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
他手里拿著槍。
他的腿沒有骨折。琥珀膽堿的藥效，似乎也解除了。
他一直在演戲。
“你……”姜語的臉色，比剛才看到雷哥時還要難看，“我的藥……”
“你說那個？”陳宇笑了，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空的小藥瓶，“維生素B而已。醫(yī)生，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蠢到讓你給我注射不明藥物吧？在你準(zhǔn)備針管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把它調(diào)包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槍。
“順便說一句，這個，也是從你那個寶貝急救箱里找到的。你藏東西的習(xí)慣，可真不好。”
姜語的身體晃了一下。
她輸了。
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她引以為傲的計謀和心機(jī)，被徹底碾壓。
“你到底是誰？”鐘表匠開口了，他的表情，依舊很鎮(zhèn)定。
“我？”陳宇笑了，“我只是一個想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不過，我的身份，可能比你們想象的，要有趣一點?！?/p>
他看向我。
“顧斐，你不想知道，為什么你一醒來，就失去了記憶嗎？”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你干的？”
“答對了?！标愑畲蛄藗€響指，“我用了點小小的心理暗示，配合一些藥物，暫時屏蔽了你的部分記憶。讓你變成一張白紙。一張……最好用的白紙?！?/p>
他一步步走過來，槍口始終鎖定著鐘表匠。
“我需要一個看起來無害，但又足夠聰明，能幫我找到線索的‘搭檔’。你，‘檔案員’，是最佳人選?！?/p>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姜語的棋子，也不是鐘表匠的棋子。
我，是陳宇的棋子。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我像一個被三個人同時提線的木偶，跳著一出我自己都不知道情節(jié)的荒誕戲劇。
“你的目的，也是毀掉這個游戲？”鐘表匠問。
“不不不?！标愑顡u頭，笑得更開心了，“毀掉游戲？太浪費了。這么好玩的地方，我還沒玩夠呢。”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簡單?！标愑畹哪抗?，落在了鐘表匠手里的那個圓形密鑰上，“我想要……‘終點’。”
“什么終點？”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這場游戲的勝利品，只是‘活下去’這么簡單吧？”陳宇的眼神，變得狂熱，“‘終點’之后，是‘神’的領(lǐng)域。勝利者，可以獲得超乎想象的力量。財富，權(quán)力，甚至……永生。”
他像一個狂熱的信徒，在宣揚他的教義。
“而開啟‘終點’的唯一鑰匙，就是這個?！彼脴屩噶酥改莻€密鑰，“大鐘的核心。它不是用來摧毀游戲的，而是用來……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的?！?/p>
鐘表匠和姜語的臉色，都變得無比凝重。
“現(xiàn)在，”陳宇說，“把密鑰給我。然后，你們?nèi)齻€，可以從這里跳下去了。我會仁慈地，給你們一個痛快?！?/p>
頭頂?shù)溺娐?，開始響了。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一下，又一下。
敲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午夜十二點，到了。
“沒時間了！”陳宇吼道，“快給我！”
鐘表匠看著陳宇，忽然笑了。
“你以為，你贏了嗎？”
“不然呢？你還有什么底牌？”陳宇冷笑。
“我的底牌，一直都在?！?/p>
鐘表匠說完，看了一眼手表。
然后，他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他沒有轉(zhuǎn)動那個密鑰。
而是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旁邊的另一個紅色按鈕上。
那個按鈕，在圖紙上，標(biāo)注著“緊急警報”。
“嗚——嗚——嗚——”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鐘樓。紅色的警示燈，開始瘋狂閃爍。
“你干了什么！”陳宇的臉色大變。
“我啟動了B計劃?！辩姳斫痴f，一臉的從容，“我早就料到，計劃可能不會那么順利。所以，我留了一手?！?/p>
“什么B計劃？”
“我通知了游戲管理員?！辩姳斫痴f，“告訴他們，這里有玩家非法持有武器，并且企圖破壞游戲核心。你猜，他們會怎么做？”
陳宇的臉，徹底沒了血色。
他握著槍的手，開始發(fā)抖。
“你這個瘋子！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不。”鐘...匠搖頭，“我只會害死你。因為，槍，在你手里?！?/p>
就在這時，幾道強(qiáng)光，從鐘樓的入口處射了進(jìn)來。
十幾個穿著黑色制服，戴著全面罩的安保人員，沖了進(jìn)來。他們手里，都拿著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
他們一進(jìn)來，就立刻包圍了我們。
為首的一個安保隊長，聲音通過面罩傳出來，冰冷，不帶感情。
“編號77，陳宇。你被指控違反游戲條例第三、第七、第九款?，F(xiàn)在，立刻放下武器，接受審查?！?/p>
陳宇的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
他看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又看了看我們。
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顧斐……顧斐！救我！我們是搭伙的??！”他嘶聲力竭地喊道。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錯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活下去！”他哭喊著，手里的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他跪了下來，像一條喪家之犬。
安保人員一擁而上，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帶走?！标犻L下令。
兩個安保人員，像拖死狗一樣，把陳宇拖走了。他的哭喊聲，在樓梯間里，越來越遠(yuǎn)。
危機(jī)，似乎解除了。
安保隊長走到鐘表匠面前。
“編號23，鐘表匠。感謝你的配合。作為獎勵，你們小組，將獲得一個特殊豁免權(quán)。”
“豁免權(quán)？”
“對?！标犻L說，“你們可以選擇，立刻結(jié)束本輪游戲，并被判定為勝利者。”
勝利。
就這么簡單？
我們?nèi)齻€人，都愣住了。
鐘表匠，姜語，還有我。
我們?nèi)齻€人，身份不同，目的各異，互相欺騙，互相利用。
最后，卻陰差陽錯地，成了勝利者。
這太諷刺了。
“我們……接受?！辩姳斫痴f。
“很好?！标犻L點頭，“請三位在這里稍等。傳送程序，將在五分鐘后啟動?！?/p>
說完，他帶著所有的安保人員，潮水般地退去。
鐘樓頂上，只剩下我們?nèi)齻€人。
還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雷哥。
警報聲停了。世界又恢復(fù)了安靜。
只有頭頂?shù)脑铝?，和巨大的鐘盤，靜靜地看著我們。
“結(jié)束了?！蔽艺f，感覺像做了一場夢。
“是啊，結(jié)束了?！辩姳斫匙哌^去，從凹槽里，取回了那個圓形密鑰。
他把它重新拆成懷表和吊墜。
他把那個手術(shù)刀吊墜，遞還給姜語。
“物歸原主。”
姜語接過吊墜，重新戴回脖子上。她看了鐘表匠一眼，眼神很復(fù)雜。
“謝謝?！?/p>
“不用謝我?！辩姳斫痴f，“要謝，就謝他吧?！?/p>
他看向我。
“如果不是他剛才拖延了時間，我們可能真的就栽在陳宇手里了?！?/p>
我愣了一下。
我剛才，只是出于本能地多問了幾句。沒想到，卻成了破局的關(guān)鍵。
“我……”
“你做得很好，檔案員?！辩姳斫撑牧伺奈业募绨颍澳闶且粋€天生的控局者。雖然，你自己還沒意識到?！?/p>
他轉(zhuǎn)身，走到平臺的邊緣，看著遠(yuǎn)處的夜景。
“這個游戲，還沒有結(jié)束?！彼f，“這次，我們只是僥幸逃脫。但下一次，我們面對的，可能是更可怕的敵人?！?/p>
他回頭，看著我和姜語。
“我需要你們。需要一個頂級的醫(yī)生，和一個頂級的控局者。我們?nèi)齻€人聯(lián)手，才有可能，真正地掀翻這張棋盤?！?/p>
他向我們，發(fā)出了正式的邀請。
我看向姜語。
她也在看我。
她的眼睛里，沒有了之前的算計和冰冷。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依賴？還是……別的什么？
“我加入。”我說。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已經(jīng)不想再當(dāng)一個被人擺布的棋子了。我要自己，去尋找真相。
“我，”姜語頓了頓，說，“也加入。”
鐘表匠笑了。
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很好?！彼f，“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清道夫’。專門清理這個游戲里的垃圾。”
就在這時，我們的腳下，亮起了一個白色的光圈。
傳送程序，啟動了。
光越來越亮，吞噬了我們的身體。
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我感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很暖。
是姜語。
我反手，也握緊了她的手。
這一次，我們是真正的，搭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