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的結(jié)界裂痕已持續(xù)了七日。
辭淵懸在三十三重天外的混沌里，抬手按在那道橫貫天際、不斷散出混沌之氣的裂縫上，也已經(jīng)七日。
“神尊！左角又裂了半尺！”底下仙官的尖叫劈了叉，他們拼了老命祭出的靈力團(tuán)，砸在結(jié)界裂痕上就跟潑了杯涼水，“您都撐七天了，再耗下去……”
“閉嘴。”
下面的仙官無比擔(dān)心。
這道縫要是徹底崩開，三界就得變成魔域的后花園。
辭淵的掌心血肉幾乎要和結(jié)界粘在一起。修補(bǔ)這破玩意兒本是以元神為引，把三界靈氣重新織成屏障，可連續(xù)七日的輸出，他感覺自己快被榨成干尸了。
可惡！
七日前他還在瑤池喝仙酒呢，天帝那老狐貍還舉著玉杯笑著對他說：“有辭淵神尊在，三界萬萬年無憂。”
無憂你姥姥！
辭淵生氣的咬破舌尖，借著那點劇痛強(qiáng)行凝聚起最后一絲神力，掌心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白光。
“呃……”
裂痕邊緣翻涌的混沌之氣被這股力量逼退少許，可就在這時，一道漆黑的魔影突然從裂痕深處竄出，帶著毀天滅地的戾氣直撲他身上——是魔尊。
“神尊小心！”底下的人呼喊道。
話音剛落，魔尊就來了。
““小雜碎，你的死期到了！”魔尊笑得跟夜貓子哭喪似的，“老子等這一天等了三萬年！”
辭淵心猛地一沉——躲，結(jié)界必碎；不躲，就得成篩子！
神力已盡，元神瀕臨潰散，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隨著結(jié)界的震顫而松動。
“哈……魔尊，你好手段……”
也好，護(hù)不住三界，便同歸于盡吧。
他閉上眼，等待著那致命一擊。
可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落下。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
睜眼時，一道單薄身影擋在他身前。
是個凡人？
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的臉，只來得及瞥見那雙眼睛——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蕪。
“你……”辭淵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眼神里帶著震驚。
凡人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咳出一口血沫。
他的身體在魔氣侵蝕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可那雙眼睛始終盯著辭淵。
直到最后一絲軀體化作光點，他渙散的瞳孔里突然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解脫的笑意。
“神尊，好久不見。”
辭淵的指尖猛地收緊。
他不記得他見過這樣的凡人。
可是，三界六道，誰會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神，用自己的命去擋魔尊一擊？
魔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愣了半瞬，隨即嗤笑一聲：“自不量力的螻蟻。”
掃清了障礙，他再次撲向辭淵，利爪帶著破風(fēng)之聲，直指辭淵后心——這一次，再無人能擋。
“滾！”
辭淵猛地回神，顧不上那個凡人的犧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手指瘋了似的在裂痕上劃，把最后一絲神力榨得干干凈凈——金光“唰”地漫開，比剛才快了十倍！
魔尊的利爪已近在咫尺。
“魔尊，結(jié)界合了，你再動，便是與整個天界為敵?！彼曇糨p得像風(fēng)，卻帶著刺骨的冷，“沒人會再幫你?！?/p>
他的神力已空，元神搖搖欲墜，這話更像一種陳述。
魔尊的利爪在距他脊背寸許處停住。
他瞪眼看著迅速愈合的結(jié)界，感受著身后神界援軍的靈力波動，終究不敢賭。
“算你好運，都是那個凡人！”魔尊化作黑影，不甘地退回魔域。
結(jié)界徹底合上的瞬間，辭淵再也撐不住，從九天直直墜了下去。
“神尊！”
仙官們接住他時，這位神尊氣息微弱如燭火。
他躺在云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抓著衣服，仙醫(yī)診脈后，面色凝重：“神尊元神虧損過半，需以萬年閉關(guān)修補(bǔ)。只是……”
“說?！?/p>
“您看，您要管那個凡人嗎？”
“……他為我而亡，該管?！?/p>
“神尊，雖然那凡人魂魄已碎，被魔氣卷著散入下界塵寰，再無來世?！?/p>
仙醫(yī)頓了頓，繼續(xù)道：“但他魂魄中執(zhí)念極強(qiáng)，成了三界六道中漂泊的孤魂……碎片會通過與神尊您的情感羈絆，主動將自身靈魂能量“交付”給您，這也是因果?！?/p>
辭淵閉上眼。
“好，我會去的……”
他是神尊，護(hù)三界是職責(zé)，凡人的生死本如塵埃。
可是，這是他對不起那個凡人。
三日后，辭淵拒絕閉關(guān)，帶著未愈的傷踏出神界。
他要去尋那些碎片。
了卻這樁因果，從此兩清。
他辭淵，不欠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