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根臟兮兮跑回家，王奶奶看到就念叨，“哎呦，我大孫這是誰欺負你了？怎么弄得身上全是土?。俊?/p>
王寶根呲牙咧嘴，捂著胳膊竄進自己屋。
他們?nèi)齻€孩子一個房間，王寶根進房間就看到床上呼呼大睡的弟弟。
王寶根不開心，氣呼呼看著睡著的弟弟。
小弟真是沒用，連多余都贏不了。
如果他選擇多余掰手腕，他肯定已經(jīng)拿到屬于自己的糖碎。
如果不是為了小弟也能贏，他才不會把多余讓給弟弟。
但弟弟卻輸了。
這下好了，他也輸了，一點糖都吃不到。
想到剛才輸給劉紅，大家都笑話他，連劉紅這個丫頭片子也嘲笑他。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王寶根走到床邊上，把弟弟蓋著的被子掀開，又去打開窗戶。
做完之后，若無其事出去。
門口多余閃身躲過去，沉思一瞬離開。
果然，吃晚飯時，王寶慶一個勁兒打噴嚏。
多余保持一貫沉默，飯桌上王老頭、王老太，兒子王豐收和妻子張香草，再就是老王家的兩個寶貝孫子王寶根和王寶慶。
再加一個外甥多余。
“寶慶是不是凍著了？”王奶奶擔心問，“這天這么冷，在外面跑出汗，冷風再一吹，可不凍著，香草啊，晚上給寶根煮點姜水，晚上蓋被子捂捂汗。”
張香草不住摸著兒子額頭，又摸摸大兒子額頭，“摸著是有點熱，晚上捂捂汗，不行明天就去衛(wèi)生所拿點感冒藥?！?/p>
一家人親親熱熱說著話，多余干啃著手里發(fā)黑的地瓜面窩頭，連個芥菜疙瘩都沒有。
王寶慶雖說凍著了，但還是一如既往活潑好動，一邊扒拉著碗里的雞蛋羹，一邊拿眼斜瞅著旁邊王寶根碗里的。
等自己吃完，就盯著王寶根碗里的雞蛋羹說：“哥哥，給我吃一口?！?/p>
王寶根不說話，端起碗一口倒進嘴里，含糊說：“沒了，沒了?！?/p>
王寶慶就生氣，然后又朝多余看過去，“你的窩頭，給我吃一口。”
張香草就罵他，“一個窩頭又硬又難吃，吃你的饅頭。”
但王寶慶撅嘴不樂意，大嗓門喊：“我不，我不，就要吃他的窩頭。”
王豐收這個當?shù)牧讼伦雷恿?，拉著臉訓他：“喊什么！一個窩頭也能看進眼里，沒出息?！?/p>
要是要個雞蛋肉的也就罷了，一個窩頭也看進眼里，眼皮子忒淺。
“我不，就要……窩頭”王寶慶一點不怕親爹，又哭又喊。
張香草不愿意了，“你干什么又訓他，不就是一個窩頭?！?/p>
別說一個窩頭，就是雞腿，他兒子也要得。
說完伸手拿過多余手里的窩頭，塞進兒子手中，“給你吃，吃不了給你爹吃?！?/p>
多余沒吭聲，直接跳下板凳離開。
“嘿，還不樂意了?！睆埾悴萜财沧?，“不樂意就找你媽去，一直賴在我們老王家也不是個事啊，是吧，媽？”
王奶奶拿窩頭的手一頓，剛拿起的窩頭滾回在小籃子里。
王奶奶沒吭聲，雖然她也心疼自己外甥，但兒媳婦兒給王家生了兩個孫子，她不能為了外姓外甥，跟自己兒媳婦兒過不去。
飯桌上的官司不說，只見多余回到房間，從門后邊拖出一個茅草席子，席子里裹著一床被子。
席子拖到離床最遠的地方，鋪好席子和被子，然后躺進被子里把自己裹起來。
王寶根開門，踩著席子進來，又出去。
幾次進出，席子上的腳印一次比一次臟。
為了解氣，更是故意踢人。
多余不吭氣，王寶根越發(fā)用力踢人。
多余終于轉身，也不說話，只盯著王寶根。
那眼神陰郁濕冷，凍得王寶根打個哆嗦，不敢再動作。
他們?nèi)齻€住一個屋，但很明顯，王寶根兄弟倆睡床。
月色清冷，枝頭上寒霜侵襲，人睡最熟的時候。
多余偷偷起身，走到窗口悄悄打開窗戶，又走到床前，和之前看到王寶根做的一樣，掀開被子一角。
冷空氣絲絲縷縷爬進屋，睡夢中的王寶根和王寶慶縮縮身子繼續(xù)睡。
等快天亮的時候，多余又悄悄把窗戶關上，把被子給兩人蓋好。
然后頂著倆黑眼圈去廚房燒水做飯。
第一聲雞鳴后，晨色熹微，村里陸陸續(xù)續(xù)煙火起。
王家一大早都起床，張香草喂雞，王奶奶去廚房和多余一起做飯。
等做好飯，家里男人也起來了，一家子吃飯上工。
王寶根和王寶慶每天睡到自然醒。
但今天倆人過了平時起床的時間也沒起，多余就去屋里看了一眼。
倆人臉紅紅的，不用多想，這肯定是燒起來了。
多余又抻了會兒，才去喊人。
這會兒地里沒啥活，隊上正在曬地瓜干。
上年紀的老人和女人半大孩子干挑撿、洗和煮的活兒，男人就干些切片、搬運的活兒。
多多少少都能掙工分。
這兩年比前兩年鬧饑荒好多了，起碼家家戶戶吃個七八分飽。
肚子不鬧，人們說說笑笑，干活也沒那么難熬。
王奶奶也正和老姐妹說笑，突然就聽到有人喊她。
再仔細一聽，果然村長媳婦兒老遠在喊她呢。
她站起來應聲問：“大興家的，你喊我干啥?！?/p>
村長媳婦兒急急忙忙過來，氣喘了兩口忙不迭說：“你家多余來喊你呢，說寶根兄弟倆好像生病了?！?/p>
“哎呦，你咋不早說！”王奶奶扔下手里的簸箕就往家里趕。
留在原地的村長媳婦兒翻個白眼，這還怪上她了？
早知道不如不來喊人，反正不是她孫子。
其他人自然看出村長媳婦兒的無語，勸說道：“老王家人不都這樣，你也別放心上?！?/p>
那頭張香草看到婆婆慌慌張張跑了，“嫂子，我婆婆咋了？是不是我家出事了？”
四處一看，公公和丈夫都在干活，肯定不是他們，那……
家里就剩下兩個孩子在家。
她孩子出事了？！
顧不上聽村長媳婦兒的話，她也撂下舀子就往家跑。
村長媳婦兒又贈送一個大白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多余來報信，報信完就沒他什么事了。
王奶奶往家趕，路過多余就怪說：“多余啊，你真是……哥哥弟弟生病也不知道照顧著些，你吃的喝的可都是王家的?！?/p>
說完也不管其它只管往家跑。
反正一個小孩子，她做姥姥的說他幾句也是為他好。
不然以后惹惱了他舅舅舅媽，連口飽飯也吃不上。
隨即又想，小閨女也是不中用，不然新找個男人，也斷沒有把兒子留在娘家的。
這些想法一閃而過，她越過多余離去。
多余低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周圍的人看到都嘆一聲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