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海水被凌昭雪劃開的波紋攪動，如同破碎的墨玉。她朝著那座青銅祭壇殘骸游去，每一次劃水都牽動后背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冰魄藤蘿纏繞在左手腕上，銀綠色的微光在深灰色的海水中忽明忽暗，如同垂死掙扎的螢火。
距離祭壇還有百丈時，海水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不是錯覺。
原本流動的海水，此刻竟如同融化的瀝青，帶著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阻力。凌昭雪揮動的手臂越來越沉，指尖觸及的水流中漂浮著細碎的、散發(fā)著腐臭的黑色絮狀物。這些絮狀物粘附在皮膚上，立刻滲入毛孔，帶來針刺般的灼痛。
"呃..."
她咬緊牙關，暗金色的筑基元液在經脈中加速流轉，體表泛起一層薄薄的光膜，勉強抵御著黑色物質的侵蝕。冰魄藤蘿的根須在她皮下不安地蠕動，傳遞來警告的刺痛感。
（這海水...在排斥我？）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剎那——
嗡！
海底深處，那柄鎮(zhèn)壓尸骸的殘劍突然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劍鳴！聲音穿透萬丈海水，直接在凌昭雪的識海中炸響！
這一聲劍鳴，如同九天雷霆劈開混沌，震得她神魂劇顫！眼前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
一個白衣女子手持完整的青銅長劍，劍身銀紋流轉，與如今藤蘿上的符文一模一樣...女子站在祭壇頂端，腳下是無數(shù)跪拜的身影...忽然畫面一轉，女子胸口被七根鎖鏈貫穿，鮮血染紅白衣...最后，她將長劍插入自己心臟，劍身崩裂的瞬間，整片大地塌陷為海...
畫面戛然而止。
凌昭雪猛地嗆出一口海水，那些黑色絮狀物趁機鉆入她的口腔，喉嚨立刻如同吞下燒紅的炭塊！劇痛中，她恍惚看到祭壇殘骸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瘦削佝僂，披著破爛的灰色斗篷，背對著她站在祭壇最高處，低頭凝視著什么。
灰袍人？！
恐懼如潮水般涌來。凌昭雪本能地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身體被粘稠的海水徹底禁錮，動彈不得。更可怕的是，丹田內的筑基元液突然開始逆流！暗金色的靈力不受控制地涌向脖頸處的暗金翠紋頸環(huán)，環(huán)上的冰藍紋路瘋狂閃爍！
"嗬...嗬..."
她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視線因缺氧而模糊，只能隱約看到灰袍人緩緩轉身——
不是灰袍人。
那是一個形銷骨立的老人，身上掛著的不過是褪色成灰白的破爛布條。他的臉...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干癟的頭顱上，五官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扭曲在一起，只剩下一只渾濁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突兀地鑲在額頭正中。
老人舉起枯枝般的手臂，指向凌昭雪。他的指尖纏繞著一縷暗紅色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竟連接著她脖頸上的頸環(huán)！
"容器...歸位..."
沙啞的聲音直接在凌昭雪腦海中響起。隨著這句話，頸環(huán)上的裂痕突然擴大，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力從環(huán)內爆發(fā)，瘋狂抽取著她體內的筑基元液！
"不——！"
在生死關頭，凌昭雪左眼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冰魄藤蘿的根須瞬間暴長，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錐，狠狠刺入她的眼球！劇痛帶來短暫的清醒，她拼盡最后的力氣，右手并指成劍，暗金靈力混合著冰藍星芒，在指尖凝聚成三寸鋒芒，朝著頸環(huán)狠狠斬下！
鏘！
金屬碰撞的脆響在海水中炸開！頸環(huán)被這一擊劈開一道缺口，抽取靈力的吸力頓時一滯。老人發(fā)出憤怒的嘶吼，手中紅線劇烈震顫！
就在這時——
轟?。?/p>
海底突然傳來沉悶的震動！那柄殘劍再次發(fā)出清越劍鳴，這一次，劍身上剝落下大塊銹跡，露出下方銀光流轉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間，纏繞在青銅柱上的鎖鏈嘩啦作響，數(shù)千具女尸同時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老人身形一晃，額頭獨眼中流露出驚恐。他猛地扯動手中紅線，凌昭雪脖頸上的頸環(huán)頓時收緊，勒得她眼前發(fā)黑！
"砰！"
一道銀光從海底激射而出，精準地斬斷了那根紅線！
殘劍竟自行飛出，懸浮在凌昭雪與老人之間！劍身上的銀紋與她手腕上藤蘿的符文交相輝映，散發(fā)出凜冽的殺意！
老人尖叫一聲，身形如煙霧般消散。祭壇殘骸上，只留下一塊暗紅色的破布緩緩飄落。
頸環(huán)的束縛驟然消失。凌昭雪貪婪地呼吸著，卻見那柄殘劍緩緩調轉劍尖，指向她的眉心！
一股冰冷而熟悉的劍意鎖定她的神魂——這劍意，竟與她在淬星鼎中感受過的古樹本源同源！
劍尖輕顫，一道意念傳入識海：
"斬...鎖...還是...承...骸..."
艱澀的語句如同銹蝕的齒輪轉動，卻讓凌昭雪瞬間明白了它的意思——這柄劍在給她選擇：斬斷頸環(huán)與海底尸骸的聯(lián)系獲得自由，還是...接受某種傳承，背負更沉重的命運？
沒有猶豫，她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一把抓住劍刃！
"我選復仇。"
鮮血順著劍身上的銀紋流淌，殘劍發(fā)出愉悅的嗡鳴。銀光暴漲中，凌昭雪感到一股古老而純粹的劍意順著傷口涌入經脈，與她體內的筑基元液融為一體！
暗金色的元液中央，漸漸凝出一枚小小的銀色劍印。
與此同時，海底深處，數(shù)千具女尸齊齊抬頭，腐爛的嘴唇開合：
"誓成...劍鳴...骸醒..."
整片海域開始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