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醫(yī)生,你好。”
喬星冉在凳子上坐下,將病歷本遞了過去,口齒含糊不清,聲音也細細的。
她臉已經(jīng)腫了,腫脹感伴隨著傷口火辣辣的疼,讓她不敢開口多講話,轉(zhuǎn)過頭無助地看向站在身旁的賀北崢。
賀北崢跟喬星冉對視幾秒,從袋子里拿出片子遞給姜南杉。
“她晚上夜騎,沒帶頭盔摔傷了,下巴磕出來一個口子。去綜合醫(yī)院拍過頜面部CT,結(jié)果顯示下巴骨折了?!?/p>
姜南杉看過片子,又看過喬星冉的臉和下巴。
“下頜骨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手術(shù)治療。不過你腫脹情況很明顯,現(xiàn)在做手術(shù)可能會導致縫合困難,感染風險也會上升。需要等三到七天,腫脹消退后再安排手術(shù)?!?/p>
喬星冉一聽要手術(shù),眼睛里寫滿了驚慌,她伸手扯了扯賀北崢的小臂。
賀北崢臉上多了幾分無奈的神情,沖淡了原本的冷漠,竟襯出一絲親昵。
他替喬星冉問道,“做手術(shù),臉上會不會留疤?”
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和親密落在姜南杉眼里,她將視線移到電腦屏幕上,“口內(nèi)切口,沒有體表瘢痕?!?/p>
喬星冉暗自松了口氣,幸好臉上不會留疤。
姜南杉操作著電腦,“我給你拿點消腫藥,開個住院單,在家等住院的電話通知?!?/p>
賀北崢目光淡然地落在她臉上,“住VIP病房?!?/p>
姜南杉公事公辦的語氣,“可以安排,VIP病房費用不在醫(yī)保報銷范圍內(nèi)。”
她知道錢根本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但她還是要跟患者及家屬講清楚這點。
賀北崢:“嗯。”
聽完治療計劃和預(yù)期療程及注意事項后,喬星冉站起身來,道了聲謝,跟著賀北崢走出了會診室。
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姜南杉倏然晃了神。
她想起了跟賀北崢分手的那晚。
申大校園里,湖邊被茂密的綠蔭環(huán)繞,周遭一片靜謐。夜空中掛起一輪清月,銀色月光灑在湖面上,被晚風吹的波光粼粼。
她不記得那晚自己哪種情緒來得更猛烈。
只記得擇日不如撞日,分手兩個字在兩人爭吵中被她說出了口。
賀北崢怔住好一會兒后,自嘲地笑出了聲,“其實你從來都沒有很喜歡我,對吧?”
他語氣克制平靜,但話中透著悲痛決然,將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徹底推到了懸崖邊上。
“姜南杉,你最好想清楚了,我今晚轉(zhuǎn)過身,就永遠不會再回頭。”
那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兩個人的關(guān)系被推下懸崖摔得粉碎,她跟賀北崢就像是兩條平行線,短暫交匯后越走越遠。
原本淡去的記憶,隨著這場不期而遇的重逢,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直到下一個患者走進會診室,姜南杉起伏的心緒才平靜下來。
八年不見,他成為了集團CEO,也有了一段新的感情。
而她也如愿進入了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口腔醫(yī)院,成為了一名頜面外科醫(yī)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各自的生活回歸正軌,再無半點交集。
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
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申大口腔醫(yī)院的停車處,吸引了路過的人的目光。
賀北崢坐上后座,喬星冉緊跟其后上了車,聽到他跟前排司機說道,“先送她回家。”
司機應(yīng)了聲是,發(fā)動車輛,緩緩駛出了申大口腔醫(yī)院的大門。
喬星冉偏頭看了一眼賀北崢,見他垂著眼睫,似乎是在想出神地想些什么。
臉色看上去有點沉。
應(yīng)該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前天晚上她夜騎山地車,邊騎邊手持手機錄視頻,一個不留神把自己給摔了出去,下巴磕出來一個口子。
她常年生活在國外,在申城不認識什么熟人,也不想驚動長輩,只能打電話給賀北崢求救。
賀北崢當時正在加班,派助理過去送喬星冉去醫(yī)院。
助理送喬星冉去了附近的急救中心,醫(yī)生說急救中心縫合的話可能會留疤,又轉(zhuǎn)去了別的醫(yī)院縫美容針,打了一陣破傷風后,去拍了腦CT。
昨天照鏡子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上下牙有點對不齊,又去了綜合醫(yī)院拍了頜面CT,一波三折才預(yù)約上了申大口腔醫(yī)院的專家號。
喬星冉挺納悶的。
賀北崢那么忙,怎么抽出時間來陪她看門診了?
但她心里還是很感激的,拿出手機給坐在身旁的賀北崢發(fā)信息。
冉冉新星:「表哥,謝謝你陪我來醫(yī)院?!?/p>
冉冉新星:「本命年歷劫 嗚嗚嗚o(╥﹏╥)o」
冉冉新星:「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抱歉抱歉?!?/p>
手機連續(xù)震動了三聲,賀北崢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回去好好歇著,謹遵醫(yī)囑,等住院的電話通知,有事兒就給我助理打電話?!?/p>
喬星冉?jīng)]敢張嘴,從嗓音里發(fā)出一個好字。
跟賀北崢的聊天界面還打開著,喬星冉指尖不小心點到了他的微信頭像,點開一看,是一幅水杉林的水墨畫。
在極簡的構(gòu)圖中,青藍色暈染開挺拔的水杉林,和遼闊天空親密相擁。
還挺有意境的。
冉冉新星:「表哥,我看你的頭像是一片水杉林,是因為很喜歡水杉嗎?」
賀北崢垂眸看著他的頭像,黑眸晦澀不明。
喬星冉聽到他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嗤。
冉冉新星:「你好像一直都是這個頭像,怎么沒換過?。俊?/p>
賀北崢:“懶得換?!?/p>
喬星冉聽出他語氣里透出的不耐,又見他按滅了手機屏幕,明顯是嫌她話多了。
她哦了聲,知趣地不再跟他發(fā)信息聊天。
司機將喬星冉送到了她的公寓,又開車送賀北崢回了公司。
*
安晟集團大廈是申城地標建筑之一,聳立在城市的中心地帶,玻璃幕墻在陽光映照下泛著光。
賀北崢開完會,從會議室里走出來時,剛好齊霖打過來了電話。
“錚哥,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已經(jīng)把福璽閣最大的包廂留了出來,就等著為你接風洗塵呢。”
賀北崢邁步往辦公室走,“今晚上有應(yīng)酬,明天晚上可以?!?/p>
“好嘞?!饼R霖說,“我聽說星冉妹妹回國了,你把星冉妹妹也帶過來吧,一起熱鬧熱鬧。”
賀北崢:“她來不了,騎車摔傷了?!?/p>
齊霖驚訝地啊了聲,關(guān)切地問道,“摔的嚴不嚴重?。咳ミ^醫(yī)院了嗎?醫(yī)生怎么說?”
“去申大口腔看過門診,需要住院手術(shù)治療?!?/p>
齊霖:“申大口腔?!錚哥,你陪星冉妹妹一起去醫(yī)院了?”
賀北崢嗯了聲。
齊霖是典型的嘴巴比腦子快,“姜南杉現(xiàn)在是申大口腔的醫(yī)生,那你去醫(yī)院見到……”
腦子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后,嘴,緊急剎車。
因為錚哥曾經(jīng)說過,以后別再讓他聽到姜南杉這個名字。
齊霖狠狠朝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錚哥,呵呵,那個,呃……今天天氣可挺熱??!瞧這外面的大太陽……”
正當齊霖絞盡腦汁轉(zhuǎn)換話題時,只聽電話那端傳來賀北崢毫無波瀾的聲音——
“見到她了,掛的就是她的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