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 黑石鎮(zhèn),葬龍嶺礦洞深處
時間: 煞風(fēng)季的某個晦暗黃昏
黑石鎮(zhèn),名如其實。
大地是焦黑的,仿佛被巨獸的利爪反復(fù)犁過,又被永不熄滅的地火烘烤過。天空是渾濁的鉛灰色,常年籠罩著一種名為“蝕骨煞風(fēng)”的猩紅氣流,嗚咽著刮過嶙峋的山脊,卷起黑色的砂礫,打在臉上如同針扎。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是地獄在人間裂開的一道縫隙。而葬龍嶺的礦洞,便是這縫隙最深、最暗的瘡疤。
礦洞深處,不見天日,只有零星幾盞劣質(zhì)的螢石燈,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投下慘綠搖曳的光暈,勉強(qiáng)勾勒出嶙峋巖壁的輪廓??諝馕蹪岵豢?,混雜著濃重的汗酸、血腥、巖石粉塵,還有那無處不在、絲絲縷縷鉆入骨髓的陰冷煞氣。
“鐺!鐺!鐺!”
沉重的鑿擊聲在逼仄的甬道里單調(diào)地回蕩,沉悶得讓人窒息。礦奴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靈的活尸,機(jī)械地?fù)]舞著沉重的礦鎬,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早已被絕望和沉重的礦石磨平了所有光彩。
除了一個人。
凌峰。
他緊抿著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繃得像刀鋒。汗水混著黑色的礦塵,在他年輕卻過早刻上風(fēng)霜痕跡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溝壑,匯在下頜,滴落在腳下冰冷的巖石上。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線條精悍而充滿爆發(fā)力,布滿了新舊交錯的傷痕——鞭痕、砸傷、還有被鋒利礦石邊緣劃開的猙獰口子。汗水在他結(jié)實的脊背上流淌,在慘綠的燈光下,如同涂抹了一層油亮的釉彩。
他揮鎬的動作精準(zhǔn)、有力,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效率。每一次鑿擊,都精準(zhǔn)地落在巖壁最脆弱的紋理上,崩開的碎石比其他礦奴多得多。他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樣空洞,而是像蟄伏在暗影中的孤狼,銳利、冰冷,深處燃燒著一簇不肯熄滅的野火。那火,是恨,是不甘,是刻骨的求生欲。
“凌峰!你他娘的磨蹭什么!”一聲尖利刺耳的呵斥打破了單調(diào)的鑿擊聲。
礦頭趙管事腆著油膩的肚子,像一頭披著人皮的肥碩蛆蟲,晃蕩著手中的蛇皮鞭走了過來。他身后跟著兩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監(jiān)工,眼神兇戾,如同擇人而噬的惡犬。
趙管事綠豆大小的眼睛貪婪地掃過凌峰腳下堆積的明顯多于其他人的礦石,嘴角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獰笑:“喲,今天勁兒挺足啊?看來是昨天那頓鞭子沒吃飽?正好,七號坑那邊塌了半截,缺人手清理,你,還有你們幾個!”他鞭梢隨意地指向凌峰和旁邊幾個瘦弱的礦奴,“給老子滾過去!天亮之前清不出來,統(tǒng)統(tǒng)扔進(jìn)‘化骨池’喂煞靈!”
化骨池!聽到這三個字,被點到的礦奴們瞬間面無人色,身體篩糠般抖起來。那是礦洞深處一處天然形成的煞氣毒潭,連骨頭渣子都能融掉,是比鞭打、餓死更恐怖的終極刑罰。
凌峰握著礦鎬的手猛地一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他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冷冷地盯在趙管事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沒有哀求,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看什么看?小雜種!不服?”趙管事被凌峰的眼神激怒了,感覺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了挑釁,鞭子帶著破空聲狠狠抽下!
“啪!”
鞭梢精準(zhǔn)地撕裂了凌峰背上一條尚未愈合的舊傷,皮開肉綻,鮮血瞬間涌出,混著汗水和黑灰流淌下來。劇痛讓凌峰的身體猛地一顫,但他咬緊牙關(guān),硬生生將一聲悶哼咽了回去,只有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依舊站著,腰背挺得筆直,眼神里的寒意更盛。
“哼!賤骨頭!”趙管事啐了一口,“帶走!”
兩個兇神惡煞的監(jiān)工立刻上前,粗魯?shù)赝妻璺宓热耍耱?qū)趕牲口一樣,朝著礦洞更深處、煞氣更濃郁的區(qū)域走去。
七號坑道,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
這里不久前剛發(fā)生過一次嚴(yán)重的坍塌,巨大的巖石堵死了大半個通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和尚未散盡的粉塵。更可怕的是,這里的煞氣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絲絲縷縷的猩紅氣流如同活物般在斷壁殘垣間游走、纏繞,發(fā)出細(xì)微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嘶嘶”聲。吸入一口,都感覺肺腑像被冰針扎穿。
“都給老子快點!用鎬撬!用手搬!天亮前清不出路,你們知道后果!”監(jiān)工揮舞著鞭子,惡狠狠地催促,自己卻遠(yuǎn)遠(yuǎn)躲在一處相對安全的巖石后,貪婪地吸著一種能暫時抵御煞氣的劣質(zhì)藥煙。
礦奴們絕望地?fù)湎蚰嵌研∩桨愕膩y石,用盡殘存的力氣挖掘、搬運。凌峰沉默著,動作依舊是最快最狠的那個。沉重的石塊在他手中仿佛輕了幾分,每一次發(fā)力,背上的傷口都因肌肉牽扯而迸裂,鮮血浸透了襤褸的衣衫,他卻渾然不覺。只是那煞氣入體,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毒蛇在經(jīng)脈中鉆行啃噬,帶來陣陣蝕骨的劇痛和眩暈。
突然!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降臨!
整個坍塌的礦洞猛地一震!碎石簌簌落下。緊接著,刺目的光芒驟然亮起,將這片死寂的黑暗瞬間撕得粉碎!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坍塌通道的另一側(cè),懸浮在半空。他們身著流光溢彩的法袍,周身籠罩著淡淡的光暈,將污濁的空氣和濃烈的煞氣都隔絕在外。為首一人是個面容倨傲的年輕男子,手持一柄吞吐著青芒的飛劍,眼神睥睨,如同俯視螻蟻。他身后跟著一男一女,同樣氣息不凡。
仙人!
礦奴們瞬間僵住了,如同被凍結(jié)的雕像,連呼吸都停滯了。巨大的恐懼攥緊了他們的心臟,那是凡人對超凡力量本能的敬畏與絕望。
“哼,一群骯臟的臭蟲?!睘槭椎哪贻p仙人眉頭微皺,嫌惡地掃了一眼下方如同螻蟻般的礦奴和監(jiān)工,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穢之物。他的目光隨即落在坍塌通道深處,那里隱約透出一抹奇異的、不穩(wěn)定的暗紅色光暈。
“煞元晶核……果然在此處孕育!”年輕仙人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王師弟,李師妹,速速取寶!此地煞氣污濁,不宜久留!”
“是,林師兄!”身后兩人應(yīng)聲。
那王師弟抬手掐訣,一柄赤紅色的飛梭嗡鳴著飛出,迎風(fēng)便漲,化作一道數(shù)丈長的赤虹,帶著灼熱的氣息狠狠撞向堵路的巨大巖石!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封閉的礦洞中炸開!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狂暴的沖擊波夾雜著熾熱的氣浪席卷開來!
“啊——!”
“救命啊!”
慘叫聲瞬間響起!離得最近的幾個礦奴和那兩個躲懶的監(jiān)工,連反應(yīng)都來不及,就被飛濺的巨石砸成了肉泥,或被熾熱的氣浪瞬間烤焦!血肉橫飛,腥氣沖天!
凌峰在爆炸發(fā)生的瞬間,憑借野獸般的直覺猛地向旁邊一塊巨大的巖石后撲倒!一塊磨盤大的碎石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皮呼嘯而過,狠狠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噗!” 巨大的沖擊力震得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他死死咬著牙,在碎石雨中翻滾、躲避,眼神死死盯著那三個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仙人”。
只見那赤紅飛梭一擊之下,堵路的大石崩碎了大半。那李師妹素手輕揚,一道碧綠色的絲帶如同靈蛇般竄出,精準(zhǔn)地探入碎石深處,卷住了一顆拳頭大小、通體暗紅、內(nèi)部仿佛有粘稠血液在緩緩流動的晶石!
煞元晶核!一種蘊含龐大狂暴煞氣的天地奇珍,對某些修煉邪異功法的修士是無價之寶!
“到手了!林師兄!”李師妹面露喜色。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