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號6078。這就是我存在于燈塔的全部意義。
鐵銹混合著塵民區(qū)特有的、永遠散不掉的霉味和汗餿氣,鉆進我的鼻腔。每一次呼吸,
都像在提醒我——一個數字,一件消耗品,僅此而已。升降平臺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劇烈震顫著,載著我們這群灰撲撲的塵民,墜向那片早已化為地獄的故土。
冰冷的氣流卷起地面的灰燼,如同死亡的灰雪。我裹緊了那件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舊防護服,
手指在粗糙的布料下微微發(fā)顫。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每一次地面任務,
都可能成為最后一次?!皠幼骺禳c!磨蹭什么?想喂噬極獸嗎?
”荷光者梵蒂那冰冷、毫無情感的聲音透過呼吸面罩傳來,像鞭子一樣抽在所有人背上。
她站在平臺邊緣,金屬高跟靴踩在銹蝕的鐵板上,猩紅的電子眼掃視著螻蟻般的我們。
幾個塵民在她目光逼視下,腳步踉蹌地沖向堆積如山的物資箱。我低著頭,
扛起一個沉重的金屬零件箱。肩膀傳來不堪重負的呻吟,汗水瞬間浸透了內襯。視野里,
是獵荒者們如臨大敵的身影。馬克隊長站在最前方,重立體“破曉”的引擎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宛如守護神。副官冉冰的“白鯊”機甲線條流暢而致命,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斷壁殘垣。
墨城、飛雪、杰夫……這些名字在燈塔上如同星辰般閃耀的上民,此刻是我們唯一的屏障。
突然,死寂被打破了。不是槍聲,不是爆炸,而是一種令人牙酸的、濕滑粘膩的摩擦聲,
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來!“是花萼獸!警戒!環(huán)形防御!”馬克的咆哮在通訊頻道炸響,
蓋過了瞬間爆發(fā)的激烈槍炮聲。晚了。
巨大的陰影從殘破的高樓后、幽深的地鐵口里猛然撲出。那不是一只,也不是兩只,
而是一群!它們扭曲的肢體在地面快速爬行,布滿利齒的巨口開合,噴吐出致命的猩紅息壤。
那東西如同活物,落地便瘋狂蔓延,吞噬著地面,腐蝕著金屬?!鞍 ?!
”凄厲的慘叫劃破喧囂。一個離我不過幾步遠的塵民,被一團飛濺的息壤糊住了面罩。
僅僅幾秒鐘,堅固的防護材料就像蠟燭般融化,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滋滋聲和皮肉焦糊的氣味。
他徒勞地抓撓著自己的臉,聲音戛然而止,身體軟軟倒下,迅速被后續(xù)涌上的猩紅粘液包裹,
只留下一個痛苦掙扎姿態(tài)的“肉土”??謶窒癖?,瞬間淹沒了我。雙腿如同灌了鉛,
釘在原地。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塵民們像受驚的羊群,絕望地奔逃,
卻一個接一個被高速襲來的骨刺穿透,或被花萼獸的巨爪拍成肉泥?!叭奖⌒⌒淖髠?!
”馬克的吼聲帶著撕裂般的焦急。我猛地扭頭。視線穿過混亂的戰(zhàn)場和彌漫的硝煙,
定格在那臺熟悉的“白鯊”機甲上。一只狡猾的花萼獸從倒塌的廣告牌后暴起突襲,
布滿吸盤的巨大觸手狠狠抽在冉冰機甲的腰部連接處!刺耳的金屬斷裂聲令人心膽俱裂。
“白鯊”機甲腰部爆出一大團刺眼的電火花,龐大的機體被這恐怖的力量抽得離地飛起,
像斷了線的風箏,重重砸在離我不到十米的一堵殘墻上。墻體轟然坍塌,將機甲半埋其中。
駕駛艙的強化玻璃布滿蛛網裂痕,冉冰的頭無力地歪向一邊,殷紅的鮮血從她額角淌下,
染紅了半邊蒼白的臉。她身下的金屬和巖石,正被從機甲裂縫中滲出的猩紅息壤貪婪地侵蝕。
“冉冰——!”馬克的怒吼帶著瘋狂,他駕駛“破曉”試圖沖過來,
但立刻被三頭體型更大的花萼獸死死纏住,重立體的巨刃砍在怪物堅韌的角質外殼上,
火星四濺,卻無法迅速脫身。一只離得最近的花萼獸,
顯然將無法動彈的冉冰視作了唾手可得的獵物。它放棄了其他目標,
那令人作嘔的、布滿粘液和利齒的巨口張開,帶著一股腥風,
朝著半埋在廢墟中、生死不知的冉冰噬咬而下!它細長的脖頸帶動著頭部,
如同一條發(fā)動致命攻擊的毒蛇,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拉長。冉冰頭盔縫隙中淌下的那抹刺目鮮紅,像一根燒紅的鋼針,
狠狠扎進我的眼球,穿透顱骨,直刺入靈魂最深處!那不只是血,
是燈塔上無數個日夜仰望的星辰之光,
是支撐著我們在塵民區(qū)腐爛氣息中活下去的、冰冷秩序下僅存的溫暖象征?,F在,
這光要熄滅了,被這地獄里爬出的怪物吞噬!“不——?。?!”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怒,
混雜著最深沉的絕望和某種……源自血脈深處被強行喚醒的蠻荒力量,在我體內轟然爆炸!
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場席卷一切的精神海嘯。視野瞬間被純粹的黑暗吞噬,
如同墜入沒有星辰的宇宙深淵。緊接著,
無數冰冷、死寂、帶著亙古星辰毀滅氣息的幽藍光點,如同被喚醒的億萬只螢火蟲,
從這絕對的黑暗虛空中瘋狂涌現,朝著我的身體中心——心臟的位置,瘋狂匯聚!劇痛!
仿佛整個身體被投入恒星熔爐,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撕裂、重組。
一股前所未有的“存在感”蠻橫地占據了我的意識。我清晰地“看”到,
那些幽藍的光點并非虛幻,它們是某種構成宇宙基石的、最微小也最狂暴的粒子,
是引力本身的化身,是空間褶皺的具象。
它們正響應著某種源于我靈魂核心的、歇斯底里的呼喚,從虛空的每一個角落奔涌而來!
現實的時間流速恢復了。那只花萼獸布滿利齒的巨口,距離冉冰脆弱的頭顱,僅剩不到半米!
本能超越了思考。我猛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張開,不是指向花萼獸,
而是對準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虛空。“坍縮?!币粋€冰冷、非人的音節(jié)從我喉嚨深處滾出,
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嘆息。嗡——!以我抬起的掌心為中心,
空間驟然發(fā)生了詭異的扭曲!光線被強行彎曲、吞噬,
形成一片絕對黑暗、連目光都無法逃逸的視界核心。那不是火焰,不是雷電,
是引力的具象化暴動!空氣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如同萬噸巨輪龍骨斷裂般的悲鳴,
被瘋狂撕扯、壓縮、吸入那個憑空出現的微型奇點!那只撲向冉冰的花萼獸首當其沖。
它龐大的身軀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宇宙巨手狠狠攥住、揉捏!
堅硬的角質外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它細長的脖頸被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發(fā)出短促而凄厲到極點的嘶鳴。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這頭剛才還兇焰滔天的怪物,
連同它周圍數米范圍內的碎石、鋼筋、猩紅的息壤……如同被投入了一個無形的粉碎機,
在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骼碎裂與物質被極致壓縮的“嘎吱”聲中,
被硬生生“揉”成了一個直徑不足一米的、滴淌著粘稠藍綠色血液和破碎組織的肉球!噗嗤!
肉球被中心那狂暴的引力場徹底碾碎、吞噬,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
原地只留下一個邊緣光滑、深不見底的圓形坑洞,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空間被強行撕裂后的臭氧焦糊氣。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戰(zhàn)場。連那些瘋狂嘶吼的噬極獸,
都在這一刻被這超越認知的恐怖一幕震懾,出現了短暫的停滯。槍炮聲、嘶吼聲、慘叫聲,
全部消失了。只有風卷過廢墟的嗚咽,以及遠處馬克機甲引擎粗重的喘息。我……做了什么?
右手掌心殘留著一種奇異的灼熱感,仿佛剛剛握住了即將熄滅的恒星核心。
身體內部奔涌著難以想象的陌生力量,狂暴、冰冷、充滿毀滅的欲望,卻又如臂使指。
視野邊緣,無數幽藍的數據流瀑布般無聲刷過,
精準標注出視野內每一只噬極獸的位置、距離,甚至它們體內生命源質流動的微弱軌跡。
一個冰冷的名詞在我意識深處浮現——終焉帝具·引力奇點操控。“怪……怪物!
他……他也是怪物!”一個離我不遠的塵民,目睹了全過程,此刻嚇得癱軟在地,指著我,
語無倫次地尖叫,褲襠濕了一片。這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周圍幾只被震懾的花萼獸猛地將充滿原始貪婪和驚懼的視線從冉冰那邊轉移,死死鎖定了我!
我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剛剛覺醒的、帶著毀滅星辰氣息的生命源質波動,對它們而言,
是前所未有的誘惑,也是致命的威脅!“吼——!”數頭花萼獸放棄了其他目標,帶著腥風,
從不同方向朝我猛撲過來!巨大的口器張開,息壤在喉嚨深處涌動。沒有恐懼,
只有一片冰冷的怒意。體內奔涌的暗物質能量如同冰冷的潮汐,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找死?!币饽钗印kp手同時抬起,掌心對準左右兩側撲來的花萼獸。不需要言語,
力量隨心意奔涌。“斥!”嗡!嗡!兩道無形的、狂暴的排斥力場瞬間在我身前成型,
如同兩堵看不見的、由宇宙法則本身鑄造的嘆息之墻!轟!轟!
沉悶如巨錘擂鼓的撞擊聲炸響!沖在最前面的兩頭花萼獸,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
如同被高速行駛的重型卡車迎面撞上,龐大的身軀狠狠倒飛出去!
它們堅韌的角質外殼在與力場接觸的瞬間,就爆開大片的龜裂和凹陷,
藍綠色的血液和內臟碎片在空中噴灑。它們砸進遠處的廢墟堆里,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激起漫天煙塵,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生命源質逸散而出,
但瞬間被我掌心殘留的引力奇點本能地撕扯、吞噬。另外兩只花萼獸似乎擁有稍高的智力,
繞開了正面的力場墻,從刁鉆的角度,揮舞著帶著倒刺的巨大利爪,撕裂空氣,
狠狠抓向我的頭顱和后背!速度之快,帶起刺耳的尖嘯?!芭で?。”我甚至沒有回頭。
意念鎖定目標,雙手在身側看似隨意地一劃。嗤啦——!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兩只花萼獸利爪揮動的軌跡前方,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猛地發(fā)生了劇烈的、肉眼可見的扭曲折疊!它們足以撕裂鋼鐵的巨爪,
在距離我身體不足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面哈哈鏡,攻擊軌跡被強行偏轉了近乎九十度!
噗!噗!利爪沒有擊中我,反而因為空間的詭譎折疊,帶著它們全身沖刺的巨力,
狠狠插進了它們自己的胸腔和腹部!“嗚嗷——!”凄厲到變調的慘嚎聲響起。
兩只花萼獸難以置信地看著貫穿了自己身體的利爪,劇痛和荒謬感讓它們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藍綠色的血液如同噴泉般涌出。它們踉蹌著后退,試圖拔出爪子,
卻只是造成了更大的撕裂傷,最終轟然倒地,生命源質迅速黯淡。短短數息之間,
四頭強大的花萼獸化為尸體!戰(zhàn)場,徹底安靜了。剩余的噬極獸,無論是蛇狗還是地螈獸,
都被這無法理解的恐怖殺戮方式徹底震懾。它們源自瑪娜生態(tài)的原始本能,
第一次感受到了凌駕于生態(tài)鏈之上的、純粹的、毀滅性的碾壓!恐懼壓倒了貪婪,
它們發(fā)出低低的嗚咽,開始緩緩后退,最終夾著尾巴,如同潮水般退入廢墟的陰影之中,
消失不見。只有風聲,和機甲引擎低沉的嗡鳴。我站在原地,緩緩放下雙手。
掌心那灼熱的幽藍光芒隱沒下去,視野邊緣瘋狂刷新的數據流也逐漸平息。
體內那股毀滅性的力量蟄伏下來,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但我知道,它隨時可以再次咆哮。
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混合著力量宣泄后的虛無,充斥著我的身體。
我沒有理會遠處那些塵民混雜著恐懼、敬畏和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
目光投向那半埋在廢墟中的“白鯊”機甲。馬克已經沖了過去,
正在徒手瘋狂地扒開壓住駕駛艙的碎石和扭曲金屬。我邁開腳步,
踏過花萼獸藍綠色的粘稠血液和破碎的尸骸,走向冉冰。腳下的地面,
是引力潮汐撕裂后留下的、深達數寸的恐怖犁溝和巨大的坑洞,
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非人力量的恐怖。馬克猛地抬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重立體的觀察窗死死盯著我,充滿了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駭然。
他那雙布滿老繭、沾滿塵污和藍綠色獸血的大手,緊緊握著機甲操縱桿,
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破曉機甲的引擎發(fā)出低沉而不穩(wěn)定的轟鳴,
肩部機炮的炮口雖未抬起對準我,但那份戒備如同實質的寒冰,刺破硝煙彌漫的空氣。
“站??!”馬克的聲音透過機甲的外放系統傳出,嘶啞而沉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卻又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親眼目睹了那打敗物理法則的殺戮,那絕非塵民,甚至絕非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
那幽藍的光芒,那扭曲的空間,那瞬間湮滅花萼獸的恐怖場景,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
我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目光穿透重立體冰冷的裝甲,
落在他身后廢墟里那個微弱的氣息上——冉冰。她的生命源質如同風中的殘燭,
微弱地搖曳著,隨時可能熄滅。視野邊緣,冰冷的數據流再次無聲浮現:[目標:冉冰,
生命體征:危急。多處骨折,內臟破裂出血,腦震蕩,
生命源質流失37%...持續(xù)惡化中]?!白岄_?!蔽业穆曇繇懫?,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像蘊含著萬載寒冰,穿透了機甲的轟鳴和戰(zhàn)場的死寂,“她快死了。
”馬克龐大的機甲身軀明顯一僵。他看向駕駛艙內冉冰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額角的鮮血已經凝固,但生命的跡象正在飛速流逝。理智告訴他,
這個剛剛展現出非人力量的“塵民6078”極度危險。但情感,
那份對冉冰超越戰(zhàn)友的情誼,在瘋狂撕扯他的神經。他無法信任眼前這個陌生的恐怖存在,
但他更無法眼睜睜看著冉冰死去。就在他內心激烈交鋒,
機甲關節(jié)因緊繃而發(fā)出輕微“咯咯”聲的瞬間,我動了。沒有跨越空間,
速度卻快得超出了重立體的光學捕捉極限!馬克只覺得眼前一花,
那個穿著破舊塵民防護服的身影,已經越過了他和他那臺龐大的戰(zhàn)爭機器,
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坍塌的“白鯊”機甲旁邊?!澳?!”馬克驚怒交加,猛地轉身,
機炮瞬間抬起鎖定。然而,我的動作更快。右手五指張開,沒有對準馬克,
而是虛按在壓住冉冰駕駛艙最大的一塊扭曲合金板上?!胺纸?。
”意念驅動著體內那冰冷狂暴的力量。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撕裂和壓縮,
而是另一種極致的操控——對物質基本結構的瓦解!
嗡……一陣極其低沉、仿佛來自物質最細微層面的共振鳴響傳出。我掌心下方,
那片厚重堅固、足以抵擋重機槍掃射的合金板,如同被投入了強酸的冰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接觸點開始“融化”!不是高溫的熔化,
而是構成它的金屬原子鍵被某種無形的、霸道的力場強行崩解、粉碎!
堅硬的合金如同風化千年的沙堡,
無聲無息地化為一片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極其細微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在冉冰染血的作戰(zhàn)服上覆蓋了一層詭異的黑沙。阻礙瞬間清除。駕駛艙徹底暴露出來。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機油和臭氧的氣息撲面而來。馬克抬起的機炮僵在了半空,機甲內的他,
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收縮到了極點。徒手分解高強度合金?
這比剛才的引力撕裂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這已經不是力量,這是……神跡?
還是更可怕的災厄?我沒有理會他的震撼。俯身,
動作帶著一種與剛才展現的毀滅力量截然相反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輕柔,
穿過扭曲變形的駕駛艙框架,避開那些裸露的、閃爍著危險電火花的線路。
左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冉冰的后頸,右手穿過她的腿彎。她的身體很輕,卻又無比沉重,
帶著生命的脆弱溫度。當我把她從冰冷的機甲殘骸中完全抱出來時,
她似乎因疼痛而微微蹙了一下眉,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
溫熱的呼吸微弱地拂過我的頸側。她銀白色的短發(fā)被血污黏在臉頰,
平日里堅毅而充滿活力的臉龐此刻蒼白如紙,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脆弱得像個易碎的瓷娃娃。那份屬于獵荒者副官的凜冽英氣,此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柔弱。
我調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讓她以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依偎在我懷中,盡量減輕她身體的痛苦。
然后,抱著她,轉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馬克那臺如臨大敵的破曉重立體,
掃過周圍那些幸存下來、眼神如同看洪荒巨獸般看著我的獵荒者和塵民。“回燈塔。
”我抱著冉冰,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需要治療?,F在?!闭f完,我不再理會任何人,
邁步走向那巨大的、象征著囚籠與唯一生路的燈塔升降平臺。
腳步踏在布滿獸血和彈坑的焦黑大地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懷中是重傷垂死的燈塔之花,身后是死寂的戰(zhàn)場和無數道驚疑、恐懼、敬畏交織的目光。
破曉重立體的引擎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轟鳴,馬克最終還是放下了機炮。
他復雜的目光在我抱著冉冰的背影上停留了幾秒,然后猛地一揮手,
聲音嘶啞地吼道:“全體都有!帶上傷員!回收物資!立刻撤退!” 他的命令打破了死寂,
幸存的獵荒者們如夢初醒,開始快速而沉默地行動起來,只是動作間,
都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對那個抱著冉冰走向升降平臺的塵民背影的深深忌憚。
升降平臺發(fā)出沉重的轟鳴,帶著血腥、死亡和無法言喻的震撼,開始緩緩上升。
平臺上的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幸存的獵荒者和塵民們擠在角落,
目光如同受驚的兔子,時不時偷偷瞟向平臺中央那個獨立的身影——我,
以及我懷中昏迷不醒的冉冰。他們刻意與我保持著盡可能遠的距離,
仿佛我周身縈繞著無形的死亡力場??諝庵袕浡舅矡o法掩蓋的血腥味、汗味,
還有一種名為“恐懼”的無聲低語。馬克站在他的破曉重立體旁,
機甲巨大的金屬手指無意識地收攏又松開。他的視線透過觀察窗,死死鎖定在我身上,
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試圖從我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中解析出非人的證據。
疑惑、警惕、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駭然,在他臉上交織。
這個昔日被他視為螻蟻的數字編號,此刻卻成了一個籠罩著巨大謎團與恐怖力量的黑洞。
平臺終于抵達燈塔腹部巨大的機庫閘門。厚重的合金閘門伴隨著刺耳的液壓聲緩緩開啟,
露出內部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燈光和早已嚴陣以待的景象。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兩排荷槍實彈、穿著猩紅制服、戴著呼吸面罩的城防軍士兵。
他們手中的制式步槍槍口低垂,卻帶著一種冰冷的威懾。在這些士兵的前方,站著三個人。
查爾斯,光影會的首腦。他穿著那身標志性的、華麗得近乎夸張的光影會袍服,
金色的紋路在燈光下流淌著虛偽的神圣光澤。他那張英俊卻刻薄陰鷙的臉上,
此刻布滿了毫不掩飾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冒犯的狂怒。
當他的目光落在我懷中染血的冉冰身上時,那狂怒瞬間飆升到了頂點,扭曲了他的五官。
他精心維持的、悲天憫人的“會首”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嫉恨與殺意。維克多,
城防軍指揮官。這位鐵血硬漢的表情則復雜得多。震驚是毫無疑問的,
但更多的是凝重和審視。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如刀,
在我身上和我腳下平臺殘留的藍綠色獸血與黑色金屬粉末上來回掃視,評估著威脅等級。
他的手習慣性地按在腰間的槍套上,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鏡南,航行控制室主管。
她是三人中唯一一個將目光焦點首先落在冉冰身上的人??吹饺奖膽K狀,
她眼中瞬間涌上痛惜和焦急。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視線轉向我,帶著探究和深深的憂慮。
她似乎更關心冉冰的狀況和這詭異局面可能對燈塔穩(wěn)定造成的沖擊。升降平臺徹底停穩(wěn)。
機庫內一片死寂,只有閘門關閉的余音在巨大的空間里回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如同舞臺中央唯一的主角。查爾斯向前踏出一步,華麗的長袍下擺拂過冰冷的地面。
他強行壓下臉上的扭曲,試圖恢復那種高高在上的“神圣”姿態(tài),
但聲音卻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利顫抖,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塵民6078!
你這瀆神的渣滓!你對她做了什么?!”他伸手指向我懷中的冉冰,指尖因為激動而顫抖,
“你身上那邪惡的力量從何而來?是地面惡魔的詛咒嗎?說!否則,我以光影之主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