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溪極其輕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淚水,“朕懂你,那就私下,朕同小宜,不只是君臣?!?/p>
宜修呼吸一滯。
這句“朕懂你”比任何賞賜都致命。
烏拉那拉氏宜修等了多年的認可,竟在此刻輕易得到。
若這是夢,求神佛保佑讓自己長眠不醒。
若是計……
殿外。
蘇培盛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把鞋子盯出個洞來。
剪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時不時看向殿內(nèi),忍不住低聲問道。
“江福海,你說怎么殿內(nèi)靜悄悄的,不像是大發(fā)雷霆的樣子?!?/p>
江福海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
“老天保佑,希望沒事?!?/p>
“來人?!?/p>
是皇上呼喊!咱家有救了!
蘇培盛趕緊帶人入內(nèi),卻見帝后安然坐著,皇上面色平和,皇后臉頰微紅。
沈知溪被人服侍著漱口后,隨意指著桌子上一道菜說。
“皇后今日備的人參烏雞湯不錯,甚合朕意,朕記得庫房有一只翠羽點金鳳釵不錯,蘇培盛你去取來,朕贈予皇后?!?/p>
宜修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端持,卻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婉。
“多謝皇上,臣妾別無所求,皇上喜歡便好?!?/p>
蘇培盛、剪秋、江福海三人齊齊舒了一口氣,暗道。
“得,白擔(dān)心了。”
夜已深。
宜修早已卸去環(huán)釵,穿著月白色寢衣,墨發(fā)披散在肩頭,褪去了白日里的端肅威嚴,透出罕見的柔弱。
宜修靜靜地躺在床榻內(nèi)側(c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邊緣。
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按制都會宿在景仁宮,這本該是她早已習(xí)慣了的例行公事。
可今夜,那聲“小宜”,那句“夫妻”,那句“朕懂你”……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回響。
宜修心情復(fù)雜,心緒翻騰,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唾棄的的隱秘期待。
她忍不住閉上雙眼,自嘲一笑。
【烏拉那拉宜修,你在期盼什么?】
【不過是一時興起,帝王無聊時排遣寂寞的游戲罷了?!?/p>
【二十年都這樣過來了,難道還看不透嗎?溫情,是這深宮里最不值錢,也最要命的東西?!?/p>
突然聽到腳步聲漸近,宜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沈知溪洗漱完,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他垂眸看向裝睡的皇后,忽然俯身。
一個輕柔溫?zé)岬奈牵缤鹈?,輕輕落在了她微蹙的眉心。
宜修驟然睜眼,睫羽輕顫。
“皇上……”
沈知溪淺笑,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小宜,夜深了,咱們安置吧?!?/p>
素色帳幔無聲垂落。
翌日清晨。
沈知溪神清氣爽地起身,動作輕柔地洗漱完,準備去上朝。
臨走前沈知溪看了一眼沉睡倦怠的宜修,低聲吩咐。
“照顧好皇后。”
宜修醒來,發(fā)現(xiàn)身側(cè)錦被已涼。
剪秋掀帳伺候梳洗,無意間瞥見皇后寢衣領(lǐng)口的一粒盤扣不知何時崩落。
她偷笑道。
“娘娘,皇上上朝去了,特地吩咐不用驚動您?!?/p>
宜修難得臉色薄紅,不知道在想什么。
…………………………………………
沈知溪看著寫著“庫銀僅余三百一十五萬兩”的密折,沈知溪只覺得煩躁。
“這點錢夠干什么,賑一次災(zāi)都不夠塞牙縫的?!?/p>
搞錢!必須立刻馬上搞錢!
來錢快的法子,不是抄家就是賄賂,還有哪些適合現(xiàn)在拿出來的。
沈知溪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嬪妃的口脂。
對了,化妝品!
化妝品無論在古代還是現(xiàn)代都是超級暴利的行業(yè),一盒蘇州產(chǎn)的胭脂價值五十兩,頂?shù)蒙县毭袷昕诩Z,賞給華妃的螺子黛更是一顆抵十兩黃金!
別看好像嬪妃用的是最最頂級的,實際上自下而上很多人都會貪墨,少之又少才奉上來。
眉筆無非就是炭粉加橄欖油,口脂是蜂蠟和植物色素,敷粉是二氧化鈦加珍珠粉,換上精致包裝和好聽名聲,就能狠狠掙上層男人女人的金子。
什么?你說男人不需要?
笑話!
揚州瘦馬的眉黛誰買的?秦淮畫舫的胭脂誰賞的?男人嘴上說著“清水出芙蓉”,背地里砸錢比誰都狠。
沈知溪要掙的,就是這份體面錢和面子錢。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白花花的銀錢朝自己奔來,立馬展紙揮墨寫下方案。
一氣呵成!
“蘇培盛,吩咐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秘密完成這件事,同時立刻召李衛(wèi)來見朕?!?/p>
“奴才遵旨?!?/p>
李衛(wèi)在家穿上朝服急急忙忙過來,不知皇上急召所為何事。
沈知溪將一盒蘇州織造的胭脂遞給他。
“朕聽說全大清的貴女都用這個?李愛卿可曾見過?”
李衛(wèi)疑惑地看著這明顯是女子的物品,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微臣妻子也有類似的,賤內(nèi)當(dāng)時買了兩盒便花掉了微臣半個月的月俸?!?/p>
李衛(wèi)想到便露出了心疼。
沈知溪勾起嘴角,眼中精光一閃。
“那李愛卿,你覺得,朕也吃這塊碗羹如何?朕已有方子,造辦處很快就會有消息?!?/p>
李衛(wèi)聞言,眉頭立刻緊鎖起來,他腦子轉(zhuǎn)得飛快,謹慎地拱手道。
“回皇上,內(nèi)務(wù)府雖能仿制,但官造胭脂流入民間恐招非議?!?/p>
李衛(wèi)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說出了更深層的擔(dān)憂。
“皇上,商賈雖富,地位卻賤。朝中諸公表面清高,可誰家背后沒有幾門生意?或是族人經(jīng)營,或是門人代持,坐收其利?;噬先粢怨偌疑矸葜苯酉聢觯直×怂麄兊睦?,恐引朝堂非議??!”
這就是為什么很多能賺錢的“新政”推不下去!皇上吃多了,他們就吃少了,所以那幫老貨色會齊心協(xié)力阻撓。
沈知溪聽完哈哈大笑,“誰說朕要官造?”
隨手抽出一本密奏遞給李衛(wèi)。
奏折上記載著蘇州織造李煦被抄家時,其嫡女李令慧因精通香粉方子被赦免,如今在金陵經(jīng)營著一家瀕臨倒閉的胭脂鋪。
沈知溪用朱筆隨手在“李”字上畫了個圈。
“讓她當(dāng)幌子?!?/p>
“你親自去金陵一趟,告訴她,做得好,朕能讓她李家女眷免于發(fā)配寧古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