(guān)她?還是...更糟?
手機再次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程醫(yī)生,想知道你表妹的真實情況嗎?今晚8點,老城區(qū)的藍月亮網(wǎng)吧。別告訴任何人。」
程遠盯著這條信息,手指微微發(fā)抖。這明顯是個陷阱,但他別無選擇。小雨的恐懼,姑媽的回避,戒毒所的異常——所有這些碎片背后,一定隱藏著他尚未看清的完整圖景。
而那個圖景,很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
他最后看了一眼戒毒所的高墻,轉(zhuǎn)身走向車子。距離晚上八點還有六個小時,他需要做些準備。
無論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須面對。因為那個曾經(jīng)跟在他身后甜甜喊"遠哥"的小女孩,現(xiàn)在正被困在某處,等待救援。
而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