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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步走近大少奶奶,她姣好的面容在我的眼前漸漸放大。

在我有限的見識里,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比我們莊子上任何農(nóng)婦都要好看太多。

我的腳步終于停在她身側(cè),舀起一勺黑漆漆的湯藥往她唇邊小心翼翼湊過去。

大少奶奶慢慢咧開櫻桃小嘴,朝向我的手腕靠近。

一時間,我后背汗毛聳立,如墜冰窖。

“大嫂?!?/p>

大少奶奶仿佛詭計(jì)得逞,露出一個狡猾又滿足的笑,歪著頭靠在美人榻上。

“子晏啊,你真是長大了?!?/p>

“既然你看上了這個小藥童,剛才你也說了…長嫂如母,那我這個大嫂便替你做主,納了她進(jìn)來吧?!?/p>

這句話,徹底驚到我們倆人。

二少爺臉色陰沉的可怕,但到底是高門大戶里出生的,涵養(yǎng)十足,盡管他嘴角那壓不住的冷意依舊透出寒芒。

“大嫂慎言,莫要亂開玩笑,毀了女子清白?!?/p>

我立刻雙膝跪地,求饒道:“大少奶奶莫要開玩笑。”

緊接著一陣暈眩襲來,我努力瞪大雙眼,只見不知何時大少奶奶竟咬破我的手腕吸食起血液來…

而二少爺只是站在一旁漠然的看著。

難道…刺猬說的我有性命之憂便是此刻?

可,明明是它叫我往北邊來的呀…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耳邊的聲音也顯得很遙遠(yuǎn)。

“臭小子,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我喊你一句大嫂,難不成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大嫂?”

“今日我不收拾了你!我就不是胡…”

“饒她一命,日后莫要再生事,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

待我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太陽穴疼的叫我直皺眉。

抬起手腕,只見上頭綁著厚厚的白布。

這是怎么了?何時竟受傷了?

回憶一片空白,我依稀記得昨晚二少爺陪我一同去侍候大少奶奶用藥,可后來…

想不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真是奇怪了。

“你醒了?”

跟在二少爺身邊的那個書童站在門口,并不進(jìn)來。

緊接著,他說了第二句話。

這句話叫我瞪大了雙眼,直以為還在夢里。

“昨夜你簽了死契,將自己賣給了顧府,從今日起,你便是二少爺院里的近身丫鬟??煨┫词?,我陪你回家收拾東西?!?/p>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我劈在當(dāng)下。

雙腿好似灌了鉛那般沉重,自己都不記得是如何從顧府一路挪回沈莊的。

刺猬說的話竟又成了真,我這便就要離家了?

書童上前叩響了院門,不多時,就聽見娘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來了來了!”

娘的一雙柳眉高高豎起,伸手就要扯我耳朵。

“好你個小妮子,死哪兒去了,那藥鋪賬房明明說你早該被送回來了!”

“今日我不教訓(xùn)你,怕你是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書童皺眉冷聲制止道:“這位夫人,我是顧府大房二少爺?shù)臅?,今日陪這小丫鬟回家收拾東西?!?/p>

我垂目望地,根本不敢看娘,書童卻毫不顧忌我的情緒。

“她已經(jīng)簽了死契,將自己賣給了顧府,如今是二少爺?shù)馁N身丫鬟,容不得你無禮。”

一時間,空氣忽然安靜了。

娘臉色由怒轉(zhuǎn)懵,訕訕放下擰在我耳朵上的手。

還不待娘說什么,書童十分熟練的從袖口拿出二兩銀子來。

“這丫鬟熟通藥理,二少爺甚是滿意,所以…又多給了一兩銀子?!?/p>

娘臉上笑開了花,接過二兩銀子后連連道謝。

忽然,她露出戀戀不舍的神情來。

“這位貴人,你看這實(shí)在匆忙,是否能容小溪在家住一夜,她爹還在莊稼地里忙活,若是見不到她最后一面,怕是…”

書童本就做好這般準(zhǔn)備,想來丫鬟簽了死契的總是要回家見一見父母,歸家住上一夜的,這都不是大事。

“無妨,明日午時前必須回來顧府便是?!?/p>

說罷,他再無半句話,抬腳就走。

前腳剛走,后腳娘的嘴角根本壓不住笑意,一把將我拉進(jìn)屋子。

“快給娘說說,你是怎么將自己給賣進(jìn)顧府去的?”

“你真是娘的好女兒,這一下家中可算有進(jìn)項(xiàng)了!可足足有二兩呢!”

“你別苦著一張臉,多少人要進(jìn)顧府都進(jìn)不去…”

我苦笑著搖頭。

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簽下了死契…

那賣身契上明明白白按著我的指印與簽字,根本無從抵賴。

無意深究,反正只要不嫁出去,我去哪兒都可以。

顧府,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念及此處,心里更苦。

娘明明瞧見了我手腕上的白布條,愣是沒多問一句。

也許在她心里,我這個女兒根本比不上那二兩銀子吧。

倒是我,感念爹娘辛勞與弟弟年幼。

這一面便是生離死別了。

又是砍柴又是燒水,忙到天色漸暗時,終于將力所能及的事規(guī)整好,順帶將院子打掃干凈。

不多時,爹終于擦著一頭汗歸了家。

乍聽這個消息,他整個人的臉色發(fā)青,就要沖去顧府。

“不成不成!我沈家女如何能賣作奴籍?二兩銀子我必須退掉,多少銀子都得將你贖回來!”

娘一聽火冒三丈,氣的指尖都在發(fā)抖。

“你去!你敢去!我們就別過了!老幺我現(xiàn)在就捂死他!”

娘神色癲狂,不似玩笑。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鈍痛,挽住爹的手臂,好言相勸道:“爹,莫說氣話?!?/p>

“顧二少爺對我很好,每月還有月錢,這不比你們將我早早嫁人來的強(qiáng)嗎?”

爹神色大變,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是爹對不住你啊。”

我們?nèi)俗陲堊郎?,吃了最后一頓團(tuán)圓飯。

期間說說笑笑,好似又回到了那段還沒有弟弟的時光。

娘對我關(guān)懷倍至,不住的替我夾菜添飯。

爹的眼眶微紅,話還是那樣少,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叫我明白他的不舍。

眼淚“嘩嘩”往下掉,喉嚨發(fā)酸,我賭氣般吃著好久吃不上的粳米飯,想將心里的苦一同咽下去。

想到待明日雞鳴,便要永遠(yuǎn)離開這個家,離開爹和娘,離開弟弟…

甚至,不再是良民…

“哐當(dāng)——”一聲,飯碗砸在了地上。

我眼前忽然一片黑朦,頓時失去了意識,臥倒在飯桌上。


更新時間:2025-08-07 05: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