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黑暗中穿行。腳下的山路崎嶇不平,碎石子硌得腳底板生疼。戰(zhàn)士們沉默著,
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裝備碰撞的細碎聲響,在寂靜的山谷里回蕩。蘇牧跟在隊伍中間,
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別人都背著沉重的行囊,步槍、子彈、手榴彈、干糧,
塞得滿滿當當。他身上卻空空如也。除了那支步槍和纏在身上的子彈,再無他物。
他默默地跟在隊伍里,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讓腳步跟上老兵們的節(jié)奏。
這一次行軍的目的地,并非即將爆發(fā)大戰(zhàn)的青石坡。而是獨立團之前的駐地。
主力部隊要悄悄地返回原駐地,重新生火做飯,把一切都偽裝成兵力未動的假象。
以此來迷惑天上的鬼子偵察機,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漢奸探子。
就在蘇牧思索著整個計劃的細節(jié)時,他前面一個瘦小的身影,忽然踉蹌了一下。
那是一個女兵。她背著一個巨大的木制藥箱,箱子看起來比她的肩膀還要寬。
沉重的負擔讓她走得極為艱難,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同志,你沒事吧?
”蘇牧下意識地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個女兵回過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拔摇覜]事,
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南方口音,軟軟糯糯的?!跋渥犹亓?,我?guī)湍惚嘲伞?/p>
”蘇牧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藥箱,很自然地說道。“?。窟@……這怎么好意思。
”女兵有些猶豫,臉頰微微泛紅?!皼]事,反正我也沒背東西?!碧K牧說著,也不等她拒絕,
便伸手輕松地將那個大藥箱從她背上卸了下來,單手提在手里。箱子入手極沉,
至少有四五十斤。蘇牧心里暗暗咋舌,這么個小姑娘,是怎么背著它走這么遠山路的。
“我叫蘇牧,三連的。”他主動介紹自己?!拔医朽嵈貉?,是野戰(zhàn)醫(yī)院的醫(yī)療兵。
”女孩小聲回答,一邊揉著自己被勒出紅印的肩膀,一邊好奇地打量著蘇牧?!爸x謝你啊,
蘇牧同志?!薄安豢蜌狻!碧K牧把藥箱甩到自己背上,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感覺沒什么壓力。
“你們醫(yī)療兵,怎么也跟著我們主力部隊一起行動?”蘇牧有些好奇。按理說,
醫(yī)療單位應該跟著后方的非戰(zhàn)斗人員一起轉(zhuǎn)移才對。鄭春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無奈。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薄拔覀兊冒堰@些醫(yī)療物資,還有一些糧食,
都運回原來的駐地倉庫里去?!薄白鰬蛞鋈茁铮米尮碜酉嘈?,
我們的大部隊還傻乎乎地待在原地呢?!碧K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卸下了重負,
鄭春燕的腳步輕快了許多。她走到蘇牧身邊,與他并排而行?!奥犇愕目谝?,是南方人?
”蘇牧隨口問道。“嗯,我是蘇州的?!编嵈貉嗟穆曇衾飵е鴳涯??!疤K州……好地方啊。
”蘇牧的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小橋流水、白墻黛瓦的江南水鄉(xiāng)畫面?!澳隳??你是哪里人?
”鄭春燕反問道?!拔??北平的。”“哇,北平!”鄭春燕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只在書上看過,聽說那里有故宮,有長城,特別雄偉。”“是啊,很雄偉。
”蘇牧的語氣卻有些低沉。再雄偉的城墻,也擋不住侵略者的鐵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氣氛倒是輕松了不少。蘇牧得知,鄭春燕今年才十八歲,
比他還小幾歲。她原本是蘇州一所女子高中的學生,戰(zhàn)爭爆發(fā)后,毅然投筆從戎。
跟著南下的隊伍一路輾轉(zhuǎn),來到這里,當了一年多的醫(yī)療兵。一個在江南水鄉(xiāng)長大的姑娘,
卻要在炮火連天的北方戰(zhàn)場上救死扶傷。蘇牧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