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將軍望著烏金衛(wèi)等人堅毅的背影，眼中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他抱拳深深一揖：“此番大恩，沒齒難忘，有勞諸位了?！?/p>
隨后他轉(zhuǎn)向白虎將軍，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將軍行事如此神秘，莫非身負什么難言之隱？”
白虎將軍微微頷首，聲音低沉而鄭重：“實不相瞞，我等身負特殊使命，行蹤一旦泄露，恐牽動大局，危及更多將士性命?！?/p>
說罷，他翻身上馬，銀甲在殘陽下閃著冷光，“軍務(wù)緊急，我先行一步?！?/p>
話音未落，便帶著其余騎兵如一陣旋風(fēng)般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煙塵很快消散在谷口的風(fēng)中。
烏金衛(wèi)率領(lǐng)著手下，護送著運輸隊在暮色中緩緩前行。
荒原上朔風(fēng)漸起，卷起沙礫拍打在鎧甲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眾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
趙將軍靠在一匹栗色戰(zhàn)馬的背上，左臂的傷口雖被布條緊緊纏裹，暗紅的血漬卻仍在不斷滲出，將布料浸得愈發(fā)深沉，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傷痛，讓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側(cè)目看向身旁的李猛，副將左腿的傷口顯然更重，褲管早已被血浸透，每一次馬身起伏，都讓他眉頭緊蹙，牙關(guān)緊咬，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在下巴匯聚成珠，滴落在衣襟上。
“還撐得住嗎？”趙將軍低聲問道，聲音因失血而帶著幾分沙啞。
李猛咧嘴勉強笑了笑，露出兩排沾著血污的牙齒，語氣卻依舊硬朗：“死不了。弟兄們都在下面看著呢，我哪能現(xiàn)在就倒下?！?/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后馱著物資的戰(zhàn)馬，那些麻袋里裝著的糧草和軍械，是西境數(shù)萬將士過冬的希望，“這批東西，是西境的命根子，就算拼了這把骨頭，也得送到位?！?/p>
烏金衛(wèi)騎馬走在隊伍最前方，他身披的玄色軟甲在殘月微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腰間長刀的刀柄纏著防滑的黑布，偶爾反射出一點寒芒。
他時不時勒馬駐足，側(cè)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耳廓微微顫動，仿佛能捕捉到數(shù)里之外風(fēng)吹草動的細微差別?！扒懊媸恰漶R坡’，”他突然回頭，聲音低沉如夜梟，“坡下是片密林，林深草密，最容易藏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p>
眾人聞言，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掌心因緊張而微微出汗。
趙將軍掙扎著直起身，將長槍橫在馬鞍上，目光如鷹隼般警惕地掃視著兩側(cè)愈發(fā)濃重的黑暗，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危險的氣息。
就在隊伍即將踏入密林邊緣時，烏金衛(wèi)猛地抬手示意停下，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整個隊伍瞬間如雕塑般靜止。
寂靜中，一陣極輕微的“窸窣”聲從左側(cè)的灌木叢里傳來，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斷了枯枝，在這萬籟俱寂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烏金衛(wèi)眼神驟然一凜，反手抽出長刀，刀身映著清冷的月色，劃出一道森然的寒光?！罢l在那里？”他沉聲喝問，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夜色的力道，讓人心頭發(fā)緊。
灌木叢里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幾聲短促而有節(jié)奏的鳥鳴——那是西境軍隊內(nèi)部約定的聯(lián)絡(luò)暗號。
烏金衛(wèi)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些許，但手中的長刀依舊沒有歸鞘：“自己人？報上番號?！?/p>
“西境第三營，栩山在此！”一個粗獷洪亮的聲音從林中傳出，緊接著，一隊身披黑甲的士兵魚貫而出，甲胄碰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為首的將領(lǐng)身材魁梧，肩寬背厚，臉上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在月色下格外醒目，正是奉命前來接應(yīng)的栩山將領(lǐng)。
栩山看到趙將軍和李猛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的模樣，瞳孔驟然收縮，心中一緊，翻身下馬快步上前：“趙將軍！李副將！你們怎么弄成這樣？運輸隊的弟兄們呢？”他的目光掃過烏金衛(wèi)等人，見他們服飾雜亂，既非西境軍服，也不是尋常民夫打扮，頓時握緊了腰間的佩刀，眼神警惕，“這些人是誰？”
“栩?qū)㈩I(lǐng)，別誤會！”趙將軍連忙喊道，生怕雙方起了沖突，“他們是救了我們的義軍兄弟！若非他們出手，我和李猛早已命喪敵手?！?/p>
栩山眉頭緊鎖，視線在烏金衛(wèi)身上停頓了許久——對方站姿挺拔如松，握刀的手穩(wěn)如磐石，眼神銳利得像鷹隼，周身散發(fā)著一股久經(jīng)沙場的悍勇之氣，絕非普通義軍能有的氣度。
“義軍？”他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懷疑，“西境周邊的大小勢力我都熟絡(luò)，卻從未見過你們這號人物。”
烏金衛(wèi)上前一步，語氣平淡無波：“我們只是路過，恰巧遇上伏擊，出手相助不過是順理成章。如今人已送到，我們也該告辭了?！?/p>
“等等！”栩山伸手阻攔，臉上露出懇切之色，“救命之恩，西境軍絕不會忘。至少留下姓名，日后也好報答這份恩情?！?/p>
“不必了。”烏金衛(wèi)搖頭，語氣堅決，“我們只求趙將軍信守先前的承諾——勿要向旁人提及我等行蹤?！?/p>
他看向趙將軍，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趙將軍連忙點頭，對栩山說道：“栩?qū)㈩I(lǐng)，這位兄弟說得對。他們不愿透露身份，定有自己的緣由，我們照做便是?！?/p>
他轉(zhuǎn)向烏金衛(wèi)，鄭重地抱拳道：“大恩不言謝，趙某此生銘記在心?！?/p>
烏金衛(wèi)不再多言，對身后的士兵揮了揮手：“我們走。”三十名騎兵翻身上馬，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馬蹄揚起一陣煙塵，在殘月與晨霧交織的荒原上，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栩山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眉頭皺得更緊，喃喃自語：“這群人不簡單?？此麄兊尿T術(shù)、身手和那份沉穩(wěn)，倒像是受過嚴格訓(xùn)練的軍中精銳……”
“管他是什么來頭，”李猛疼得齜牙咧嘴，喘著粗氣道，“總歸是救了我們的命。栩?qū)㈩I(lǐng)，先回營再說吧，我這條腿，實在快扛不住了?！?/p>
栩山這才回過神，連忙讓人找來簡易的擔(dān)架，小心翼翼地將李猛抬上，又吩咐士兵仔細檢查物資：“清點清楚，受損多少都一一記下來，回營后報備。
另外，派兩隊斥候在前開路，擴大警戒范圍，其他人加強戒備，加快速度回營！”
隊伍重新啟程，隨著時間推移，東方泛起魚肚白，日光漸漸升高，驅(qū)散了晨霧，將荒原染上一層暖色。
趙將軍坐在馬背上，向栩山詳細講述了奇峰谷遭遇伏擊的經(jīng)過，說到弟兄們浴血奮戰(zhàn)、最終壯烈犧牲時，聲音哽咽，眼眶泛紅；說到內(nèi)部可能存在內(nèi)奸時，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中滿是憤怒與痛心。
栩山聽完，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猛地一拳砸在馬鞍上，怒聲罵道：“狗娘養(yǎng)的！竟敢對我們西境軍下手，還出了內(nèi)奸這等齷齪事！等回營了，我定要請大將軍徹查此事，扒了那內(nèi)奸的皮，給犧牲的弟兄們報仇！”
他轉(zhuǎn)頭看向趙將軍，語氣放緩了些，帶著一絲安撫：“你們放心，犧牲的弟兄們，朝廷的撫恤金絕不會少，他們的家人，西境軍也定會妥善安置，絕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p>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從前方疾馳而來，馬未停穩(wěn)便翻身滾落，臉色驚慌，聲音帶著顫抖：“將、將領(lǐng)！不好了！前方三里外發(fā)現(xiàn)大批蒙面人，人數(shù)足有數(shù)百，正氣勢洶洶地朝我們這邊趕來，看架勢，分明是沖我們來的！”
話音落下，隊伍中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剛剛放松些許的氣氛，瞬間又被濃重的危機感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