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打折雞蛋被搶光了。我慢悠悠走到貨架前。最后一盒雞蛋突然從縫隙里滑出來。
穩(wěn)穩(wěn)落在我手里。收銀臺排長龍。我前面大媽突然說忘拿醬油。隊伍瞬間空出位置。
我第一個結(jié)賬。剛出超市門。暴雨傾盆而下。別人抱頭鼠竄。我頭頂那塊烏云。
裂開一道口子。陽光正好罩住我回家的路。他們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但餡餅總砸我頭上。
從小到大。走路撿錢。考試蒙的全對。連喝飲料都是再來一瓶。我媽說我是錦鯉轉(zhuǎn)世。
我覺得不是。錦鯉哪有我這待遇。今天不一樣。我經(jīng)過彩票店。老板愁眉苦臉貼告示。
“特大喜訊！本店開出千萬大獎！得主尚未領(lǐng)獎！”日期是三天前。我摸摸口袋。
三天前買的彩票還在。皺巴巴一團。我拿出來。對著告示上的號碼。一個。兩個。
三個……全中。老板眼珠子快瞪出來?！靶」媚铮∈悄?！千萬大獎?。 蔽夷笾势?。
手心有點出汗。心跳得很快。但臉上很平靜。習(xí)慣了。“哦?！蔽艺f。老板比我激動。
“哦什么哦！一千萬??！稅后八百萬！”他嗓門太大。周圍人全看過來。眼神像鉤子。
鉤我手里的彩票。我趕緊把彩票塞進內(nèi)衣。最安全。“謝謝老板?！蔽肄D(zhuǎn)身就走。
步子有點飄。不是興奮。是餓的。早飯沒吃。趕著來買打折雞蛋?，F(xiàn)在雞蛋在手。大獎在懷。
我決定奢侈一回。街角新開的牛肉面館。招牌寫著“開業(yè)大酬賓！第二碗半價！
”我推門進去?！耙煌肱Ｈ饷??！狈?wù)員熱情推薦：“第二碗半價哦！很劃算！
”我搖頭：“吃不下?！薄翱梢源虬剑 薄安挥?。”我只要一碗。面上來。熱騰騰。
牛肉堆成小山。隔壁桌一對情侶。男的碗里只有三片薄牛肉。
女的撅嘴：“為什么她的肉那么多？”老板正好路過。探頭看我碗?！鞍眩煾凳侄读?！
給你加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皼]事沒事，你吃你吃！”我埋頭吃面。肉真的多。
面也勁道。湯底濃郁。好吃。吃到一半。店里突然騷動?！爸鹆耍『髲N著火了！
”濃煙滾滾。食客尖叫著往外跑。我坐在最里面。不慌。夾起最后一塊牛肉。慢條斯理嚼完。
放下筷子。剛起身。消防噴淋頭啟動。嘩啦啦。水像瀑布澆下來。所有人淋成落湯雞。
除了我。我頭頂那塊天花板。噴淋頭。啞火了。我走出面館。渾身干爽。陽光曬著。暖洋洋。
口袋里彩票滾燙。八百萬。該怎么花？先買房。中介小陳帶我看房。市中心高檔小區(qū)。
樣板間亮得晃眼?！吧坌〗?，這套是我們的樓王！坐北朝南，全景落地窗！”他唾沫橫飛。
“原價一千兩百萬！現(xiàn)在業(yè)主急售！只要九百萬！”我搖頭：“超預(yù)算。
”小陳笑容不變：“還有套小的！七百萬！”還是超。我只有八百萬。還得裝修。還得買車。
還得……小陳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臉色變了。“什么？那套兇宅？……客戶指定今天看？
……行行行我馬上去！”他掛了電話。對我賠笑：“邵小姐，實在不好意思，
公司突然有急事……”“兇宅？”我問。小陳尷尬：“呃……是，有套房子，房東跳樓了，
一直賣不掉。剛有個客戶點名要看……”“帶我去看看?！蔽艺f。
小陳瞪大眼：“您……您要買兇宅？”“便宜?！眱凑钦鎯?。一梯一戶。頂層。
指紋鎖都透著冷氣。推開門。一股灰塵味。裝修很豪華。就是沒人氣?？蛷d巨大落地窗。
能看到半個城市。“房東就是從那……”小陳指指陽臺，聲音壓低，“掉下去的。抑郁癥。
”陽臺沒封窗。夜風(fēng)呼呼往里灌。我走到陽臺邊。往下看。三十層。車像甲殼蟲?！岸嗌馘X？
”我問。“業(yè)主親屬急出手，三百萬全包！家具家電全送！”小陳趕緊說?！拔乙恕?/p>
”我說。小陳下巴差點掉下來?！吧坌〗?！您……您不再考慮考慮？
這房子死過人……”“考慮好了?！蔽夷贸鲢y行卡?！岸ń鸲嗌?？刷?！笔掷m(xù)辦得出奇快。
兇宅沒人爭。房東親屬拿到錢，跑得比兔子還快。鑰匙交到我手里。小陳表情復(fù)雜。
“邵小姐，您……膽子真大。”我笑了笑。不是膽子大。是知道結(jié)果。從踏進這房子開始。
心里就有個聲音?！澳愕?。”房子是我的。我搬進來。前三天。風(fēng)平浪靜。第四天半夜。
客廳有哭聲。嗚嗚咽咽。像風(fēng)吹過縫隙。又像女人在哭。我睜著眼。聽了一夜。第五天。
廚房水龍頭自己開了。嘩嘩流。我關(guān)掉。它又開。第六天。臥室燈忽明忽滅。啪嗒。啪嗒。
像有人玩開關(guān)。第七天。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對著空氣說話?！棒[夠沒？”哭聲停了。
水龍頭安靜了。燈光穩(wěn)了。“談?wù)?？”我說。沒人回答。但溫度降了幾度。“這房子我買了。
”我繼續(xù)說，“現(xiàn)在是我的。你，要么走，要么留。要留，守我的規(guī)矩。
”冷氣繞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停在茶幾對面。仿佛有人坐下?！暗谝唬粶食澄宜X。
”冷氣顫了顫?！暗诙?，可以出來晃，別嚇人?！崩錃庾笥绎h，像點頭?！暗谌?，
”我頓了頓，“幫我看家?！崩錃馔蝗荒龑?。化成一個半透明的女人。很瘦。臉色慘白。
眼睛很大。穿著睡裙。她怯生生看著我。“你……不怕我？”“怕你干嘛？
”我拿起遙控器開電視，“你還能吃了我？”女鬼愣住。電視里放綜藝。嘻嘻哈哈。
“你叫什么？”我問?！疤K晚。”女鬼小聲說，“以前……是這房子的租客?！薄芭丁?/p>
”我換了個臺，“怎么死的？”蘇晚眼圈紅了?！氨环繓|騙了……他欠高利貸，
偽造文件把這房子‘賣’給我，卷錢跑了。債主找上門，逼我還錢……我……我跳下去了。
”她指著陽臺?！拔液匏?！我要等他回來！”她聲音尖利起來?！暗炔坏搅恕！蔽铱兄O果，
“他早跑國外了。你在這鬧，倒霉的是新房東，比如我?！碧K晚蔫了。“那……那怎么辦？
”“幫我看看家?！蔽抑钢搁T口，“有壞人進來，嚇唬嚇唬。
”蘇晚眼睛亮了亮：“這個我會！”“水電費我會交?！蔽艺f，“你不用省。
”蘇晚又蔫了：“我開不了燈……”“哦對，忘了。”我點頭，“那隨你吧?！庇泄砜醇摇?/p>
挺好。我白天出門。蘇晚就乖乖“待著”。晚上我看電視。她縮在角落沙發(fā)。偶爾情節(jié)感人。
她還偷偷抹眼淚。透明的眼淚。掉地上就沒了。兇宅變吉屋。八百萬還剩五百萬。
我買了輛普通代步車。二十萬。剩下的存銀行。利息夠我躺平。日子很舒坦。直到那天。
樓下鄰居找上門。一個燙卷發(fā)的大媽。叉著腰?！靶丈鄣?！你家漏水！
把我家天花板都泡爛了！”我皺眉?！安豢赡堋！边@房子裝修好得很。蘇晚也飄過來。搖頭。
“我天天在家，沒漏水！”大媽不依不饒。“就是你家！跟我上去看！”她拽我胳膊。
力氣很大。我被她拖下樓。她家天花板。一大片水漬。墻皮脫落?！澳憧?！你看！
”大媽唾沫星子噴我臉上。我抬頭看滲水點。正對我家衛(wèi)生間位置?！拔疑先タ纯??！蔽艺f。
“看什么看！賠錢！”大媽堵著門，“五千！少一分不行！”我看著她?！白岄_?！彼蛔?。
“不賠錢別想走！”我拿出手機?！拔覉缶?。”大媽臉色一變?！皥笫裁淳?！
鄰里糾紛警察管不著！”“那就等警察來?！蔽野戳?10。大媽急了。伸手搶我手機。
我側(cè)身躲開。她撲空。撞到鞋柜?！鞍?！打人啦！新搬來的打老人啦！”她坐在地上嚎。
整層樓鄰居都探頭。指指點點。我舉著手機。屏幕顯示“110已接通”?！澳?，
我這里是……”大媽一骨碌爬起來?！八隳愫荩 彼钢冶亲?，“這事沒完！
”她砰地關(guān)上門。我上樓。仔細檢查衛(wèi)生間。地磚干燥。水管完好。浴缸沒水。
蘇晚跟在我后面?！罢鏇]漏！我保證！”我相信她。但樓下天花板確實濕了。怪事。第二天。
更怪的事來了。物業(yè)經(jīng)理找我?！吧坌〗?，樓下王阿姨投訴您半夜擾民。
”“她說您半夜剁骨頭，咚咚咚響?！蔽野櫭??！拔彝砩鲜c就睡了?！薄八€說，
”經(jīng)理壓低聲音，“聽見您家有小孩哭……”我看向蘇晚。蘇晚猛搖頭?！拔铱抟彩谴笕丝?！
”經(jīng)理看不見蘇晚。他搓著手?！吧坌〗?，您這房子……以前出過事。王阿姨是老住戶，
有點迷信……您看能不能……”“不能?！蔽掖驍嗨拔覜]做過?！苯?jīng)理訕訕走了。
第三天。我在信箱發(fā)現(xiàn)死老鼠。用塑料袋裝著。血糊糊。蘇晚氣得頭發(fā)都飄起來。
“肯定是那個老妖婆！”第四天。我車胎被人扎了。四個胎。全癟了。監(jiān)控死角。沒證據(jù)。
第五天。王翠蘭大媽又來了。這次帶了個道士。道士穿著臟兮兮的道袍。拿個羅盤。
在我家門口念念有詞。“妖氣沖天！此屋大兇！”道士指著門，“必有厲鬼作祟！
禍及鄰里??！”王翠蘭在旁邊幫腔?！按髱煟】焓樟诉@妖怪！”鄰居們圍了一圈。竊竊私語。
“我就說兇宅不能住人……”“看吧，
惹到臟東西了……”“王阿姨家真可憐……”道士掏出桃木劍?！斑?！妖孽！還不速速現(xiàn)形！
”他作勢要沖進來。蘇晚躲在我身后?！拔也皇茄酢蔽覔踉陂T口?！皾L。
”道士瞪眼：“你敢包庇邪祟！”“這是我家?！蔽依淅淇粗澳闼疥J民宅，
我馬上報警?！钡朗繗庋姘税虢?。王翠蘭跳出來?！按髱熓莵韼臀覀凃?qū)邪！你家里有鬼！
害得我們不得安寧！”“證據(jù)呢？”我問?！拔壹衣┧√旎ò彘L霉！就是證據(jù)！
”“我找人鑒定過，”我拿出手機，“漏水點是公共管道老化，維修費物業(yè)承擔(dān)。
報告發(fā)業(yè)主群了，你沒看？”王翠蘭噎住?！澳恰撬览鲜?！我孫子都嚇病了！
”“你孫子被老鼠嚇??？”我挑眉，“老鼠是你放的吧？需要我報警查指紋嗎？
”王翠蘭臉色發(fā)白?！澳恪阊趪娙?！”“還有我車胎。”我盯著她，
“小區(qū)新?lián)Q了高清監(jiān)控，要看看昨晚誰在我車邊轉(zhuǎn)悠嗎？”王翠蘭后退一步。
“你……你胡說！”道士見勢不妙。收起桃木劍?！斑馈热皇轮鞑慌浜希?/p>
貧道……先走一步！”他溜得飛快。王翠蘭孤零零站著。鄰居們眼神變了?！巴踅?，
真是你干的？”“死老鼠太缺德了……”“車胎也扎？多危險??！”王翠蘭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們別聽她胡說！她是災(zāi)星！住兇宅招晦氣！誰沾上誰倒霉！”她指著我?！暗戎?！
你得意不了多久！”她撂下狠話。跑了。我關(guān)上門。蘇晚拍著胸口。
“嚇死我了……”“怕什么?！蔽业沽吮?，“她又看不見你。
”“那個道士……好像有點本事。”蘇晚心有余悸，
“他羅盤剛才真的在轉(zhuǎn)……”“裝神弄鬼。”我不在意。我小看了王翠蘭的惡意。三天后。
我下樓倒垃圾。樓道燈壞了。黑漆漆。剛走到拐角。背后一股大力！有人推我！我向前撲倒。
眼看要滾下樓梯。腳踝突然一涼！像被冰冷的手抓住。猛地定?。∥阴咱勔徊?。站穩(wěn)。回頭。
空無一人。腳踝上。殘留著冰冷的指印。蘇晚顯形。臉色慘白。手還在抖。
“剛……剛才有個黑影推你……我抓住了……”她聲音發(fā)顫?！笆侨耸枪恚俊蔽覇??！叭?！
”蘇晚肯定，“有溫度！”我眼神冷了。第二天。我買了高清夜視攝像頭。裝在家門口。
隱蔽位置。又過三天。凌晨兩點。手機警報響了。監(jiān)控提示門口有人影。我點開。
夜視畫面清晰。一個臃腫身影。戴著帽子和口罩。正往我家門鎖孔里灌膠水。看身形。
是王翠蘭。我截圖。錄像。保存。報警。二十分鐘后。警察來了。在王翠蘭家把她帶走。
證據(jù)確鑿。她哭天搶地?！八ξ遥∷菕甙研?！自從她搬來，我家就沒好事！
老頭子摔斷腿！孫子發(fā)高燒！我買股票賠光錢！都是她克的！”警察不為所動。
“故意傷害未遂，破壞他人財物，跟我們?nèi)ニ镎f。”王翠蘭被帶走時?；仡^死死瞪著我。
眼神怨毒。“你會遭報應(yīng)的！災(zāi)星！”我關(guān)上門。蘇晚小聲說：“她好可怕?！薄皭喝硕?。
”我躺回沙發(fā)。王翠蘭被拘留了十天。賠了我修鎖錢。小區(qū)里沒人再敢惹我。兇宅徹底安靜。
我以為日子會繼續(xù)平靜。直到那個周末。我去城郊新開的溫泉度假村。朋友送的體驗券。
據(jù)說能轉(zhuǎn)運。我不信。但閑著也是閑著。度假村人不少。露天溫泉池?zé)釟怛v騰。
我泡在池子里?；杌栌?。旁邊幾個女人嘰嘰喳喳?！奥犝f沒？投資部李總今天也來了！
”“哪個李總？”“李強啊！年輕有為！鉆石王老五！”“他好像單身吧？”“早離了！
前妻跟人跑了！”李強？我眼皮跳了跳。這名字。有點熟。我前男友。也叫李強。
劈腿被我抓奸在床。我把他和那女人鎖在酒店衛(wèi)生間。叫來記者。鬧得滿城風(fēng)雨。
最后他丟了工作?；伊锪镫x開。五年沒音訊。不會這么巧吧？怕什么來什么。
我剛從池子出來。裹著浴巾。迎面撞上一群人。眾星捧月。中間那個男人。西裝筆挺。
頭發(fā)梳得油亮。手腕金表晃眼。正是李強。他看到我。笑容僵在臉上。眼神像淬了毒。
“邵棠？”他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李總?！蔽尹c頭?！澳銈冋J識？”旁邊有人問。
“何止認識?！崩顝娎湫Γ袄鲜烊?。”他上下打量我。浴巾裹得嚴實。但他眼神像剝皮刀。
“混得不錯??？傍上大款了？能來這地方？”度假村門檻高。非富即貴?！芭笥阉偷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