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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青墳(上) 喜歡金鼓的冥燈龍 11444 字 2025-08-06 10:3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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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堂風(fēng)里的小崽蘇卿是被尿濕的襁褓凍醒的。意識回籠的瞬間,

他還陷在現(xiàn)代出租屋的記憶里——鍵盤敲到發(fā)燙的深夜,窗外是凌晨三點的霓虹,

手邊的速溶咖啡涼透了,胃里泛著酸水??裳燮は崎_的剎那,入目卻是泛黃的粗麻帳頂,

混著草木灰和奶腥氣的味道鉆進(jìn)鼻腔,還有個穿著灰布短打的婦人正低頭絮絮叨叨,

手指在他腿間胡亂擦著?!斑@小崽,咋總哭呢?”婦人聲音粗啞,帶著點不耐,

卻還是把他抱起來,往他嘴里塞了個溫?zé)岬臇|西。一股帶著膻味的奶水涌進(jìn)喉嚨,

蘇卿本能地吞咽,心里卻炸開了鍋。他不是連續(xù)加班猝死了嗎?怎么成了個奶娃娃?

手腳軟得像棉花,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咿咿呀呀”的氣音,蘇卿閉上眼,

任由那股陌生的恐慌淹沒自己。他成了個嬰兒,

還是在這么個看起來窮得叮當(dāng)響的地方——身下的褥子硬邦邦的,鋪著層干草,

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穿堂風(fēng)從破了洞的窗紙里灌進(jìn)來,刮得他小臉生疼?!八铮拚α??

”門外傳來個男人的聲音,腳步聲踏在泥地上,帶著股濕氣。“還能咋,餓了。

”婦人抱著蘇卿轉(zhuǎn)身,“你說咱這日子,添張這么小的嘴,往后可咋過?”男人嘆了口氣,

黝黑的臉上刻著風(fēng)霜,手里還攥著把沒來得及放下的鋤頭:“撿都撿回來了,還能扔了不成?

再說這娃長得俊,眉眼周正的,許是個有福氣的?!睋旎貋淼??蘇卿心里一動。

他這是……被抱養(yǎng)了?他努力眨了眨眼,看清這對夫婦的模樣。男人叫蘇老實,

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女人是他婆娘,村里人都叫蘇大娘。他們住的村子叫柳樹屯,

在連綿的青山腳下,幾十戶人家散落在田埂邊,靠天吃飯,日子過得緊巴。

蘇卿就這么在蘇家扎下了根。他沒法說話,沒法動彈,只能用哭聲表達(dá)需求,

卻總覺得力不從心。別的嬰兒哭起來驚天動地,他頂多哼唧兩聲,氣若游絲。

蘇大娘常說:“這崽怕是養(yǎng)不活,太弱了?!碧K老實聽了就皺眉:“別胡說,多喂點米湯,

總能長壯實?!笨商K卿的身子骨就是不爭氣。別家孩子三個月就能翻身,

他到半歲還軟趴趴的,風(fēng)一吹就感冒,夜里總發(fā)低燒,小臉燒得通紅,呼吸像破風(fēng)箱似的。

蘇老實背著他跑了十幾里山路找郎中,抓回來的草藥黑乎乎的,熬成湯灌下去,苦得他直吐,

卻不見好。這天傍晚,蘇卿又發(fā)起燒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戳他的臉蛋。

那手指帶著點糙意,卻不重,像片葉子輕輕掃過。他費力地睜開眼,

看見個半大的小子蹲在他的搖籃邊,正瞪著雙黑亮的眼睛瞅他。那小子約莫五歲年紀(jì),

赤著腳,褲腿卷到膝蓋,露出結(jié)實的小腿,皮膚是健康的麥色。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短褂,

領(lǐng)口磨破了邊,頭發(fā)亂糟糟的像堆枯草,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山澗里的泉水,

帶著股野勁?!澳憔褪前臣腋舯谀莻€小崽?”小子開口,聲音還帶著點奶氣,

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硬氣,“俺娘說你快死了。”蘇卿被他直白的話噎了一下,

剛想哼唧兩聲表示不滿,那小子突然伸手,用指腹輕輕碰了碰他滾燙的額頭。

他的手帶著山里的涼氣,觸在皮膚上竟有些舒服,蘇卿不由自主地往那方向蹭了蹭。

“果然燙?!毙∽影櫰鹈迹裰蛔o(hù)崽的小獸,“俺娘說,發(fā)燒了要喝生姜水?!闭f完,

他不等蘇卿反應(yīng),扭頭就沖門外喊:“娘!蘇家小崽發(fā)燒了,你煮的生姜水呢?

”外面?zhèn)鱽韨€爽朗的女聲:“虎子!別瞎搗亂,那是給你爹喝的!”“他快死了!

”被叫做虎子的小子拔高了嗓門,“爹說的,見死不救要遭雷劈!”蘇卿躺在搖籃里,

聽著外面的動靜,心里莫名一暖。這小子,好像有點兇,又有點……可愛?沒過多久,

虎子端著個豁了口的粗瓷碗進(jìn)來,碗里是冒著熱氣的褐色液體,一股辛辣味直沖鼻腔。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用勺子舀了點,自己先吹了吹,又伸出舌頭舔了舔,才往蘇卿嘴里送。

“有點辣,你忍著點。”他語氣嚴(yán)肅,像在交代什么大事。生姜水辣得蘇卿眼淚直流,

喉嚨火燒火燎的,他掙扎著要躲開,卻被虎子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后頸——那力道不重,

卻穩(wěn)穩(wěn)地制住了他?!昂攘瞬藕玫每??!被⒆拥难劬﹄x得很近,睫毛上還沾著點灰,

“俺叫林虎,以后俺護(hù)著你,誰也不能讓你死?!碧K卿愣住了。他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空,

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直白的、帶著點霸道的暖意。穿堂風(fēng)還在嗚嗚地刮,可他覺得,

那風(fēng)里好像摻了點甜。他不再掙扎,乖乖地把那碗生姜水喝了下去,

辣意從喉嚨一直燒到肚子里,卻奇異地壓下了幾分寒意。林虎見他喝完了,咧嘴一笑,

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這才乖?!彼淹敕旁诘厣?,又蹲回?fù)u籃邊,伸出手,

輕輕摸了摸蘇卿的頭發(fā)。那動作生澀又笨拙,像在撫摸什么稀世珍寶?!耙院竽憔徒刑K卿,

是吧?”林虎嘀咕著,“俺娘說,你是蘇大伯撿來的崽,命金貴?!碧K卿眨了眨眼,

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子。夕陽從窗洞斜照進(jìn)來,給林虎的側(cè)臉鍍上了層金邊,

他額角的汗珠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星子。從這天起,柳樹屯的人都發(fā)現(xiàn),獵戶林家的虎子,

成了蘇家的常客。林虎每天早上扛著柴刀上山前,都要先往蘇家跑一趟,

看看蘇卿醒了沒;中午提著獵物回來,會把最嫩的肉切下來,塞給蘇大娘,

讓她給蘇卿熬粥;傍晚蹲在搖籃邊,要么絮絮叨叨地說他今天打了只兔子,

要么就安安靜靜地看著蘇卿,一看就是半個時辰。蘇卿的身子骨,竟真的慢慢好了起來。

不再頻繁發(fā)燒,臉色也添了點血色,雖然還是比同齡孩子瘦弱,

卻能咿咿呀呀地跟林虎“對話”了。有一次,林虎拿著根狗尾巴草逗他,蘇卿沒忍住,

抓住草葉往嘴里送。林虎慌忙搶回去,臉漲得通紅:“臟!不能吃!”蘇卿咯咯地笑,

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林虎見他笑了,也跟著傻笑,用粗布袖子笨拙地給他擦嘴,

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他?!靶∏?,”林虎突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等你長大了,就做俺的小夫郎,好不好?”蘇卿愣住了。他雖然年紀(jì)小,

卻也從村里的只言片語里知道,“夫郎”是男子伴侶的意思。這時代對男子結(jié)契并不忌諱,

尤其是在鄉(xiāng)野之地,兩個男人搭伙過日子很常見??伤哦啻螅苛只⒁膊盼鍤q?。?/p>

他看著林虎認(rèn)真的眼睛,那里面映著他小小的影子,清澈又執(zhí)拗。蘇卿沒說話,

只是伸出胖乎乎的手,抓住了林虎的手指。林虎的手指被山里的荊棘劃了好幾道口子,

結(jié)著暗紅的痂,卻很溫暖,很有力。穿堂風(fēng)又吹過窗欞,帶著夏末的草木清香。

搖籃輕輕搖晃,兩個相差五歲的孩子,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屋檐下,

定下了一個懵懂又鄭重的約定。第二章 泥地里的拳頭蘇卿會走路那年,

林虎已經(jīng)能背著半簍子草藥下山了。他還是瘦瘦小小的,走兩步就晃悠,像株風(fēng)里的豆芽菜。

蘇大娘怕他摔著,總把他圈在院子里,可他眼睛總往院門外瞟——林虎每天這個時候,

該從山上回來了。“小卿,慢點跑!”蘇大娘在灶臺邊忙活,手里的鍋鏟敲得叮當(dāng)響。

蘇卿充耳不聞,搖搖晃晃地?fù)涞皆洪T口,扒著木柵欄往外看。土路盡頭,

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快步走來,背著個比他還高的竹簍,肩上還掛著只肥碩的野雞?!鞍⒒⒏纾?/p>

”蘇卿扯著嗓子喊,聲音奶氣十足。林虎抬頭看見他,眼睛一亮,腳步更快了,

竹簍在背上晃得厲害。他跑到柵欄外,把野雞往地上一放,伸手就把蘇卿抱了起來,

用胡茬子蹭他的臉蛋:“今天乖不乖?”“乖!”蘇卿摟著他的脖子,

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阿虎哥,你給我?guī)读??”“你聞?!绷只阉畔聛恚?/p>

從懷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拆開一看,是塊麥芽糖,琥珀色的,在陽光下泛著光。

這是鎮(zhèn)上才能買到的稀罕物,林虎用三只兔子換來的。蘇卿眼睛都直了,

小心翼翼地捏起糖塊,舔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化開,他瞇起眼,

笑得像只偷到蜜的貓。“好吃嗎?”林虎蹲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眼里滿是期待。“好吃!

”蘇卿把糖遞到他嘴邊,“阿虎哥也吃。”林虎搖搖頭,

用粗糙的拇指蹭了蹭他的嘴角:“給你吃。你多吃點,長得壯壯的?!碧K卿知道林虎的性子,

說了不吃,就絕不會碰。他捧著糖,小口小口地舔著,林虎就在一旁看著,

嘴角掛著滿足的笑,仿佛吃糖的是他自己??蛇@樣的安穩(wěn)日子,總有人來攪和。柳樹屯不大,

孩子卻不少,大半是野慣了的泥猴。他們見蘇卿細(xì)皮嫩肉的,不像村里的娃,

又總跟在林虎屁股后面,便總愛欺負(fù)他。這天下午,蘇卿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學(xué)寫字。

林虎教他的,用根小樹枝在泥地上劃。他學(xué)得認(rèn)真,沒注意幾個半大的孩子正朝他圍過來。

“喲,這不是城里來的小少爺嗎?還認(rèn)字呢?”領(lǐng)頭的是村東頭王屠戶家的小子,

比蘇卿大兩歲,長得虎頭虎腦的,說話帶著股痞氣。蘇卿抬起頭,

皺了皺眉:“我不是城里來的?!薄安皇??”另一個孩子嗤笑,“你看你那細(xì)皮嫩肉的樣,

跟咱屯里的豬崽子都不一樣!我娘說了,你是蘇大伯撿來的野種!”“你胡說!

”蘇卿猛地站起來,小臉漲得通紅。他最恨別人說他是撿來的,更恨別人罵他野種。

“我沒胡說!”王屠戶家的小子推了他一把,“你就是沒人要的野種!林虎不在,

看誰護(hù)著你!”蘇卿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摔倒在泥地里。手背擦破了皮,滲出血珠,

他卻顧不上疼,瞪著那幾個孩子:“不許你們說我爹娘!”“喲,還護(hù)上了?

”那小子上前一步,抬腳就要踩他手里的樹枝,“寫什么寫?一個野種,還想學(xué)認(rèn)字?

”蘇卿死死地把樹枝攥在手里,不肯松開。那小子的腳眼看就要踩下來,

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罢l讓你動他的?”林虎的聲音像淬了冰,從幾個孩子身后傳來。

他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竹簍扔在地上,野雞撲騰著翅膀,他眼睛瞪得圓圓的,

像頭被惹毛的小豹子。王屠戶家的小子被他抓得手腕生疼,強(qiáng)裝鎮(zhèn)定:“林虎,

這不關(guān)你的事!”“他是俺的人,你說關(guān)不關(guān)俺的事?”林虎猛地一甩,

把那小子甩得后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他幾步?jīng)_到蘇卿面前,

看到他臉上的泥和手背上的傷,眼睛瞬間紅了。他把蘇卿扶起來,用袖子拼命擦他臉上的泥,

聲音發(fā)顫:“疼不疼?小卿,你疼不疼?”蘇卿搖搖頭,

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阿虎哥,他們罵我……”“俺知道?!绷只⒋驍嗨?/p>

轉(zhuǎn)身看向那幾個孩子,拳頭捏得咯咯響,“你們剛才說他什么了?再說一遍。

”那幾個孩子被他的樣子嚇住了,往后縮了縮。王屠戶家的小子仗著自己人高馬大,

硬著頭皮說:“我說他是野種,怎么了?本來就是……”話沒說完,林虎已經(jīng)沖了上去,

一拳砸在他臉上。那小子“嗷”地叫了一聲,捂著臉倒在地上。林虎騎在他身上,

拳頭像雨點似的往下砸,嘴里吼著:“讓你罵他!讓你罵他!俺打死你個雜碎!

”其他幾個孩子嚇得魂都沒了,哭著喊著往家跑。蘇卿也嚇壞了,

拉著林虎的胳膊:“阿虎哥,別打了!別打了!”林虎這才停手,胸膛劇烈起伏著,

臉上沾了泥和血,眼神卻依舊兇狠。他從那小子身上下來,走到蘇卿面前,

小心翼翼地牽起他受傷的手,吹了吹:“走,俺帶你去找郎中。”蘇卿看著他打紅的拳頭,

還有嘴角的傷口(剛才那小子掙扎時撓的),心里又酸又脹:“阿虎哥,你也受傷了。

”“俺沒事。”林虎不在意地抹了把臉,把他抱起來,“男人打架,掉點血算啥?

”他背著蘇卿往郎中家走,竹簍和野雞都忘了拿。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虎的腳步很穩(wěn),蘇卿趴在他背上,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鞍⒒⒏?,”蘇卿小聲說,

“他們說我是撿來的……”“撿來的咋了?”林虎打斷他,語氣堅定,“蘇大伯蘇大娘疼你,

俺也疼你,你就是蘇家的娃,是俺的小夫郎。誰敢再胡說,俺就揍得他滿地找牙!

”蘇卿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藥味和汗味,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

他知道,只要有林虎在,就沒人能欺負(fù)他。到了郎中家,林虎把蘇卿放在板凳上,

自己先拿起藥杵,往手上倒了點烈酒,面不改色地搓著傷口。蘇卿看著他疼得皺眉,

卻一聲不吭,眼淚又掉了下來?!翱奚叮俊绷只⑻ь^看他,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

“你看,俺皮糙肉厚的,這點傷不算啥。”郎中給蘇卿處理好傷口,又給林虎敷了藥,

忍不住念叨:“虎子,你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王屠戶家能跟你善罷甘休?

”“他兒子先欺負(fù)小卿的?!绷只⒐V弊樱跋麓卧俑?,俺還揍?!崩芍袚u搖頭,

沒再說什么。林虎付了藥錢(用他藏在懷里的幾個銅板),又把蘇卿抱起來,往家走。

路過王屠戶家時,里面?zhèn)鱽須⒇i似的嚎叫,還有王屠戶罵罵咧咧的聲音。林虎腳步?jīng)]停,

甚至故意走得更響了些。蘇卿小聲問:“阿虎哥,你不怕王屠戶找你爹娘?”“俺爹會夸俺。

”林虎說得理直氣壯,“俺爹說,護(hù)不住自己的人,算啥男人?”蘇卿笑了,

摟緊了他的脖子。回到家,蘇大娘看到兩人身上的傷,嚇了一跳,聽完林虎的解釋,

又氣又急,卻還是先給他們做了晚飯。林虎的爹林大山是個沉默寡言的漢子,聽完這事,

只是拍了拍林虎的肩膀,說了句:“打得好?!蹦翘焱砩希K卿被林虎抱到了他家。

兩個孩子擠在一張小床上,林虎把他摟在懷里,像抱著個易碎的寶貝。“小卿,

”林虎在他耳邊輕聲說,“以后不管誰欺負(fù)你,你都告訴我,俺替你揍他?!薄班拧?/p>

”蘇卿點點頭,往他懷里縮了縮。“等俺再長大點,能打跑一頭熊,就沒人敢欺負(fù)你了。

”“嗯?!薄暗饶阍匍L大點,俺就跟你結(jié)契,讓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俺林虎的小夫郎。

”蘇卿沒說話,只是用小手緊緊地抓住了林虎的衣襟。窗外的月光灑進(jìn)來,

照亮了兩個孩子熟睡的臉。泥地里的拳頭還在隱隱作痛,可心里的某個角落,

卻被一種叫做“安穩(wěn)”的東西填滿了。第三章 田埂上的字蘇卿五歲那年,

已經(jīng)能跟著林虎上山撿蘑菇了。他還是比同齡孩子瘦小,走山路時總跟不上林虎的腳步,

林虎就背著他,或者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林虎會教他認(rèn)哪種蘑菇能吃,

哪種有毒;會指給他看樹上的松鼠,草里的野雞;會在他累的時候,

找塊干凈的石頭讓他坐下,自己則去周圍探路。蘇卿喜歡聽林虎說話。林虎沒讀過書,

說話帶著濃濃的鄉(xiāng)音,簡單又直接,卻總能說到他心坎里。

他也喜歡給林虎講他“夢里”的事——那些關(guān)于現(xiàn)代的、他不敢明說的記憶,

只能借著夢的名義說出來。“阿虎哥,我夢見一種車,不用馬拉,自己就能跑,

跑得比兔子還快。”林虎聽得眼睛發(fā)亮:“真的?那得吃多少草料?

”蘇卿笑:“不用吃草料,燒一種黑色的水?!薄昂谏乃??”林虎撓撓頭,“那得多貴?

咱屯里肯定沒有?!薄班牛抢锊庞??!碧K卿望著遠(yuǎn)處連綿的青山,心里有點悵然。他知道,

他和這個世界,終究隔著些什么。“城里有啥好?”林虎撇嘴,“城里的人規(guī)矩多,

不像咱屯里,想上山就上山,想下河就下河?!彼D了頓,握緊蘇卿的手,“小卿,

你別想著去城里,就在屯里陪著俺,好不好?”蘇卿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心里一暖,

用力點頭:“嗯,我不走?!绷只⑦@才笑了,露出兩排白牙,像得到了糖的孩子。

夏天的午后,日頭正毒,地里的農(nóng)活歇了,村里人都躲在屋里納涼。蘇卿卻拉著林虎,

跑到村頭的田埂上?!鞍⒒⒏纾医棠銓懽职?。”蘇卿拿著根樹枝,

在松軟的泥土上劃了個“蘇”字。林虎蹲在他旁邊,看著那筆畫彎彎曲曲的,

有點摸不著頭腦:“寫字有啥用?能當(dāng)飯吃?”“能啊。”蘇卿認(rèn)真地說,“會寫字,

就能記賬,能看告示,還能……還能寫信。”“寫信給誰?”林虎追問。蘇卿愣了一下,

他想說,如果以后分開了,可以寫信??稍挼阶爝?,又咽了回去,

改口道:“寫給……寫給遠(yuǎn)方的親戚?!绷只]再問,只是看著他:“那你教俺吧。

先教俺寫你的名字?!薄昂谩!碧K卿很高興,握著林虎的手,教他寫“蘇卿”兩個字。

林虎的手很大,骨節(jié)分明,握著樹枝時,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學(xué)得很認(rèn)真,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泥土上的字,嘴里跟著蘇卿念:“橫,豎,

撇……”可他的手像不聽使喚似的,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

“蘇”字的草字頭像兩把小掃帚,“卿”字的右半邊更是擰成了一團(tuán)?!罢骐y。

”林虎皺著眉,有點泄氣?!安浑y,多練練就好了?!碧K卿鼓勵他,“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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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6 10:3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