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亮紋。天一咬著最后一口三明治沖進辦公室時,塑料包裝紙在手里團成球,精準地投進墻角的垃圾桶。"早啊,"他把肩上的運動背包甩到椅背上,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反光背心,"明軒,昨晚讓你查的那片監(jiān)控有結果沒?"
里間傳來鍵盤敲擊的脆響,劉明軒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鏡,三面顯示屏的余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你衛(wèi)衣下擺沾著貓毛,是銀漸層的。"他指尖點了點屏幕左側彈出的窗口,"凌晨四點十七分,你在康平路的花壇邊逗留過七分二十秒。"
天一撓了撓頭,剛要辯解,沙發(fā)上的毛毯忽然動了動。陳欣悅頂著微亂的頭發(fā)坐起來,手里還攥著本翻舊的動物圖鑒,書頁間夾著的便簽紙掉下來,上面用紅筆圈著"邊牧常見應激反應"。"吵什么,"她打了個哈欠,把圖鑒倒扣在茶幾上,"我夢見剛找到的那只薩摩耶又跑丟了。"
"那是你昨天幫寵物醫(yī)院送領養(yǎng)信息累著了,"天一從背包里掏出個紙袋,"剛買的紅豆酥,還熱乎。"
陳欣悅捏起一塊咬了口,忽然抬眼看向門口:"有人來了。"
玻璃門被輕輕推開時,風鈴叮當作響。穿米白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門口,手里緊緊攥著個帆布包,指節(jié)泛白。她眼圈泛紅,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請問...這里是能找寵物的地方嗎?"
天一把椅子往她面前挪了挪:"您請坐,我們是天一偵探事務所,接各類尋物委托。"
女人坐下時,帆布包從膝頭滑到地上,拉鏈崩開,滾出個啃得半舊的毛絨骨頭玩具。"我叫林晚,"她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相冊,"我的狗叫煤球,是只黑色的泰迪,昨天下午在星光廣場走失的。"
屏幕上的小狗歪著頭,爪子搭在公園長椅上,項圈上掛著個鈴鐺。陳欣悅拿過手機放大圖片:"項圈是皮質的?鈴鐺上有刻字嗎?"
"有,刻著'煤球'兩個字,"林晚的聲音哽咽起來,"它三個月大的時候被我領養(yǎng)的,現(xiàn)在五歲了,膽子特別小,從來沒離開過我超過半小時。"
劉明軒已經(jīng)打開了新的文檔:"走失時間具體是昨天下午幾點?您最后見到它的位置有監(jiān)控嗎?"
"大概四點半左右,"林晚掏出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細節(jié),"我在廣場的咖啡店買飲料,把它拴在門口的欄桿上,就兩分鐘的功夫,出來就發(fā)現(xiàn)繩子斷了,煤球不見了。"她忽然抓住天一的手腕,"我找了一整夜,問遍了周圍的人,都沒人見過。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它,多少錢都可以。"
天一把委托協(xié)議推到她面前,指尖點在條款上:"我們的流程是這樣:尋寵類委托按難度分級,您這起委托屬于中等難度,委托金定為一萬元。需要先支付委托金額的35%,也就是三千五百元作為啟動資金,用于調取監(jiān)控、外勤交通、設備使用這些開支。"他頓了頓,看著林晚的眼睛,"另外有兩點需要說明:第一,如果最終沒有找到煤球,這筆定金是不退的;第二,只要您不主動撤銷委托,我們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有結果為止。"
林晚的手指在"三千五百元"幾個字上頓了頓,隨即抬頭:"我明白,只要能找到煤球,這些都沒問題。"她從包里拿出銀行卡,"就按這個金額來,麻煩你們一定...一定多費心。"
陳欣悅在旁邊飛快地記錄:"煤球對什么食物敏感嗎?有沒有特別的習性?比如聽到某種聲音會有反應?"
"它不能吃洋蔥,"林晚的聲音柔和了些,"每次我彈吉他的時候,它都會趴在我腳邊打呼嚕。"她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個小小的錄音筆,"這是我錄的吉他聲,也許...也許能用上。"
劉明軒接過錄音筆插在電腦上,音頻波形在屏幕上跳動:"我會把這段音頻轉換成不同頻率,方便外勤時播放。"他調出星光廣場的三維地圖,紅色光標在咖啡店門口閃爍,"這一帶的監(jiān)控我現(xiàn)在開始調,周邊三公里內的寵物店和流浪動物救助站,我會一一聯(lián)系。"
天一已經(jīng)穿上了反光背心,背包里塞著強光手電和折疊鏟:"我現(xiàn)在去現(xiàn)場看看,繩子斷裂的地方可能會留下痕跡。"他拿起桌上的紅豆酥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欣悅,你跟林小姐再核對下煤球的特征,特別是有沒有什么隱蔽的標記,比如腳墊上的胎記之類的。"
陳欣悅點頭時,注意到林晚風衣口袋露出半截藥盒,標簽上寫著"抗焦慮"。她沒多問,只是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便簽上:"這是我的電話,您想起任何細節(jié)都可以隨時打給我,我們也會每小時跟您同步一次進展。"
玻璃門再次合上時,風鈴的響聲比剛才輕了些。天一踩著共享單車往星光廣場去,晨光在柏油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他路過街角的便利店,進去買了兩罐咖啡,掃碼時瞥見貨架上的寵物罐頭,順手拿了一罐牛肉味的——說不定能用上。
劉明軒的電腦屏幕上,監(jiān)控畫面正一幀幀滾動。他把咖啡店門口的監(jiān)控放慢到0.5倍速,注意到繩子斷裂的瞬間,有個穿黃色衛(wèi)衣的小孩從旁邊跑過,手里揮舞的氣球蹭到了牽引繩。"找到了,"他對著麥克風說,"繩子是被氣球繩纏繞后拽斷的,不是人為解開的。"
陳欣悅正在整理林晚提供的信息,筆記本上已經(jīng)畫了張簡易的煤球畫像:"它右前腿有塊白色的毛,像月牙形。林小姐說它害怕雨傘,下雨天會鉆進床底。"她忽然抬頭,"昨天傍晚六點左右下過十分鐘小雨,煤球會不會因為躲雨鉆進了什么地方?"
"我查了那片的天氣記錄,"劉明軒切換到氣象數(shù)據(jù)界面,"確實有短時降雨,時間在18:07到18:19之間。"他調出周邊的商鋪分布圖,"帶屋檐的店鋪有八家,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他們調取店內監(jiān)控。"
天一在星光廣場的咖啡店門口蹲了半小時。斷裂的牽引繩還掛在欄桿上,尼龍材質的繩結處有明顯的磨損痕跡。他用手機拍下繩頭的特寫,放大后能看到幾縷黑色的狗毛纏在纖維里。"繩子是普通的寵物牽引繩,"他對著藍牙耳機說,"磨損程度不像是新的,可能用了半年以上。"
廣場邊緣的保潔阿姨推著車經(jīng)過,天一跑過去遞了罐咖啡:"阿姨,昨天下午四點到五點之間,您見過一只黑色的泰迪嗎?這么高,"他用手比劃著,"項圈上有鈴鐺。"
保潔阿姨想了想:"是不是總跟著個穿風衣的姑娘?我掃落葉的時候見過,那小狗總愛追著自己的尾巴跑。"她往東邊指了指,"后來好像看到它往地鐵站的方向跑了,跟在一個穿校服的小姑娘后面。"
天一立刻打開地圖:"地鐵站哪個口?"
"應該是C口,那邊有個賣氣球的攤子,昨天好多小孩在那兒扎堆。"
掛了耳機,天一往地鐵站跑。路過C口的氣球攤時,老板正忙著給氫氣球充氣。"師傅,昨天下午是不是有個穿黃色衛(wèi)衣的小孩在這兒買過氣球?"
老板抬頭看了他一眼:"黃色衛(wèi)衣?好像有個小男孩買了個恐龍形狀的,跟他媽吵著要再買一個,說剛才的氣球線纏到狗了。"
"那只狗什么樣?"
"黑不溜秋的,挺小只,被氣球拽得直叫喚,后來好像掙開繩跑了,往旁邊的小巷子里鉆了。"
天一順著老板指的方向拐進小巷。巷子不寬,兩側是居民樓的后窗,窗臺上擺著幾盆月季,花瓣上還沾著露水。他放慢腳步,從背包里拿出林晚給的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輕柔的吉他聲在巷子里散開,帶著點走調的溫暖。天一走幾步就停下聽聽動靜,忽然聽見垃圾桶后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他放輕腳步繞過去,看見一團黑色的毛球縮在紙箱里,正警惕地盯著他。
"煤球?"天一放低聲音,慢慢蹲下來,把牛肉罐頭打開遞過去,"是你嗎?"
毛球猶豫了一下,試探著探出鼻子嗅了嗅,忽然搖著尾巴從紙箱里鉆出來——項圈上的鈴鐺輕輕響了,在晨光里格外清脆。
天一笑著掏出手機準備拍照,煤球卻忽然豎起耳朵,轉身往巷子深處跑。"哎,別跑!"他趕緊追上去,眼看著小狗鉆進一個半開的地下室通風口,只露出個毛茸茸的尾巴。
"欣悅,明軒,"天一對著耳機說,"找到煤球了,但它鉆進通風口了,位置在星光廣場東側的巷子,大概在..."他報出定位,忽然聽見通風口里傳來嗚咽聲,"它好像卡住了,我需要工具。"
劉明軒的聲音很快傳來:"我查了那片的建筑圖紙,通風口連接著居民樓的地下儲藏室,有兩個入口,我把位置發(fā)你手機上。"
陳欣悅補充道:"林小姐已經(jīng)在過來的路上了,她說煤球聽到她的聲音會很乖。"
天一站在通風口前,聽見里面?zhèn)鱽砻呵蛟絹碓郊钡膯柩?。他看了眼手機上的圖紙,轉身往最近的儲藏室入口跑,口袋里的紅豆酥渣掉出來,在地上撒了一小串。
陽光漸漸爬高,巷子里的月季花瓣舒展開來。遠處傳來林晚的呼喊聲,帶著哭腔,卻越來越近。天一靠在墻上喘著氣,忽然覺得這早晨和過去無數(shù)個早晨一樣——沒什么驚天動地的,卻總能在這些細碎的追逐里,摸到些扎實的溫度。
通風口里的嗚咽聲忽然停了,緊接著傳來鈴鐺的輕響,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