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蕭祈把贛南臍橙搬上艾笑家臺階時，特意晃了晃箱子："這橙子看著小，甜得很，
二十多個呢，省著點吃，夠你啃一個月。"艾笑當(dāng)時正忙著給畫稿收尾，
頭也沒抬地應(yīng)著："知道啦，放玄關(guān)就行。
"她聽見蕭祈帶上門時還在念叨"每天一個補充維C"，筆尖在數(shù)位板上頓了頓，
嘴角彎了彎。這人總是這樣，送東西像完成任務(wù)，連怎么吃都得規(guī)劃好。直到傍晚畫完圖，
艾笑才拆開紙箱。嬰兒拳頭大的橙子滾出來，表皮帶著新鮮的橙紅，可握在手里輕飄飄的，
比超市里處理的打折果大不了多少。她對著光瞅了瞅，果皮薄得透光，
果肉卻緊實得像沒長開，咬一口怕不是得啃半天果皮。"榨成汁算了。"她靈光一閃，
找出榨汁機洗干凈，一股腦丟進(jìn)去十個。機器嗡嗡轉(zhuǎn)起來，濾網(wǎng)上的殘渣倒比果汁多，
她往杯子里兌了半杯溫水，嘗了下，酸得牙都要倒了，趕緊又加了幾塊方糖。
橙黃色的液體晃出細(xì)碎的泡沫，看著倒也清爽。拍照發(fā)給蕭祈時，
她還特意高情商的配了句："你的橙子榨成汁啦，甜絲絲的~"消息發(fā)出去沒半分鐘，
電話直接打了進(jìn)來。蕭祈的聲音像裹著冰碴子："你把橙子榨汁了？""嗯啊，
"艾笑正抿著果汁，"太小了不好剝，我拿十個榨了一杯，這樣喝方便。""方便？
"蕭祈的音量陡然拔高，"我讓你吃一個月的東西，你一下造了十個！那是錢買的！
早知道你這么糟蹋，我還不如買瓶粒橙，十塊錢一大瓶，比你這強十倍！
"艾笑舉著杯子的手僵住了。聽筒里的指責(zé)像冰雹似的砸過來，她張了張嘴，
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我怎么就糟蹋了？我喝了啊，沒浪費。""喝了就不算浪費？
"蕭祈冷笑一聲，"我買橙子是讓你慢慢吃，不是讓你當(dāng)榨汁機飼料的！二十多個吃一個月，
平均一天才幾毛錢，你倒好，十分鐘嚯嚯掉五分之一，你會過日子嗎？""過日子？
"艾笑覺得一股火氣從嗓子眼里冒出來，"蕭祈，這橙子多大你心里沒數(shù)嗎？
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十個榨不出半杯汁，我兌了水才敢發(fā)給你看！你讓我一天啃一個，
是想讓我當(dāng)藥丸子咽嗎？""那也是我一番心意！"蕭祈的聲音劈了叉，
"我跑了三家水果店才挑的，你就這么對待？""我怎么對待了？"艾笑猛地站起來，
榨汁機還放在臺面上，橙皮的清香混著她的怒氣在屋里彌漫，"我謝謝你的心意，
所以我榨了汁還特意告訴你，結(jié)果你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合著你送東西不是為了讓我高興，
是為了讓我按你的劇本過日子？"微信提示音接連響起，是蕭祈發(fā)來的長消息，
字里行間全是"浪費""不會過日子""辜負(fù)心意"。艾笑盯著屏幕，
突然覺得這箱橙子像個笑話。蕭祈算著每個橙子該吃幾天的時候，
大概從沒考慮過她會不會覺得麻煩；他指責(zé)她浪費的時候，也沒想過這十個橙子榨出的汁水，
還不夠外賣一杯果汁的量。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打："行，你的心意太金貴，
我消受不起。以后別送了，也別聯(lián)系了，掰了。"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
她覺得心里堵著的那塊東西突然碎了，整個輕松很多。蕭祈看到消息時，
正在和同事討論入職手續(xù)。他盯著那句"掰了"，手指懸在屏幕上半天沒動。
辦公室的空調(diào)吹得他后頸發(fā)涼，他想不通——不過是說了她兩句不會過日子，
至于上升到分手？就因為十個破橙子？"現(xiàn)在的女的都這樣？"他低聲嘀咕，
指尖用力戳著屏幕回過去，"就因為這點事？你也太任性了。"發(fā)完又覺得沒必要，
他即將成為大集團里的主管，艾笑一個接私活的自由職業(yè)者，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撤回消息，把手機揣回兜里，同事問他怎么了，他笑了笑："沒事，處理點小事。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jìn)來，在他手背上投下整齊的格子，像他規(guī)劃好的人生軌跡，
精確，且不容偏差。而艾笑那邊，已經(jīng)把榨汁機洗干凈收進(jìn)了柜子。她走到玄關(guān)，
看著那箱還剩十幾個的橙子，突然覺得索然無味。她拿起手機，
給閨蜜王晴發(fā)了條消息："出來，陪我嗨。"然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把那杯兌了水的橙汁倒掉。
水流嘩嘩作響，像是在沖掉和蕭祈在一起的可笑過往。2KTV包廂的彩燈轉(zhuǎn)得人眼暈，
艾笑把話筒往沙發(fā)上一扔，灌了口冰啤酒："別唱那苦情歌了，換首《戀愛告急》，
姐剛恢復(fù)單身，得喜慶點。"王晴捏著話筒的手一頓，扭頭看她的眼神活像吞了只蒼蠅，
眉頭擰得能夾死蚊子："你說真的？分了？""不然呢？"艾笑往嘴里塞了顆葡萄，
"總不能留著過年當(dāng)橘子啃吧？"王晴"嚯"地站起來，
裙擺掃過果盤帶飛兩顆草莓："不是，你們前陣子不還掰著手指頭算首付嗎？
我記得你說蕭祈連陽臺要種幾盆綠蘿都規(guī)劃好了——"她突然卡殼，嘴角抽搐著往回收，
那表情比便秘三天還痛苦，"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你咋了？
"艾笑踢了踢她的高跟鞋，"便秘去廁所，這兒有抽紙。""我是替我自己便秘！
"王晴抓著她胳膊晃得像搖骰子。"你知道我為了給蕭祈鋪路費多大勁嗎？
我托獵頭挖他的時候，HR還說他現(xiàn)在那公司層級太低，我硬說'這人潛力股，我閨蜜對象，
知根知底'，好不容易給他留了個高管崗，專門對接你和你老師的設(shè)計項目！
"王晴往桌上一拍，果盤里的西瓜塊震得蹦起來："我尋思著有你這層關(guān)系在，
你老師那邊的合作能穩(wěn)如老狗，結(jié)果你倆先給我整這出？這不是添堵，
這是給我心口捅開塞露啊！"艾笑嚼葡萄的動作停了："高管崗？就他？""不然呢？
"王晴翻了個白眼，"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這有啥難的。
"艾笑把葡萄籽吐進(jìn)碟子里，"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他要是真有那能力，來就來唄，
我跟他公事公辦，絕不含糊。"王晴盯著她看了三秒，突然捂著臉哀嚎："我的姐，
你是被愛情沖昏頭還沒醒嗎？蕭祈那工作能力，說好聽點叫書呆子，說難聽點就是職場殘廢！
"她搶過艾笑手里的啤酒灌了一大口，泡沫順著下巴往下淌："沒有你和你老師在中間搭線，
他能搞定合作？我跟你說，到時候別說維持項目了，他能看懂設(shè)計圖都得燒高香！
他要是真能行，我王晴倒立吃屎，蘸芥末的那種！"艾笑愣住了，
手里的葡萄滾回果盤："不至于吧？他在學(xué)校的時候可是拿獎學(xué)金拿到手軟，
專業(yè)課次次第一......""學(xué)校是學(xué)校，社會是社會！"王晴把話筒往沙發(fā)上一摔，
"他那叫讀死書！讓他寫個方案能給你摳出標(biāo)點符號的錯誤，讓他跟甲方對接，
能因為對方多喝了他半杯咖啡記在小本本上！上次我跟他吃飯，AA制他算到分，
非說我多夾了一筷子肉，讓我補他五毛！"她越說越氣，
抓起顆圣女果往嘴里塞："自視清高得像孔雀開屏，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還特么斤斤計較——就這，你指望他當(dāng)高管？他能管好小區(qū)門口的快遞柜就不錯了！
"艾笑聽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蕭祈每次約會都要把打車費精確到分，
想起他抱怨她買十塊錢一杯的奶茶是"智商稅"，想起他連橙子都要按天分配。
原來那些她以為的"會過日子"，在別人眼里是這樣。"完了，二面都過了，
不知道offer發(fā)沒發(fā)。"王晴突然拍大腿，摸出手機手都在抖，"我得問問HR！
"電話接通的瞬間，王晴立馬換上職業(yè)假笑："張姐啊，
那個蕭祈的offer......對對對，就是周五剛二面那個......還沒發(fā)？
太好了！周一也別發(fā)了！對，就說崗位調(diào)整，不用解釋太多......哎好嘞，
麻煩您了張姐！"掛了電話，她長長舒了口氣，往沙發(fā)上一癱："幸好趕上了！
這要是真讓他入職，我下半年別想好過了。"艾笑看著她如釋重負(fù)的樣子，突然笑出聲，
拿起話筒點了首《分手快樂》，跑調(diào)跑到天邊："分手快樂，祝我快樂，
我可以找到更好的......"王晴抓起抱枕砸過去："唱錯了！該祝我！祝我躲過一劫！
"包廂里的彩燈還在轉(zhuǎn)，震耳的音樂蓋過了所有瑣碎。艾笑拿著話筒晃悠，
突然覺得那箱被她嫌棄的橙子，好像也沒那么可笑了。至少它讓她看清，
有些人的人生軌跡確實像百葉窗的格子，精確得容不下一點意外——但她的人生，
從來不是用來被規(guī)劃的。她對著王晴舉了舉杯："走一個！慶祝你躲過職場災(zāi)難，
慶祝我逃離算盤精！"兩只玻璃杯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像是在為這段終于算清的關(guān)系，敲下了句點。3蕭祈對著鏡子理了理新剪的發(fā)型，
發(fā)膠噴得蒼蠅站上去都得打滑。他摸著下巴上剛刮干凈的胡茬，
想起周五二面時面試官們頻頻點頭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翹——那眼神，
分明是撿到寶的驚喜。"呵，艾笑這女人，真是瞎了眼。"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冷笑一聲，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到和艾笑的聊天記錄，最后那句"掰了"刺得他眼睛疼，
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痛快。他點開計算器噼里啪啦一頓按：新公司底薪兩萬八，
績效按最低標(biāo)準(zhǔn)算也有三成，加上項目分紅，一年百萬不是夢。到時候買輛寶馬三系，
再在市中心付個首付，艾笑怕是得哭著求復(fù)合。"潛力股？我這是已經(jīng)漲起來的績優(yōu)股。
"蕭祈得意地吹了聲口哨，轉(zhuǎn)身從員工宿舍的鐵架床上扯下被褥。那宿舍墻皮掉得像牛皮癬，
空氣中飄著泡面和汗味，他早就受夠了。當(dāng)天下午，蕭祈就敲開了領(lǐng)導(dǎo)辦公室的門，
把離職報告拍在桌上，語氣拽得二五八萬："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領(lǐng)導(dǎo)目瞪口呆的表情讓他覺得倍兒有面子，仿佛已經(jīng)踩著精英的階梯往上爬了三層。
他在新公司附近的"鉑悅府"租了套公寓，落地窗能看見CBD的玻璃幕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