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攥著離婚協(xié)議,指尖陷進(jìn)我掌心:“陸沉,放我走,蘇航需要我?!蔽宜砷_領(lǐng)帶,
在協(xié)議簽下名字:“好,如你所愿。”林晚推門進(jìn)來時,帶進(jìn)一股深秋的涼氣。她沒開燈,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孤寂。
窗外最后一點(diǎn)天光勾勒出她纖細(xì)的輪廓,
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松節(jié)油和…另一個男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她走到我對面的沙發(fā)前,
沒有坐。只是站著,隔著冰冷的玻璃茶幾,看著我。那雙曾盛滿星河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和深不見底的疲憊??蛷d里沒開主燈,
只有壁龕里幾盞射燈,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那份決絕顯得格外刺眼。“陸沉,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繃緊到極限的琴弦,“我們談?wù)??!蔽覜]動,
依舊陷在寬大的沙發(fā)里,指尖無意識地捻著冰涼的威士忌杯壁。琥珀色的液體晃了晃,
映出頭頂射燈破碎的光。她身上的松節(jié)油味和那縷陌生的檀香,
混合著室內(nèi)昂貴的皮革和雪茄氣息,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荒誕的沖突?!罢勈裁矗?/p>
”我的聲音比想象中更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自己都厭惡的倦怠。
目光掃過她緊抿的、失了血色的唇,最終落在她緊緊攥著、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的那份文件上。
即使光線昏暗,我也能看清那刺眼的標(biāo)題——離婚協(xié)議書。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驟然收緊,隨即又被更深的麻木覆蓋。終于來了。
林晚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汲取最后的勇氣。她將那份薄薄的、卻重逾千斤的協(xié)議,
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獻(xiàn)祭般的姿態(tài),推到了玻璃茶幾的正中央。紙張摩擦玻璃,
發(fā)出細(xì)微卻刺耳的聲響。她的目光終于抬起來,直直地撞進(jìn)我的眼底。
那里面沒有了往日的溫存和依賴,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火焰,燃燒著愧疚,燃燒著痛苦,
更燃燒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昂灹税?,陸沉。”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像冰錐砸在琉璃上,“蘇航他……他現(xiàn)在很不好。畫廊破產(chǎn)了,畫賣不出去,人……快垮了。
”她頓了頓,喉頭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那幾個字,“他需要我?!薄靶枰??
”我重復(fù)了一遍,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只有威士忌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指尖滑落,
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那個名字——蘇航,像一根陳年的刺,終于在這一刻,帶著倒鉤,
狠狠地扎進(jìn)了最深的血肉里。那個在她學(xué)生時代就占據(jù)了她所有崇拜與憧憬的白月光,
那個才華橫溢卻眼高于頂?shù)穆淦钱嫾?。原來這三年婚姻里,
爾的出神、畫室里那些不屬于她風(fēng)格的半成品、深夜電話里壓低的嗓音……所有的蛛絲馬跡,
都指向這個最終答案。林晚像是被我這平淡的反問刺痛了,她猛地向前傾身,
雙手撐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逼迫的姿態(tài)。
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陷進(jìn)光滑的玻璃表面。那雙盛滿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尖銳和……哀求?“對!他需要我!
”她的聲音有些失控,“陸沉,你看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他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他的畫!
他的才華不該被埋沒!他需要有人幫他重新站起來!需要有人相信他!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中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卻倔強(qiáng)地不肯落下,
“而我……只有我能幫他!只有我知道怎么幫他!你明白嗎?陸沉!”她伸出一只手,
越過冰冷的茶幾,帶著一絲涼意和微微的顫抖,猛地攥住了我放在膝上的左手手腕!
力道很大,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我的皮肉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力量?!胺盼易?,陸沉?!彼穆曇魩е鴿庵氐谋且?,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帶著血沫,“求你了……放我走,去他身邊。
算我……求你!”她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決堤,大顆大顆地滾落,
砸在我被她死死攥住的手背上。滾燙。灼得皮膚生疼??蛷d里死寂一片。
只有她壓抑的啜泣聲,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壁龕的射燈冷冷地照著,
將她臉上的淚痕照得清晰無比,也照著她眼中那份為另一個男人燃燒的、不顧一切的決絕。
手腕被她攥得生疼,那滾燙的眼淚灼燒著皮膚。
我看著眼前這張布滿淚痕、寫滿為另一個男人心碎與哀求的臉,
這張我曾發(fā)誓用一切去守護(hù)的臉。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疲憊感,如同深海的寒流,
瞬間席卷了四肢百骸。心臟那塊被攥緊的地方,麻木得失去了痛覺。
所有的質(zhì)問、不甘、憤怒,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原來這三年的朝夕相處、悉心呵護(hù)、傾盡資源的扶持,在她心里,
終究抵不過那個落魄白月光一句虛無縹緲的“需要”。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
將自己的手腕,從她冰冷而用力的鉗制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抽了出來。動作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然后,我抬手,松了松系得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真絲面料摩擦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這個動作,
像是卸下了某種無形的枷鎖。身體微微前傾,我拿起了茶幾上那支價值不菲的萬寶龍鋼筆。
筆身冰涼沉重。旋開筆帽,露出尖銳的鉑金筆尖。
目光掠過協(xié)議上早已打印好的、屬于“林晚”的簽名。她的字跡娟秀,
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道。筆尖懸在“男方簽字”那一欄的空白處。冰冷的墨色,
在慘白的紙張上等待著一個終結(jié)。我抬眼,最后看了一眼淚眼婆娑、滿眼哀求的她。
她的眼神里,只有對自由的渴望和對另一個男人的奔赴,
沒有絲毫對這段婚姻、對這個家的留戀?!昂谩!蔽业穆曇舻统疗椒€(wěn),
像深潭不起波瀾的水面,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客廳里。筆尖落下。流暢而堅定地在紙上劃過。
簽下我的名字——陸沉。最后一筆落下,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叭缒闼?。
”我將鋼筆輕輕擱回桌面,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身體重新靠回沙發(fā)背,閉上了眼睛。
仿佛剛才簽下的,不過是一份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林晚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啜泣聲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著協(xié)議上那清晰有力的簽名,又看看閉目靠在沙發(fā)里的我,臉上還掛著淚痕,
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茫然?她似乎沒料到會如此順利。
順利得……近乎殘忍。空氣凝固了幾秒。她猛地抓起那份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像抓住救命稻草,
又像是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她胡亂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看也沒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
幾乎是踉蹌著沖出了客廳。高跟鞋的聲音倉促而凌亂,消失在玄關(guān),
緊接著是沉重的大門被拉開又狠狠關(guān)上的巨響?!芭?!”那聲巨響,像最后的喪鐘,
徹底宣告了這場婚姻的終結(jié)??蛷d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窒息。壁龕射燈的光線冰冷地切割著空間。我依舊閉著眼,
靠在沙發(fā)里。許久,才緩緩睜開。視線落在光潔如鏡的玻璃茶幾上。那里,
除了殘留的一點(diǎn)水漬(不知是威士忌的水珠還是她的淚水),
還有一份被隨意丟在角落、尚未拆開的厚重信封。我伸出手,將它拿了過來。
信封是昂貴的啞光紙,印著燙金的、極具藝術(shù)感的徽標(biāo)——“星辰藝術(shù)基金會”。指尖用力,
嗤啦一聲,撕開了封口。里面滑出一張制作精美、質(zhì)感厚重的授獎函。
措辭華麗而官方:“尊敬的陸沉先生:我們榮幸地通知您,經(jīng)由評委會全票通過,
您提名的杰出青年藝術(shù)家蘇航先生,憑借其系列作品《浮光掠影》,
榮獲本年度‘星辰藝術(shù)新銳大獎’!
特此授予獎金:人民幣伍佰萬元整……”后面是一連串的頒獎典禮時間地點(diǎn)。蘇航。
《浮光掠影》。五百萬。我看著紙上那個被盛贊的名字和作品名稱,
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冰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呵。浮光掠影。多么貼切的名字。
林晚畫室里那些深夜亮著的燈,那些被小心藏起的、帶著明顯蘇航風(fēng)格的半成品畫作,
那些她熬紅的雙眼和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眼神……原來都是為了這個。為了她的白月光,
能踩著陸氏集團(tuán)提供的資源和金錢鋪就的階梯,摘下這顆璀璨的“星辰”。一股冰冷的怒意,
混雜著巨大的諷刺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劇痛,猛地從心底竄起!像毒蛇的獠牙,
狠狠噬咬著每一寸神經(jīng)!我攥著那張華麗無比的授獎函,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
紙張在掌心被揉皺,變形。然后,我猛地抬手!嗤啦——!
刺耳的紙張撕裂聲在死寂的客廳里炸響!一下!兩下!三下!
厚實精美的授獎函在我手中被狂暴地撕扯成碎片!燙金的徽標(biāo)斷裂,蘇航的名字被撕得粉碎,
五百萬的數(shù)字化作齏粉!雪白的、帶著墨香的碎片,如同被狂風(fēng)吹散的紙錢,
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下來,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落在光潔的玻璃茶幾上,
也落在我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背上。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飄落的碎片,
像看著一場盛大而荒誕的葬禮。三個月后,“涅槃”藝術(shù)中心。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幕墻內(nèi),
卻是另一番景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舒緩的爵士樂流淌在挑高的大廳里,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香水與高檔顏料混合的獨(dú)特氣息。穿著考究的男男女女端著酒杯,
低聲交談,目光流連于懸掛在潔白墻壁上的一幅幅畫作。
今夜是“新銳之光·蘇航個人作品展”的開幕酒會。
也是他獲得“星辰藝術(shù)新銳大獎”后的首次大型亮相。林晚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小禮服,
站在人群中央。她化了精致的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yōu)美的脖頸。
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與前來道賀的賓客寒暄,眼神明亮,
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事業(yè)女性的自信光芒。
仿佛三個月前那個在冰冷客廳里淚流滿面、絕望哀求的女人,只是幻覺。而她的身邊,
站著今晚的絕對主角——蘇航。他穿著量身定做的絲絨西裝,頭發(fā)精心打理過,
臉上帶著藝術(shù)家特有的、略顯矜持卻又掩飾不住志得意滿的笑容。他一手端著香檳,
另一只手,極其自然地、充滿占有欲地攬在林晚纖細(xì)的腰肢上,時不時低頭與她耳語幾句,
姿態(tài)親昵。林晚微微側(cè)頭聽著,唇邊始終掛著那抹溫婉的笑意,偶爾輕輕點(diǎn)頭。
鎂光燈不時閃爍,記者們圍著這對“藝術(shù)眷侶”,爭相采訪。
蘇航侃侃而談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藝術(shù)追求,
言語間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對林晚“無私支持”的感激。
“《浮光掠影》系列能獲得星辰大獎,離不開晚晚的付出,她是我靈感的繆斯,
更是我最堅實的后盾……”蘇航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開,深情款款。
林晚依偎在他身邊,笑容溫婉,眼底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些。仿佛所有的犧牲和付出,
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加倍的回報。一派花團(tuán)錦簇,烈火烹油。
我站在二樓VIP休息室的巨大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支燃燒的雪茄,
冷冷地俯瞰著樓下這幕盛大的演出。煙霧繚繞,模糊了視線,
卻模糊不了樓下那對璧人刺眼的和諧與蘇航眼中那掩飾不住的、小人得志的輕狂。三個月。
足夠讓一個瀕臨崩潰的“天才”畫家,在五百萬獎金的加持和陸氏資源無形的托舉下,
重新站上云端,享受鮮花掌聲,以及……他失而復(fù)得的“繆斯”。
助理陳默悄無聲息地走到我身后,低聲道:“陸總,都準(zhǔn)備好了。
基金會和所有合作方都已收到您的最終指令?!蔽椅艘豢谘┣?,
辛辣的煙霧在肺里轉(zhuǎn)了一圈,緩緩?fù)鲁?。看著樓下蘇航那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嘴臉,
看著林晚眼中那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愚蠢的滿足感,
心底最后一絲猶豫也被冰冷的怒意徹底碾碎?!伴_始吧?!蔽业穆曇魶]有任何起伏。
陳默點(diǎn)頭,迅速對著微型耳麥下達(dá)了指令。樓下,酒會的氣氛正漸入高潮。
司儀滿面紅光地走到大廳中央的小型演講臺前,敲了敲麥克風(fēng),試圖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各位尊貴的來賓,女士們,先生們!”司儀的聲音帶著興奮,“在這個美好的夜晚,
我們共同見證了蘇航先生藝術(shù)生涯的重要里程碑!接下來,
讓我們有請本次畫展以及蘇航先生藝術(shù)道路最重要的支持者、投資人,陸氏集團(tuán)總裁,
陸沉先生!為大家致辭!”熱烈的掌聲瞬間響起!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聚光燈,
都齊刷刷地投向了二樓樓梯口!林晚和蘇航也同時抬起頭,臉上帶著驚喜和期待的笑容,
看向那個方向。尤其是蘇航,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對更多資源和光環(huán)的渴望。
在萬眾矚目下,我掐滅了雪茄,整了整一絲不茍的西裝袖口,邁步走下樓梯。步伐沉穩(wěn),
面容冷峻。掌聲更加熱烈。鎂光燈瘋狂閃爍。我走到演講臺前,司儀恭敬地讓開位置。
大廳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這位資本巨鱷對今晚主角的贊美與祝福。
我調(diào)整了一下麥克風(fēng)的高度,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后,
精準(zhǔn)地落在了臺下前排——林晚和蘇航的身上。林晚的笑容依舊溫婉,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蘇航則挺直了腰背,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我緩緩開口,
聲音透過優(yōu)質(zhì)的音響設(shè)備,清晰地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沉穩(wěn),有力,
不帶一絲感情:“首先,感謝各位蒞臨?!遍_場白很平常。臺下的蘇航嘴角已經(jīng)揚(yáng)了起來。
“今晚,本應(yīng)是慶賀藝術(shù)新星冉冉升起的時刻。”我的語氣依舊平淡,
目光卻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住蘇航,“然而,很遺憾?!蔽椅⑽⑼nD了一下。
這個短暫的停頓,讓大廳里輕松的氣氛瞬間凝滯了一瞬。林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蘇航得意的表情也凝固在臉上,透出一絲不安。
“作為蘇航先生此前最大的個人投資者,以及‘星辰藝術(shù)新銳大獎’的主要提名人和出資方,
”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下,
“陸氏集團(tuán)在此正式宣布——”我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
直直刺向臉色瞬間煞白的蘇航!“即刻起,撤回對蘇航先生的所有投資!
終止一切與其相關(guān)的商業(yè)合作!
于本次畫展的贊助、未來作品的代理、以及……‘星辰藝術(shù)新銳大獎’的全部后續(xù)獎金支持!
”轟——?。?!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進(jìn)一瓢冰水!整個大廳瞬間炸開了鍋!死寂被打破!
取而代之的是海嘯般的驚呼、倒吸冷氣聲和難以置信的議論!“撤資?終止合作?
”“星辰大獎的獎金也撤回?!”“天?。∵@是怎么回事?”“蘇航完了!徹底完了!
”鎂光燈瘋了似的閃爍!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拼命往前擠!
所有的鏡頭和話筒都對準(zhǔn)了臺上冷酷宣布的我,以及臺下瞬間面無人色的蘇航和林晚!
林晚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她猛地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
慘白得像一張劣質(zhì)的復(fù)印紙!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臺上的我,
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震驚、茫然、和被當(dāng)眾狠狠羞辱的劇痛!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如果不是蘇航還僵硬地攬著她的腰,她幾乎要栽倒在地!而蘇航,更是如遭五雷轟頂!
他臉上的得意和意氣風(fēng)發(fā)瞬間被極致的驚恐和絕望所取代!他像是聽不懂我剛才的話,
又像是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眼球上瞬間布滿駭人的紅血絲!
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攬著林晚腰的手,因為巨大的恐懼而失力,
猛地滑落下來!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滅頂!沒有了陸氏的投資,
沒有了星辰大獎的獎金和光環(huán),
沒有了后續(xù)的商業(yè)運(yùn)作……他剛剛搭建起來、看似輝煌的藝術(shù)殿堂,將在頃刻間轟然倒塌!
重新變回那個一文不名、無人問津的落魄畫家!不!他不能接受!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來!
他不能就這么掉下去!就在這全場嘩然、一片混亂的頂點(diǎn)!
在所有人驚愕、探究、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聚焦下!
蘇航像是被巨大的恐懼和求生欲徹底吞噬了理智!
他猛地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動作!他“撲通”一聲!
直挺挺地、毫無尊嚴(yán)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沉悶而清晰!他跪在那里,面向演講臺上的我,
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篩糠般劇烈顫抖!臉上涕淚橫流,混合著油彩和汗水,狼狽不堪,
哪里還有半分藝術(shù)家的清高和剛才的志得意滿?“陸總!陸總饒命?。?/p>
”他發(fā)出殺豬般的哀嚎,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刺耳地穿透了嘈雜的議論聲!
他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甩鍋和推卸責(zé)任的急迫:“不關(guān)我的事!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啊陸總!”“畫!
那些畫!《浮光掠影》!得獎的那些畫……都不是我畫的!都是她!都是林晚畫的!
”他猛地抬起顫抖的手指,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指向旁邊如同石化般僵立著的林晚!“是她!
是她為了幫我!是她模仿我的風(fēng)格!熬了無數(shù)個通宵畫的!”蘇航的聲音嘶啞尖利,
帶著哭腔,充滿了為了自保而不惜一切的瘋狂,“我只是……我只是簽了個名!陸總!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求求您放過我!都是她的主意!都是她!
”轟——!?。「蟮捏@雷在所有人頭頂炸開!死寂!這一次,
是真正的、如同墳?zāi)拱愕乃兰?!所有的議論聲、驚呼聲、快門聲,
在蘇航這石破天驚的指認(rèn)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大廳,數(shù)百人,
仿佛被集體按下了靜音鍵!連呼吸都停滯了!所有人的目光,從跪地哭嚎的蘇航身上,
猛地、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站在他旁邊、那個穿著黑色小禮服的女人——林晚!林晚的身體,
在蘇航手指指向她的剎那,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猛地劇烈一震!她臉上的慘白,
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死灰般的絕望所覆蓋!那雙曾為蘇航燃燒著堅定光芒的眼睛,
此刻瞳孔放大到極致,
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被徹底背叛的劇痛、以及一種……信仰崩塌后的、滅頂?shù)慕^望!
她像是聽不懂蘇航在說什么,又像是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jìn)了她的心臟!
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看向跪在地上、涕淚橫流、為了自保而將她推入萬丈深淵的男人。
那個她傾盡所有去愛、去相信、去犧牲一切去扶持的男人。
那個她不惜拋棄婚姻、背負(fù)罵名也要去拯救的“白月光”。
個她耗盡心血、燃燒才華、熬過無數(shù)個日夜為他代筆、只為他能重新站起來的男人……此刻,
像條癩皮狗一樣跪在地上,為了乞求一線生機(jī),毫不猶豫地將她推出去當(dāng)了替死鬼!
將所有的罪責(zé)、所有的骯臟、所有的羞辱,都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呵……”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冷笑,從林晚蒼白的唇間逸出。那笑聲很輕,
卻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自嘲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絕望。像一塊堅冰,
瞬間凍結(jié)了周圍所有的空氣。她沒有再看蘇航一眼。仿佛那個跪在地上哀嚎的男人,
已經(jīng)成了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目光,不再是茫然和劇痛,
而是一種被徹底淬煉過的、冰冷的、近乎虛無的平靜。她的視線,穿透了混亂的人群,
穿透了閃爍的鎂光燈,最終,直直地、毫無畏懼地,落在了演講臺上——我的臉上。那眼神,
復(fù)雜到了極致。有被當(dāng)眾剝皮拆骨的羞辱,有被至愛背叛的劇痛,有信仰崩塌后的空洞,
更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近乎殘酷的清醒。然后,在所有人驚愕到失語的注視下,
林晚動了。她沒有哭,沒有鬧,沒有辯解。她只是極其平靜地、一步一步地,
走向了大廳角落。那里,堆放著一些畫展準(zhǔn)備的工具和物料。其中,
赫然有一小桶用于清洗畫筆的松節(jié)油,和工作人員隨手丟下的一個廉價塑料打火機(jī)。
她的動作很穩(wěn),沒有絲毫猶豫。彎腰,拿起了那桶松節(jié)油,又撿起了那個打火機(jī)。然后,
她抱著松節(jié)油桶,像個執(zhí)行某種神圣儀式的祭司,一步一步,重新走向大廳中央,
走向那些懸掛在潔白墻壁上、被聚光燈照耀著的、署名為“蘇航”的《浮光掠影》系列畫作!
人群下意識地向后退開,讓出一條通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震驚地看著她。
蘇航還跪在地上,似乎也被林晚這異常的舉動嚇住了,忘記了哭嚎,只是驚恐地看著她。
林晚走到第一幅畫前——那是整個系列的開篇之作,也是被評論家吹捧得最高的作品。
畫面上是朦朧的光影和破碎的色彩,確實帶著她獨(dú)特的筆觸和深入靈魂的孤獨(dú)感,
只是被強(qiáng)行套上了蘇航那浮夸空洞的殼子。她擰開松節(jié)油桶的蓋子。
濃烈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在所有人倒吸冷氣的聲音中!她沒有任何猶豫,
手臂猛地一揚(yáng)!嘩——!?。∫徽巴该鞯?、易燃的松節(jié)油,
被她狠狠地、潑灑在了那幅價值不菲的畫作之上!潑在了她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的心血之上!
潑在了她親手構(gòu)筑、又被親手摧毀的幻夢之上!畫布瞬間被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