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踹了劈腿前男友,社交軟件上就滑到一個陽光奶狗。他說小我兩歲,
笑靨干凈得不像這都市里久居的獵物??伤拱渍鎸嵞挲g那天,
我才知道他還是外省大學在讀生?!敖憬?,小你四歲不行嗎?
”他隔著屏幕委屈得像只落水金毛。我該罵他欺騙還是貪戀他的真誠,
連加班時他打來的哄睡語音都舍不得掛。手機是他宿舍的暖燈、自習室的背影,
也是暴雨天提醒我?guī)愕碾娮用}搏。______這城市的春夜,風已經沒了冬的凌厲,
卻也裹著化不開的潮濕,拂過臉頰,留下一層若有似無的涼意。蘇晚站在樓下,
指尖夾著一支燃著的細煙,猩紅的火點在她指尖明明滅滅。
身后那扇曾經熟悉無比的窗戶里亮著暖黃色的燈,可那個空間,連同里面的人,
都已從她的生命里徹底剝離。就在兩個小時前,她在屬于他們的那張雙人床上,
在一堆臟衣服里,翻出了一件揉得皺巴巴的白色襯衫。領口內側,
一抹艷紅刺眼得猶如嘲諷——是一個完整的、不屬于她的唇印。蘇晚用力吸了一口煙,
辛辣的煙霧撞進肺里,又被緩慢地、近乎殘忍地吐出來。分手拖泥帶水地糾纏了三個月,
直到那一刻,指尖觸到那冰冷而廉價的布料上殘留的陌生痕跡,
她才真正體會到一種冰涼的、被連根拔起的空蕩。好像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
連余響都吝于發(fā)出,只剩下心底那片灰敗狼藉的廢墟。疲憊像漲潮的海水,
帶著細沙般摩擦的鈍痛,一層層淹沒上來。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屏幕冷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屏幕上還留著剛才清理過的社交軟件卸載提醒。鬼使神差地,
她點開手機自帶的應用商店,手指在搜索框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開了下載按鈕。
那個以S為標志的陌生人社交軟件圖標很快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了主屏幕上。
她看著那小小的紅點,心里有點茫然,卻又被一種破罐破摔的沖動驅使著點開了它。
指尖無意識地滑動。一張張精心修飾過的臉在屏幕中飛速掠過,
帶著各色的笑意或深沉的凝望。有的背景奢華,有的寵物吸睛,
有的展露著精心打造過的身材線條……如同都市森林里的求偶信號,目標明確,
也帶著幾分浮光掠影的疲憊感。她滑了大概十幾個,有些興趣缺缺。就在這時,
一張照片意外地闖入視野。背景極其簡單,是傍晚大學操場的塑膠跑道。
照片中央是個年輕男人,穿著最普通的白T恤和淺灰色衛(wèi)衣外套。他沒有刻意對準鏡頭,
像是隨意被人抓拍下來的瞬間,微微歪著頭,視線稍稍偏開,
對著斜前方露出一個干凈得不可思議的微笑。他的笑容很淺,唇角自然地勾起,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映著身后遠空沉靜的暮色藍,卻透出一種未經磨損的清澈感。
不是那種訓練有素的模特表情,更像某種自然純粹的狀態(tài)捕捉。蘇晚劃過去的指尖停住了。
這個“言”的頭像下,簡介只有極其簡單的幾個字:【看書,跑步,偶爾打游戲】。
干凈清爽得讓她有點意外,在滿屏精心打造的“獵物場”中反而顯得特別。
一種久違的、近乎陌生的“輕松感”輕輕拂過她心口的荒蕪。她沒有立刻點下聊天鍵,
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那個代表“喜歡”的邊緣摩挲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太過純粹,
仿佛不屬于這個被層層疊疊規(guī)則、心計和各取所需填滿的虛擬森林。
那笑容有種不真實的穿透力,似乎能透過手機屏幕的冰冷光線,
隱隱觸到她心底那片剛剛留下的冷硬傷疤。最終,她還是滑了右鍵,
將這個簡單的界面輕輕推送了過去,像個賭徒,帶著點無所謂地押了一個小注。
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屏幕頂端彈出一條新的通知:“‘言’也喜歡了你!
”緊跟著的是一行系統(tǒng)自動發(fā)出的信息:【嗨,可以認識一下嗎?:-)】速度之快,
仿佛他一直在另一端靜靜等待。蘇晚看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微滯片刻,
輸入了同樣簡潔的一句:【你好,言?!繉υ拸倪@里開始流淌。沒有試探的油膩開場白,
沒有直接切入核心問題的露骨盤問。蘇晚刻意保持了平淡的陳述,甚至帶了幾分自嘲。
她說自己剛結束一段不愉快的感情,在家休養(yǎng)生息,對都市的快節(jié)奏生活有些倦怠。
“言”的回應出乎意料。他隔著文字,語氣溫和熨帖,
卻有著一種與他年輕外表不甚相符的沉穩(wěn)態(tài)度:【結束未必是壞結果。休息也挺好的,
給自己點時間。我也正讀著書,節(jié)奏可以稍微慢一點?!俊把浴碧岬剿刻彀滋焐险n,
作息比較規(guī)律穩(wěn)定,晚上和周末反而有點空。
兩人聊起最近的天氣——窗外恰好下了一場細密如絲的小雨。
“言”說他住的附近有一家老店的點心不錯,隔著文字的暖意,
他提議等天氣好些時去嘗一嘗。這提議自然得像認識很久的朋友,
全然沒有剛認識不久就急著見面的曖昧催促感?!疚也隆愦蟾?3歲左右?
】蘇晚猶豫著在屏幕上敲出這個數字,帶點半開玩笑的試探。屏幕那頭短暫的安靜后,
跳出了“言”的回復:【對吖!剛過23歲生日。:-)】23歲。蘇晚看著屏幕上這行字,
指尖下意識地蜷了蜷。雖然自己25歲也談不上有多“老”,
但一個整整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大男孩……這個念頭還是讓她心里微微下沉,
一種說不清的猶豫浮了上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與現(xiàn)實經驗掛鉤的壁壘。年齡的數字之間,
仿佛橫亙著經歷、需求乃至人生軌跡的鴻溝。他會不會太年輕?年輕意味著不穩(wěn)定,
意味著可能存在的不可靠,
意味著兩人處在截然不同的人生階段……這些念頭如同冬日冰冷的霧氣,悄無聲息地彌漫開。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言”緊跟著發(fā)來的消息,
似乎輕易就捕捉到了她短暫的沉默所泄露的情緒?!窘憬闶怯X得我有點???
】隔著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略帶點無辜的詢問姿態(tài)。
文字后面還跟著一個有點小心詢問意味的表情符號。
也許是那份初印象過于干凈的濾鏡還未消散,
又或許是他話語里透出的那份真誠和坦然稀釋了那堵無形的年齡壁壘,
蘇晚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壓下心底那點微妙的排斥感。
她回了個同樣輕松的表情:【有一點兒小驚訝。不過……現(xiàn)在感覺還行?
】對話便在這樣的平衡中繼續(xù)了下去。如同初春解凍的細流,不疾不徐地流淌。
那堵因年齡差而驟然豎起的隔閡,似乎在文字的你來我往中,
被他溫和的性格和那份自然流淌出的興趣,一點一點地消磨、溶解。蘇晚偶爾會恍惚,
屏幕那頭那個年輕人,心思的成熟度似乎早已超越了他二十三歲的外表可能具備的限度。
接下來的一個月,蘇晚的世界多了“言”的存在。盡管身處同一個城市,
距離卻意外地遙遠——他住在城市東南角,而她住在更靠西的老城區(qū)。
地理上的間隔并沒有妨礙什么。
他們的聊天貫穿了一日三餐、工作間隙和睡前的每一刻碎片時間。早上,
一條帶點懵懂感的早安問候會準時抵達蘇晚的手機;中午,
他會拍下飯菜問“姐姐你中午吃什么”;傍晚他走出灰蒙蒙的小區(qū)大門時,
手機那頭就已經傳來他輕松活潑的語音:“姐,出來放風啦!今天風賊大,
感覺能把我吹走咯。”隔著話筒甚至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和他帶著點小跑后的輕微喘息。
視頻通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最初是有點不好意思,但幾次之后,
兩人都習慣了對著小小的屏幕絮絮叨叨一些平淡的日常。屏幕里的“言”總是很生動,
剛洗過的頭發(fā)有時還帶著點水汽的凌亂,看到蘇晚因為工作疲憊而揉太陽穴時,
眼神里會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關切。這份日常化、甚至有些浸入生活細節(jié)的聯(lián)系,
極大地舒緩了蘇晚分手后的孤寂感。在那些獨自面對安靜客廳的夜晚,
他的消息提示音總能及時地點亮她手機屏幕,像是有人輕輕敲開了她心里那扇緊閉的門。
習慣是一種無聲的引力,蘇晚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依賴上了這種穩(wěn)定存在的連接。
他那份年輕人獨有的活力和毫不保留的直球關心,像溫煦的風,
不疾不徐地吹拂著她內心的那片荒漠。他那句帶著點撒嬌意味、幾乎成了口頭禪的“姐姐”,
也總能讓蘇晚在屏幕這邊不自覺地彎起嘴角。他那份超出預期的體貼和情緒上的穩(wěn)定感,
讓人幾乎忘記了年齡帶來的些許疑慮。那個周五傍晚來得順理成章。暮春時節(jié),
空氣里已經有了初夏的預兆。
蘇晚換上了一件自己頗為滿意、能恰到好處勾勒腰線的米白色亞麻襯衫裙,
在約定的時間提前到了那家藏在師大附近小巷里的咖啡館??Х瑞^的門被推開,
清脆的風鈴聲落下。站在門邊等候的顧言轉過身。依舊是干凈的白T恤和深色運動褲搭配。
看到蘇晚的瞬間,他眼底的笑意迅速漾開,清晰又明媚。但那笑容深處,
似乎又隱約帶著一點與上次見面時不同的、極淡的不安?!敖憬悖?/p>
”他兩步并作一步迎了過來,聲調帶著點明顯的雀躍。蘇晚笑著打量他:“等很久了?
看你這眼睛,昨晚又熬夜打游戲了?”顧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腦勺:“……嗯,
跟室友組隊開黑,玩脫了?!彼贿呎f著,一邊自然地側身讓開位置,
手指下意識地在自己褲縫邊搓了一下,很快又放下。
咖啡館里飄蕩著慵懶的爵士樂和咖啡烘焙的醇厚香氣。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
陽光透過窗欞灑落細碎的光斑。顧言給蘇晚點了一杯她喜歡的焦糖拿鐵,自己要了橙C美式。
閑聊了幾句近況后,顧言的手指一直無意識地捻著咖啡杯下面的小紙托,
直到那紙托邊緣都被他搓出了毛邊。他端起咖啡杯,指尖在杯壁上來回摩挲了兩下,
似乎想借一點杯壁的溫度汲取勇氣。終于,在蘇晚提到工作上一個有點搞笑的烏龍時,
他抬起眼看著她,突然開口,聲音有點發(fā)干:“姐……那個……”蘇晚停下話語,
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唇邊還留著方才的笑意。顧言深吸了一口氣,
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我……其實……騙你了?!倍潭涛鍌€字,說得有些艱澀。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零點幾秒。蘇晚臉上的笑容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僵了一瞬。
咖啡館里輕柔的爵士樂和細碎的交談聲仿佛瞬間被推遠,模糊在背景里,
只剩下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臉和他突然繃緊的下頜線。那句“我其實騙你了”,
像一根冰冷的針,毫無征兆地刺破了維持了四周的那層信任感和溫馨的薄繭。
她看著顧言那雙此刻顯得無比慌亂的眼睛,剛才心頭還輕盈盤旋著的談笑和好感驟然跌落,
沉甸甸地砸在心口最深處。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無聲地繃緊、碎裂開來,
發(fā)出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聲響。一種被愚弄的惱怒混合著巨大的失落感,
在血液里不受控制地奔涌,讓她瞬間感覺指尖冰涼。蘇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杯底磕在淺色木桌面上,發(fā)出并不響亮但足夠刺耳的“咯噔”輕響。她沒有說話,
眼神里的溫度迅速褪去,只剩下一層審視的冷光,
筆直地投射在對面顧言瞬間蒼白了些許的臉上,等他自己說下去。
顧言明顯被她的眼神凍住了,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層滾燙的潮紅,
連帶耳根都紅得發(fā)亮。他慌亂地低下頭,看著眼前那杯深褐色的液體,
仿佛要從那翻騰的小旋渦里汲取力量,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力氣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皩Σ黄?,
姐姐……對不起……”他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喉嚨有些哽咽的滯澀,“我知道這樣不對,
特別特別不對……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 那辯解顯得蒼白而無力。他努力抬起頭,
目光像溺水者抓著最后一根浮木,急切而充滿懇求:“我真實年齡……21歲。
是04年出生的。前幾天才剛滿21歲?!彼D了頓,艱難地補充了更關鍵的那一句,
“而且……我……我現(xiàn)在根本不在本市上大學。
其實……我是W市師大的學生……還在大二下學期……”時間仿佛在這個瞬間徹底凝固。
21歲。大二學生。不在本市。這三個冰冷的信息,如同三記無聲的重錘,
狠狠敲在蘇晚的神經上。她看著他近乎透明的耳朵皮膚下清晰的毛細血管,
看著他年輕面龐上每一個無法掩飾的局促表情,
濃重恐懼、愧疚和期待的漂亮眼睛……強烈的荒謬感、巨大的失落和被欺騙的怒火交織翻騰,
幾乎讓她眼前發(fā)黑。所有構建起來的濾鏡瞬間被擊得粉碎。
那種彼此都在一個城市打拼、偶爾可以見面相互慰藉的微小期待……統(tǒng)統(tǒng)在剎那間化為齏粉,
被風吹散。只剩下一個不成熟的、還是象牙塔里的、用謊言構筑假象的大男孩,
笨拙而無措地坐在她對面。
“姐姐……你別生氣……”顧言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他向前微微傾身,
手臂幾乎要隔著桌子伸過來,“真的對不起,我就是……當時剛滑到你,
看到你資料寫的25,我……我怕你覺得我太小,會……會不想理我……”他語速越來越快,
近乎神經質地用手指搓著自己的額角,試圖組織語言:“我當時就想,
差兩歲比差四歲聽起來好一點……然后你說在同一個城市……我……我特別想見見你,
靠譜……馬上就轉頭走掉……根本沒機會……讓你認識我是怎樣一個人……”他停頓了一下,
胸口起伏著,像是跑完了一段長跑,然后用盡全身力氣,抬起眼睛,
直直地望進蘇晚被震怒和冰冷覆蓋的眸子里,
聲音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懇切:“姐……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說過的每句話,
除了年齡和學校地點這兩件事,其他都是真的!包括我說……我喜歡你!”最后那四個字,
清晰得如同冰凌墜地,“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這個姐姐!特別特別喜歡!
”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坦誠。蘇晚感覺自己的呼吸停住了。怒意在胸腔里沖撞,可更深處,
一種莫名復雜的酸澀卻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
對面這個年輕男孩此刻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小獸,眼神里有破碎的恐懼,
卻也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苗,赤誠到近乎燙人的地步。她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咖啡館里醇厚的咖啡香氣似乎都嗆進了喉嚨,讓她的聲音也變得冰冷堅硬:“所以呢?顧言?
”她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帶著冰凌碎裂的質感,“所以你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
是覺得我能開心地接受你比我小整整四歲?
能愉快地和一個遠在千里之外讀書的小男孩玩一場異地戀?
還是覺得……‘喜歡’這兩個字就能抵消掉這所有的欺騙和隱瞞?!
”每一句質問都像一把冰錐。顧言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塌陷了下去,眼里的火光瞬間暗淡了,
近乎熄滅,蒙上了一層濃重的水汽,鼻尖也徹底紅透了。他用力咬著下唇,
似乎在拼命壓抑著什么?!拔摇彼穆曇魡〉脜柡Γ?/p>
“我……不敢那么想……”他的手指狠狠掐著自己掌心的肉,
“我騙你的時候每天都在后悔……我知道被發(fā)現(xiàn)那天,我肯定就徹底完了……我今天說出來,
不是因為我覺得能求得原諒……我只是……再繼續(xù)騙下去,
我真的受不了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近乎嗚咽,“我不想在你眼里,
子……現(xiàn)在……你至少……知道我是誰了……”眼淚終于無法抑制地順著他的面頰滾落下來,
一顆顆砸在面前的咖啡桌面上,留下深色的小圓點。他甚至不敢抬手去擦。
蘇晚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劇烈起伏的胸口和砸在桌子上的淚滴,
那股強烈的、想要立刻起身離開的怒意,不知怎么的,被一種更深沉、更無措的疲憊攫住了。
她放在桌下的手也冰涼,握緊又松開,指尖微微顫抖。騙人的是他,
可此刻他哭得如此無助……心口那個被欺騙撕開的巨大空洞里,似乎又有什么東西,
被這滾燙的眼淚浸透、塌陷下去了一塊。一種尖銳拉扯的疼痛在胸膛里來回激蕩。
蘇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板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沒有再看顧言一眼,抓過自己的小包,
壓抑著翻涌的情緒吐出幾個冰冷的字:“顧言,別再聯(lián)系我了。
”她幾乎是沖出了那間充斥著咖啡暖香的咖啡館,門上的風鈴在她身后驚慌失措地響成一片。
春暮的陽光斜斜地打下來,刺得她眼睛發(fā)痛。蘇晚站在喧囂的街口,
感受著胸腔里那股混雜著巨大憤怒、極度失落、尖銳背叛感和某種撕扯般酸澀的復雜情緒,
如同亂線團般絞在一起,勒得她幾乎喘不上氣。那個年輕、干凈、帶著陽光氣息,
給她帶來過無限慰藉的“言”,被徹底打碎了,
只留下一個更年輕、更遙遠、背負著欺騙名字的顧言。手機在包里固執(zhí)地震動著,屏幕上,
是那個此刻讓她情緒混亂不堪的名字。那層被精心描繪過的假象被殘酷地撕開,
露出了底下青澀和不堪的本相。顧言蜷縮在家里的床上,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屏幕一片漆黑,
距離他發(fā)出去那條“對不起”的消息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始終沒有回復。
屋里只剩下日光燈管“嗡嗡”的低鳴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那聲帶著巨大失望和冰冷距離感的“別再聯(lián)系我”,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里反復回旋。
心像是被浸泡在一盆冰水里,沉重而麻木地跳動。手指無意識地劃開通訊錄,
點開那個被置頂的聯(lián)系人,指尖停留在那個紅色的通話鍵上方。他的手指懸在那里,
微微顫抖著。點下去,說什么?再道歉一次?解釋?還是……乞求一個根本得不到的奇跡?
蘇晚姐姐最后離去的眼神,冰冷而決絕,像在他心頭刻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痕跡,
清晰地提醒著他那些無法挽回的錯誤。終于,他像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手指,飛快地鎖屏,
把手機屏幕狠狠地扣在旁邊的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
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從腳底蔓延上來,幾乎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把臉深深地埋進枕頭的陰影里,那里殘留的一點洗衣粉廉價的薰衣草香,
此刻聞起來只覺得刺鼻。絕望在黑暗里無聲地膨脹。就在這時,
桌面上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嗡——嗡——嗡——沉悶的震動聲瞬間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靜。
顧言像是被電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盯著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屏幕亮起,
在昏暗的屋里投下一小片慘白的光暈。屏幕中央赫然跳動著那個名字——蘇晚。那一瞬間,
顧言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巨大的愕然淹沒了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丟進滾水里,劇烈的收縮后是尖銳的灼痛。
指尖帶著難以自控的顫抖和一種近乎虔誠的畏懼,他碰觸到了那個冰冷的光滑屏幕。是電話。
不是文字消息,是一個真切的來電。
“喂……”顧言的聲音出口時帶著難以掩蓋的嘶啞和顫抖,喉嚨干澀如同砂紙摩擦。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傳來預想中的冰冷質問或決絕的宣告。只有一片沉默的背景音,
隱隱能聽到微弱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極細微的哽咽和喘息聲,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那聲音很輕,卻如同一把鑿子,猛地鑿開了顧言心頭那堵絕望的冰墻。
血液似乎又重新涌回了四肢百骸,凍僵的思維開始瘋狂轉動。那壓抑的嗚咽像鞭子抽打著他。
“姐姐?”他急切地呼喚,聲音提高了幾個度,帶著一種近乎失態(tài)的恐慌,“姐姐你怎么了?
你……你在哭嗎?你在哪里?你說話??!蘇晚!”情急之下,
他的名字第一次這樣完整地、帶著恐懼地脫口而出。
電話那邊的蘇晚只是長長地、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聲音破碎不穩(wěn):“顧言……”她叫了他的名字,兩個字像是從肺腑里擠壓出來,
裹滿了崩潰的邊緣感,“你能……能不能過來……現(xiàn)在……”轟隆一聲。
外面的世界陡然亮如白晝,隨即一道撕裂天空的閃電照亮了臥室的窗外,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炸雷,暴雨瞬間傾盆而下,猛烈地敲打著玻璃窗。
風雨聲瞬間灌滿了兩人的耳朵。這一刻,
顧言所有的猶豫、所有被拒絕后的絕望、所有關于欺騙可能帶來的后果的恐懼,
都被這驚天動地的雷聲和電話那頭那個破碎的、毫無防備的呼喊瞬間碾得粉碎。
他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蘇晚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這個電話,
電話里的語氣又為何如此異常?!敖?!你在哪?我馬上到!”顧言的聲音斬釘截鐵,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只有一種本能的、要立刻到她身邊的強烈沖動。
身體的反應比思維更快一步,他已經一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皠e說了!
”顧言幾乎是吼出來的,打斷了她所有可能的拒絕或解釋,“發(fā)定位給我!快點!
手機調大聲!等我!”電話被掛斷了,只剩下單調的忙音。不到五秒鐘,
手機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一個小紅點出現(xiàn)在地圖的邊緣——城市另一端一個偏僻老社區(qū)的公交站臺。距離他的家,
橫跨了大半個城市。外面是傾盆的雷暴雨。顧言連襪子都沒穿,
只抓起一件隨手放在椅子上的、已經被他洗得發(fā)白的深藍色連帽運動外套,
沖到門口一把抓起床底下那把小小的便攜傘。他用幾乎滑倒的速度沖出狹窄昏暗的樓梯,
推開單元樓那扇破舊的鐵門。冰冷的雨絲混合著狂風,
如同無數冰針刺在裸露的手腕和脖頸上,他毫不在意,一頭扎進外面的茫茫雨幕中。
路面頃刻間就積滿了渾濁的水洼。顧言踩著拖鞋,每一步都帶起骯臟的水花。
他能感覺到冰冷的雨水透過薄薄的運動褲腳迅速浸潤上來,
腳下的廉價塑料拖鞋像是踩在冰水里,每一步都沉重而濕滑。雨水瘋狂地打在他的臉上,
幾乎睜不開眼。他只能在模糊的視線和耳邊震耳欲聾的雷聲雨聲中,
憑借著本能朝著公交站狂奔,完全無視了遠處公交車站牌下模糊晃動的人影,
腦子里只剩下蘇晚在電話里那種近乎崩裂的聲音和那個在電子地圖上閃爍的紅點。
一輛公交車正亮著昏暗的車燈準備駛出站臺?!暗鹊取?!”顧言用盡全力嘶吼,
蓋過了狂風暴雨,朝著那即將發(fā)車的巨大鐵家伙沖了過去。冰冷的雨水瞬間封住了他的呼吸,
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濘冰冷的深淵邊緣。他不管不顧地撲過去,狠狠拍打那正要關緊的前車門,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開門!讓我上去!開門啊師傅!
”司機顯然被雨幕中突然沖出的渾身濕透的年輕人嚇了一跳,罵罵咧咧地還是打開了前門。
顧言一個箭步跨上車,冰涼的水從他身上迅速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