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冰冷的灰白色調(diào)公寓里投下溫暖的光斑。林顏夕穿著柔軟的絲質(zhì)睡袍,赤腳踩在溫?zé)岬蔫帜镜匕迳希酥槐瓌傊蠛玫目Х?,走到餐廳。
霍臨舟已經(jīng)坐在那里。晨報攤開在桌面上,他穿著熨帖的白襯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和腕骨上價值不菲的腕表。他正專注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財經(jīng)新聞,側(cè)臉輪廓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冷峻。
聽到腳步聲,他抬眸,目光掃過林顏夕。她素面朝天,長發(fā)松松挽起,幾縷碎發(fā)垂在頸邊,帶著一種居家的慵懶感。他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又落回屏幕,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打招呼。
林顏夕早已習(xí)慣這種相處模式。她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安靜地開始享用她的早餐——一份精致的火腿蛋三明治和新鮮水果沙拉??諝饫镏挥械恫媾鲎泊杀P的輕微聲響和霍臨舟指尖偶爾劃過屏幕的沙沙聲。
這是“云璽天城”里最常見的生活圖景:同在屋檐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像兩個恪守職業(yè)操守的合租室友。霍臨舟的世界被工作填滿,早出晚歸是常態(tài)。林顏夕則完美踐行著“躺平”的初衷,拿著那張額度不限的黑卡,充分享受“霍太太”身份帶來的便利——逛街、購物、做SPA、研究美食,偶爾去頂樓的花園曬曬太陽看看書。她花得心安理得,卻也極有分寸,從不碰那些過于奢侈浮夸的東西,只選擇舒適和喜歡。
她像一株適應(yīng)力極強(qiáng)的植物,在這座冰冷的豪宅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角落,安靜地舒展枝葉?;襞R舟的存在感太強(qiáng),即使他沉默不語,那強(qiáng)大的氣場也如同無形的空氣,彌漫在每個角落。林顏夕學(xué)會了在他存在的空間里放輕腳步,在他工作時保持絕對的安靜,在他偶爾深夜歸來時,會習(xí)慣性地在書房門口放一杯溫?zé)岬呐D?,然后迅速離開,從不打擾。
第一次放牛奶時,她留了張便簽:“老板,加班費。” 字跡潦草,帶著點惡作劇般的調(diào)侃。
第二天早上,空杯子被洗凈放在了廚房島臺上,旁邊多了一盒包裝精美、來自瑞士的頂級手工巧克力。沒有便簽。
林顏夕拿起巧克力,看著上面印著的、只有當(dāng)?shù)厝瞬哦男”娖放茦?biāo)志,輕輕挑了挑眉。這算是……老板的認(rèn)可?
她剝開一顆放進(jìn)嘴里,濃郁絲滑的苦甜在舌尖化開,味道好得讓她瞇起了眼。嗯,這“工作福利”,還不錯。
幾天后,陳管家恭敬地遞給她一張精致的邀請函:“太太,先生吩咐,明晚七點,需要您陪同出席‘星耀慈善之夜’酒會?!?/p>
“工作”來了。林顏夕接過燙金的邀請函,心中了然。這是她作為“霍太太”的首次正式公演。
她沒有絲毫抗拒。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契約精神她懂。而且,她知道這場合對霍臨舟的重要性——坐實關(guān)系,震懾某些蠢蠢欲動的目光,以及……給沈修謹(jǐn)那對添堵。
當(dāng)晚,當(dāng)林顏夕挽著霍臨舟的手臂,步入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時,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她穿著一身量身定制的深海藍(lán)絲絨禮服,剪裁極簡卻完美勾勒出纖細(xì)的腰身和優(yōu)美的肩頸線條。烏黑的長發(fā)盤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天鵝般的脖頸,只點綴了一對小巧的鉆石耳釘,在璀璨的水晶燈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芒。妝容精致卻不濃艷,突出了她清麗五官的優(yōu)勢,尤其是那雙沉靜明亮的眼睛,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場。
她不再是沈修謹(jǐn)身邊那個怯懦卑微的影子,而是脫胎換骨,如同一顆被打磨掉塵埃的明珠,散發(fā)著溫潤而堅韌的光芒。
霍臨舟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樣,一身純黑高定西裝,氣場強(qiáng)大得令人窒息。但當(dāng)他微微側(cè)首,低聲對身邊的林顏夕介紹某位重要人物時,那專注而自然的姿態(tài),以及林顏夕恰到好處的微笑頷首,兩人之間那種無形的默契,竟給人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霍總,霍太太,久仰久仰!” 商界大佬們紛紛上前寒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帶著探究和審視。
霍臨舟應(yīng)對得體,言辭簡潔有力。林顏夕則扮演著完美的花瓶角色,笑容溫婉得體,不多話,只在必要時接上一兩句應(yīng)景的客套,姿態(tài)落落大方,絲毫沒有新嫁娘的局促或攀附豪門的諂媚。她甚至能敏銳地捕捉到霍臨舟眼神里的細(xì)微變化,適時地遞上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或“崇拜”。
“累不累?”霍臨舟在一段寒暄間隙,微微低頭,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問。這個親昵的動作落在旁人眼中,無疑是夫妻恩愛的證明。
林顏夕微微側(cè)臉,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甜美笑容,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旁邊豎著耳朵的人聽見:“有你在,不累?!?她甚至自然地抬手,替他理了理本就不存在的、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
霍臨舟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靨,那笑容完美得像一張精心繪制的面具,卻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喉結(jié)微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沒有躲開她的手,反而順勢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才松開。
“嗯?!?他應(yīng)了一聲,目光重新投向人群,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氣,似乎因為她指尖的溫度,消散了一絲。
整個酒會,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林顏夕的從容鎮(zhèn)定,完全超出了霍臨舟的預(yù)期。他本以為她需要更多的提點和掩護(hù),沒想到她竟能如此游刃有余地融入這個她本應(yīng)陌生的世界,甚至隱隱成為了他無形的助力。
而在觥籌交錯的另一端,一道陰冷得如同毒蛇的目光,始終死死地釘在他們身上。
沈修謹(jǐn)端著酒杯,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看著林顏夕在霍臨舟身邊巧笑倩兮,看著霍臨舟那看似不經(jīng)意的維護(hù),看著他們之間那該死的、刺眼的“默契”……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強(qiáng)烈不甘和扭曲嫉妒的邪火,在他胸腔里瘋狂灼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盡!
林薇薇站在他旁邊,精心打扮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眼底的怨毒和嫉恨。她看著林顏夕身上那件價值不菲、剪裁完美的禮服,看著她在霍臨舟身邊散發(fā)的光芒,再對比自己費盡心機(jī)才能站在沈修謹(jǐn)身邊,卻依舊像個陪襯……強(qiáng)烈的落差感讓她內(nèi)心像被毒蟲啃噬。
憑什么?!那個被她踩在腳底下的林顏夕,憑什么能攀上更高的枝頭?憑什么能站在霍臨舟那樣天神般的男人身邊?!
酒會進(jìn)行到中段,林顏夕獨自一人走向洗手間補(bǔ)妝。剛走出喧鬧的宴會廳,轉(zhuǎn)入相對安靜的走廊,一個柔弱的身影就“恰好”地?fù)踉诹怂媲啊?/p>
“顏夕姐?!?林薇薇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顫抖,眼圈微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蕾絲長裙,試圖營造純潔無辜的感覺,但在林顏夕那身沉靜高貴的深海藍(lán)面前,顯得刻意又單薄。
林顏夕腳步一頓,看著眼前這朵熟悉的白蓮花,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厭煩。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表演。
“顏夕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林薇薇泫然欲泣,上前一步,試圖去拉林顏夕的手,被林顏夕不動聲色地避開?!拔抑朗俏也缓?,我不該……不該和修謹(jǐn)哥哥相愛??墒?,我們是真心的啊!”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演技精湛。
“你現(xiàn)在嫁給霍總報復(fù)我們,何必呢?” 她抬起淚眼,看著林顏夕,眼神里充滿了“真誠”的擔(dān)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霍總那樣的人,站在云端,怎么會……怎么會真心對待一個像你這樣……被退過婚的女人呢?”
她刻意加重了“被退過婚”幾個字,如同淬毒的針。
“他不過是利用你,利用你來氣修謹(jǐn)哥哥罷了!他身邊什么樣的名媛淑女沒有?怎么會真心看上你?” 林薇薇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關(guān)切”,“顏夕姐,你清醒一點吧!你這樣作踐自己,拿自己的婚姻當(dāng)賭注,我看著……都替你心疼?。 ?/p>
走廊里燈光柔和,林薇薇的表演聲情并茂,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仿佛真的在為林顏夕痛心疾首。
林顏夕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等林薇薇終于演完了一段,她慢條斯理地打開手包,拿出小巧的粉餅盒,“啪嗒”一聲打開。
她對著小鏡子,仔細(xì)地補(bǔ)了補(bǔ)鼻翼兩側(cè)的粉,動作從容不迫。補(bǔ)好妝,她“啪”地合上粉餅盒,放回手包,這才抬起眼,看向林薇薇。
那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戲過了,林小姐。” 林顏夕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林薇薇的耳膜上,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她上前一步。林顏夕身高本就比林薇薇略高,此刻穿著高跟鞋,氣場更是完全碾壓。林薇薇被她逼近的氣勢懾得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第一,” 林顏夕微微俯身,湊近林薇薇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帶著森然的寒意,“沈修謹(jǐn)那種垃圾,你喜歡,你收好。不用特意通知我,我嫌臟?!?/p>
林薇薇的臉色瞬間煞白!
“第二,” 林顏夕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林薇薇精心描畫的眉眼,“‘被退婚’?那叫及時止損,脫離苦海?!髹`自己’?”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冰錐,“霍臨舟要錢有錢,要顏有顏,器大活好還不眼瞎,怎么看都是我賺翻了。倒是你,守著個眼瞎心盲還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天天戴著假面具演宮心計,累不累啊?嗯?”
“第三,” 林顏夕直起身,恢復(fù)了正常的音量,臉上甚至還帶著點慵懶的笑意,眼神卻輕蔑地上下打量著林薇薇,“心疼我?省省吧。你有那功夫,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p>
她的目光特意在林薇薇身上那條模仿她以前風(fēng)格、卻又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白色蕾絲裙上停留了一瞬,毫不掩飾其中的嘲諷。
“畢竟……” 林顏夕拖長了調(diào)子,笑容加深,卻毫無溫度,“靠模仿別人穿衣風(fēng)格、學(xué)幾句茶言茶語就想上位,也挺不容易的。加油哦,我看好你!”
說完,她甚至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侮辱性的輕佻,輕輕拍了拍林薇薇僵硬得如同石雕般的肩膀。然后,不再看她一眼,踩著高跟鞋,身姿搖曳,如同女王般,徑直從她身邊走過,留下一個瀟灑利落的背影。
林薇薇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精心維持的柔弱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極致的難堪。林顏夕那幾句話,像淬了劇毒的匕首,精準(zhǔn)無比地捅進(jìn)了她最隱秘、最不堪的痛處!模仿?宮心計?守著個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每一個字都像耳光一樣狠狠扇在她臉上!走廊里雖然暫時無人,但她感覺四面八方都是嘲諷的目光!她死死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羞恥而微微發(fā)抖。
林顏夕!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回程的邁巴赫里,氣氛比來時更顯沉靜。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霓虹的光影在霍臨舟冷峻的側(cè)臉上飛快掠過。
林顏夕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手撕白蓮雖然解氣,但應(yīng)付那種人,也著實耗費心神。
“今晚表現(xiàn)不錯?!?霍臨舟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安靜的車廂內(nèi)響起。
林顏夕睜開眼,側(cè)頭看向他?;璋档墓饩€下,他深邃的眼眸正看著她,辨不清情緒。
“應(yīng)該的,老板?!?她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點職業(yè)性的回應(yīng)。
霍臨舟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從那略顯疲憊的神色下看出些什么。他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玩味?
“牙尖嘴利?!?他評價道,聽不出是褒是貶,“對付那種人,很解氣?”
林顏夕微微一怔,隨即坦然地點點頭:“還行。主要是……” 她頓了頓,看向窗外飛逝的燈火,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冷意,“怕她臟了霍總的地板?!?/p>
霍臨舟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這笑聲不同于新婚夜那種帶著危險意味的低笑,更像是一種……愉悅的、帶著點欣賞的輕哼。
他沒再說話,重新閉上了眼睛,似乎也準(zhǔn)備休息。
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的沉默,似乎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和冰冷,多了一絲……奇異的、心照不宣的融洽。
林顏夕看著窗外,嘴角也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嗯,看來老板對“員工”的工作表現(xiàn),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