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座位時，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甚至比之前更加溫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因“洗手間”而起的疲憊。蘇晴正小口吃著精致的甜點(diǎn)，看到我回來，立刻放下小勺，臉上重新漾起那種甜蜜的、帶著依賴的笑容。
“怎么去那么久？甜點(diǎn)都快化了。”她嗔怪道，語氣里是熟稔的親昵。
“有點(diǎn)不舒服?！蔽易?，聲音帶著點(diǎn)沙啞，很自然地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最近太累了?！?/p>
“哎呀，我就說讓你別那么拼嘛！”她立刻流露出心疼的表情，伸手過來想替我揉揉，“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最重要！你看你，臉色都不太好?！?她的手指帶著甜點(diǎn)的香氣和微涼的溫度，觸碰到我的皮膚時，我卻感覺像被冰冷的蛇信舔過。
我微微側(cè)頭，避開了她的觸碰。“沒事，休息一下就好?！?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冰水滑過喉嚨，暫時壓下了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想要?dú)缫磺械膸r漿。
晚餐在一種看似溫馨實則暗流洶涌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蘇晴還在興致勃勃地計劃著明天和“閨蜜”去新開的SPA館做護(hù)理，用的是我那張無限額附屬卡。我安靜地聽著，偶爾點(diǎn)頭，像一個最稱職的背景板。結(jié)賬時，那串?dāng)?shù)字刺眼得如同諷刺。我平靜地刷卡、簽字，指尖的冰冷蔓延到了筆尖。
開車回家的路上，車廂里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蘇晴似乎也察覺到了我不同尋常的低氣壓，她幾次想開口找話題，最終都咽了回去，只是低頭擺弄著手機(jī)。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姣好的側(cè)臉，那專注的神情，那微微上揚(yáng)的嘴角，像一根根燒紅的針，扎進(jìn)我的眼底。
車子駛?cè)胛覀兡菞澑呒壒⒌牡叵峦＼噲?。冰冷的白熾燈光將空曠的水泥空間切割得棱角分明。停穩(wěn)車，熄火。引擎聲消失的瞬間，死寂如同實質(zhì)般包裹下來。
“阿哲……”蘇晴解開安全帶，似乎想說什么。
“晴晴，”我打斷她，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帶著奇異的回響，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后備箱里，我好像買了點(diǎn)水果，你喜歡的提子。去拿一下好嗎？我有點(diǎn)累?！?/p>
她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水果，但很快便欣然應(yīng)允：“好?。 ?她推開車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朝著車尾走去。
我坐在駕駛座上，沒有動。目光透過車窗，冷冷地看著她窈窕的背影。她走到后備箱前，按下開啟鍵。后備箱蓋緩緩升起，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備胎和工具箱冰冷的輪廓。
“阿哲？沒有提子??？”她疑惑地轉(zhuǎn)過身，看向車內(nèi)的我。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車庫入口處，兩道刺目的車燈驟然亮起，伴隨著引擎低沉的咆哮，一輛張揚(yáng)的亮黃色跑車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進(jìn)來，一個囂張的甩尾，精準(zhǔn)地停在了離我們不遠(yuǎn)的一個專屬車位上。
車門打開，一條包裹在緊身破洞牛仔褲里的長腿邁了出來，接著是印著巨大潮牌LOGO的連帽衛(wèi)衣，手腕上那塊限量版運(yùn)動手表在燈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陸明頂著一頭刻意抓亂的頭發(fā)，臉上掛著玩世不恭又春風(fēng)得意的笑容，吹著口哨下了車。
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們這邊，鎖好車，哼著歌就朝電梯口走去，步伐輕快得像踩著彈簧。
蘇晴的身體，在看清陸明身影的瞬間，幾不可察地僵直了。雖然只是一剎那，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我捕捉到了。那種瞬間的緊張，像被電流擊中，隨即被她強(qiáng)行壓下的慌亂。她甚至下意識地、飛快地瞥了一眼陸明剛才停車的方向，仿佛在確認(rèn)什么。
我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腳步聲在寂靜的車庫里異常清晰。
“看錯了？”我走到她身邊，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目光卻越過她，精準(zhǔn)地釘在陸明即將踏入電梯的背影上，“可能是落在公司了?！?/p>
“??？哦……哦，可能吧?！碧K晴迅速回過神，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試圖掩飾剛才的失態(tài)，“沒事，明天買也一樣。我們上去吧。”她說著，就想伸手來挽我的胳膊。
我沒有動。我的目光依舊鎖著電梯口。陸明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在電梯門即將關(guān)閉的瞬間，他側(cè)過頭，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他的視線先落在蘇晴身上，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隱秘的狎昵和得意，隨即才轉(zhuǎn)向我，嘴角咧開一個燦爛到刺眼的笑容，甚至還抬起手，朝我隨意地?fù)]了揮。
“喲，哲哥！嫂子！這么巧？”他揚(yáng)著聲調(diào)打招呼，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充滿了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輕浮。
“是啊，真巧。”我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穿透了空氣，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陸明臉上的笑容似乎凝滯了一瞬，他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yīng)。電梯門在他困惑的目光中緩緩合攏，將他那張年輕、英俊、寫滿了背叛和愚蠢的臉隔絕在內(nèi)。
“阿哲？”蘇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挽住我胳膊的手收緊了些，“你怎么了？明仔他……”
我猛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棱，狠狠刺向她。她被我眼中從未有過的、毫不掩飾的冰冷和審視驚得下意識后退了半步，挽著我的手也松開了，臉上血色褪盡。
“我怎么了？”我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晴晴，你告訴我，陸明手腕上那塊表，眼熟嗎？”
蘇晴的眼神瞬間慌亂起來，像受驚的兔子?！氨?？什……什么表？明仔的表那么多……”
“去年生日，我送他的。全球限量，本市只有三塊?！蔽叶⒅难劬Γ蛔忠痪?，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你說巧不巧？就在今天下午，公司備用金賬戶，剛好少了十五萬。財務(wù)說，是你拿著我的‘口頭授權(quán)’，辦了個急事？”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徹底消失，嘴唇微微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我無視她的驚恐，繼續(xù)用那種冰冷到極致的、陳述事實般的語調(diào)說：“更巧的是，就在我們享受燭光晚餐的時候，有人用非常‘專業(yè)’的手法，撬開了我書房那個最不起眼的文件柜，拿走了公章、法人章和幾個U盾?！?我頓了頓，目光像掃描儀一樣掃過她慘白的臉，“手法很利落，不到兩分鐘。晴晴，你覺得……會是誰呢？”
“不……不是我！阿哲你聽我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公章……”蘇晴徹底慌了神，語無倫次地辯解，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發(fā)抖。她本能地想要抓住我的手臂尋求依靠，仿佛我還是那個無條件信任她、寵愛她的陸哲。
就在這時，“?！钡囊宦曒p響，旁邊的電梯門再次打開了。陸明去而復(fù)返，他大概在樓上沒找到人，又下來了。他臉上的輕浮笑容在看到我和蘇晴對峙的場面時瞬間凝固，尤其是看到蘇晴那副驚恐欲絕的模樣。
“哲哥？嫂子？你們……干嘛呢？”他快步走過來，語氣帶著一絲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眼神卻警惕地在我和蘇晴之間游移。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diǎn)。
蘇晴看到陸明，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絕望的眼底猛地燃起一絲扭曲的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猛地甩開我（雖然我根本沒用力抓她），像是要徹底劃清界限，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尖利而刻薄的聲音朝我嘶喊：
“陸哲！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是！我是拿了那十五萬！那又怎么樣？你賺的錢不就是給我花的嗎？我花點(diǎn)錢怎么了？至于什么公章U盾，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少血口噴人！” 她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描繪過的臉龐因為激動和恐懼而扭曲，“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整天就知道對著電腦，像個木頭！又土又沒情趣！你這種窮酸程序員，除了會寫幾行破代碼，你懂什么叫生活？懂什么叫浪漫嗎？你配得上我嗎？！”
她尖利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像玻璃刮過金屬，刺耳無比。她指著我的鼻子，涂著鮮紅車?yán)遄由讣子偷氖种敢驗榧佣澏?，眼中充滿了鄙夷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仿佛只有用最惡毒的語言將我踩進(jìn)泥里，才能掩蓋她內(nèi)心的巨大恐慌和骯臟。
“配不上你？”我重復(fù)著她的話，聲音平靜得詭異。目光從她因激動而扭曲的臉，緩緩移向她旁邊臉色同樣開始發(fā)白、眼神驚疑不定的陸明。
陸明被蘇晴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和直指我的辱罵驚住了，他似乎想說什么，想阻止她，但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他大概也沒想到蘇晴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徹底撕破臉。
“配不上……”我低聲咀嚼著這三個字，像是在品味著什么。然后，我動了。
沒有預(yù)兆，沒有怒吼。我的動作快得超出了他們的反應(yīng)。
一直插在風(fēng)衣口袋里的右手猛地抽出！手里赫然抓著一把飽滿圓潤、深紫色的進(jìn)口提子！那是我剛才在餐廳結(jié)賬后，借口去洗手間時，在餐廳后門外的精品水果店買的。冰冷的提子還帶著冷柜里的寒氣。
在蘇晴驚愕的目光和陸明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我猛地將整把提子狠狠攥緊！五指如同鐵鉗般驟然發(fā)力！
“噗嗤！噗——嗤嗤！”
粘膩、冰涼的汁液瞬間在指縫間炸開！深紫色的果肉混合著透明的汁水，如同被碾碎的、骯臟的內(nèi)臟，順著我的指縫瘋狂迸濺！有幾顆爆裂的果核甚至彈射出去，打在冰冷的車身上，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絕大部分腥甜粘稠的汁液，如同天女散花，又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精準(zhǔn)地、狠狠地濺射在蘇晴那張剛剛還在對我噴射惡毒話語的臉上！
“啊——！?。 ?/p>
蘇晴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猛地捂住臉，踉蹌著后退，高跟鞋歪了一下，差點(diǎn)摔倒。深紫色的汁液糊滿了她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梁、精心描畫的眉眼和涂著昂貴口紅的嘴唇。粘稠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她香檳色的昂貴裙擺上，暈開一片片丑陋的污漬。精心打理的發(fā)絲也被濺濕，狼狽地貼在額角。她像一只突然被丟進(jìn)染缸的昂貴瓷器，瞬間破碎了一地精心維持的體面。
陸明完全驚呆了，嘴巴張得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驚恐。他傻傻地看著眼前這超乎想象的一幕，看著蘇晴捂著臉尖叫的慘狀，看著我從指縫間緩緩滴落的、如同血液般的深紫色汁液，大腦一片空白。
濃烈的、屬于提子的甜膩腥氣在冰冷的車庫空氣里迅速彌漫開來，混合著機(jī)油和灰塵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我攤開手，任由掌心殘留的、黏糊糊的果肉殘渣和汁液滴落在光潔的水泥地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然后，我緩緩抬起沾滿粘膩汁液的手，沒有去擦蘇晴的臉，而是伸向旁邊呆若木雞的陸明。
在他驚恐萬分的注視下，我那只沾滿紫色污穢的手，輕輕地、如同情人般溫柔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臉頰。
冰涼、粘稠、帶著果肉碎屑的觸感，清晰地印在了他年輕光滑的皮膚上。
“明仔，”我的聲音響了起來，低沉、平靜，像深夜滑過冰面的風(fēng)，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讓空氣都為之凍結(jié)的寒意，清晰地鉆進(jìn)他和蘇晴的耳朵里，“還有……晴晴。”
我的目光掃過捂著臉、指縫里透出驚恐淚光的蘇晴，再落回陸明那張沾著我“饋贈”的、煞白的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清晰地向上勾起，露出一個毫無溫度、如同深淵裂縫般的笑容。
“游戲，”我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里，帶著金屬般的回音。
“開始了。”
車庫里的死寂被蘇晴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撕扯著。她捂著臉，粘稠的紫色汁液從指縫滲出，肩膀劇烈地抖動，昂貴的香檳色裙子上洇開大片污漬，狼狽不堪。陸明僵在原地，臉上被我拍過的地方還殘留著冰涼粘膩的觸感，如同蓋了一個恥辱的烙印。他那雙曾經(jīng)寫滿輕佻和得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驚恐和茫然，像被猛獸利爪按住的幼崽，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掏出一塊干凈的方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殘留的粘膩果肉和汁液。動作從容，甚至帶著一絲優(yōu)雅，仿佛剛才那場帶著血腥味的爆發(fā)從未發(fā)生過。擦干凈手，我將臟污的方巾隨意地扔在地上，那團(tuán)深紫色在光潔的水泥地上格外刺眼。
“回家?！蔽铱聪蛱K晴，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蘇晴的抽泣聲猛地一窒，她抬起沾滿污漬、淚痕交錯的臉，驚恐地看著我，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獸。
“阿哲…我…”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
“我說，回家?！蔽掖驍嗨?，語氣沒有任何加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目光轉(zhuǎn)向陸明，“明仔，你也早點(diǎn)回去休息。最近……少在外面晃?！?/p>
陸明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猛地點(diǎn)頭，喉嚨里發(fā)出含糊的“嗯嗯”聲，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他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轉(zhuǎn)身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向電梯，瘋狂地按著上行鍵，背影倉皇得如同喪家之犬。
電梯門開了又合，吞沒了陸明消失的身影。車庫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我拉開車門，坐進(jìn)駕駛座，沒有再看車外僵立的蘇晴。引擎發(fā)動的聲音在空曠中顯得格外刺耳。過了足有半分鐘，副駕駛的車門才被小心翼翼地拉開，蘇晴帶著一身狼狽和濃烈的甜膩腥氣坐了進(jìn)來。她緊貼著車門，盡可能離我遠(yuǎn)點(diǎn)，身體縮成一團(tuán)，還在微微發(fā)抖，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沾滿紫色污穢、不斷顫抖的雙手，不敢看我一眼。
一路無話。只有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還有蘇晴極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來的、細(xì)微的啜泣。車廂里彌漫著提子的甜腥、她昂貴的香水被汗水稀釋后的怪異氣味，以及一種名為“恐懼”的、幾乎令人作嘔的粘稠氣息。
回到那個曾經(jīng)被我們稱之為“家”的豪華公寓。指紋鎖發(fā)出清脆的“嘀”聲。門開了，里面燈火通明，昂貴的家具和擺設(shè)依舊光鮮亮麗，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冰冷。
蘇晴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jìn)了主臥的浴室，嘩啦啦的水聲立刻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沖刷感。我走到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璀璨卻遙遠(yuǎn)的城市燈火，點(diǎn)燃了一支煙。猩紅的火點(diǎn)在黑暗中明滅，尼古丁的辛辣勉強(qiáng)壓下了胸腔里那股翻騰的、毀滅一切的暴戾。
我沒有開燈，任由黑暗包裹著自己。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浴室的水聲停了很久，蘇晴才磨磨蹭蹭地出來。她換上了干凈的睡衣，洗掉了臉上的污穢，但精心描畫的妝容卸去后，露出的是蒼白憔悴、布滿驚恐的臉。眼睛紅腫，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瑟瑟發(fā)抖的鳥。她不敢靠近我，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臥室門口，怯生生地看著黑暗中我指間那一點(diǎn)猩紅。
“阿哲…”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小心翼翼，“我們…我們談?wù)労貌缓茫课抑厘e了…我是一時糊涂…我…”
“閉嘴。”我打斷她，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穿黑暗。我掐滅煙頭，轉(zhuǎn)過身，在窗外微弱的光線下，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棱，精準(zhǔn)地刺向她?！澳阒恍枰鲆患隆！?/p>
她被我冰冷的目光嚇得又縮了縮脖子，聲音發(fā)顫：“…什么事？”
“睡覺?！蔽彝鲁鰞蓚€字，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或者，安靜地待著。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不要試圖解釋，更不要，”我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再碰我的任何東西。包括手機(jī)、電腦、抽屜……一切?！?/p>
蘇晴的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絕望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她。她張了張嘴，最終什么聲音也沒發(fā)出來，只是眼淚又無聲地洶涌而出。她默默地退回臥室，輕輕關(guān)上了門，仿佛隔絕了外面那個令她恐懼到骨髓的惡魔。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眼底最后一絲屬于人類的溫度也徹底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燃燒的復(fù)仇火焰。我走到書房，反鎖了門。打開電腦，屏幕的光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一個加密的通訊軟件被打開。
屏幕上彈出一個視頻請求，很快被接通。
畫面有些晃動，光線昏暗，隱約能看到骯臟的水泥地、生銹的鐵管和堆放的雜物。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背心、肌肉虬結(jié)、脖子上紋著猙獰蛇頭的光頭男人出現(xiàn)在畫面里。他臉上有一道從眉骨斜劈到嘴角的猙獰刀疤，讓他看起來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fā)黃的牙齒，笑容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和諂媚。
“陸老板！”刀疤的聲音沙啞刺耳，像砂紙摩擦，“您吩咐的事，兄弟們辦得妥妥的！那小子，剛出電梯口就被我們‘請’上車了，利索得很！”他側(cè)開身，鏡頭晃動著，對準(zhǔn)了角落里。
陸明被粗暴地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手反剪在身后，用一種極其痛苦的方式捆著。他嘴被骯臟的布條死死勒住，只能發(fā)出“嗚嗚”的悶哼。昂貴的潮牌衛(wèi)衣被扯得不成樣子，臉上沾著泥土和血污，那塊限量版手表早已不翼而飛。他臉上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拼命掙扎著，看向鏡頭的眼神充滿了哀求，淚水混合著血污流了滿臉。
“嗯。”我對著屏幕，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貨物。
刀疤似乎對我的平靜有些意外，隨即更加討好地湊近鏡頭，壓低聲音：“陸老板，您看……怎么‘招呼’這位小兄弟？是卸條胳膊？還是打斷腿？或者……”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讓他嘗嘗‘人肉沙包’的滋味？最近場子里新來了幾個泰拳手，下手黑著呢，正好缺個活靶子練練！”
“人肉沙包？”我重復(fù)了一遍，目光落在屏幕里陸明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他顯然聽到了刀疤的話，掙扎得更劇烈了，喉嚨里發(fā)出瀕死般的嗚咽。
“對！對！”刀疤興奮地搓著手，“就是讓那些打手把他當(dāng)沙袋打！拳拳到肉，聽著骨頭斷裂的聲音，那才叫一個爽！保證打得他親媽都認(rèn)不出來！而且，”他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打不死，打不殘，但能讓他生不如死，天天活在疼醒的噩夢里！最適合給不長眼的東西‘松松筋骨’！”
陸明聽到“生不如死”“骨頭斷裂”這些詞，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眼神徹底被絕望吞噬，淚水洶涌而出，拼命搖頭，發(fā)出“嗚嗚”的哀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