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咱們?nèi)リ愰L老那里。”
驚弦劍身微微顫抖，像是在……恐懼？
辭淵的目光落在驚弦劍上，安慰道：“若真是蘊(yùn)靈，那你便是能滋養(yǎng)靈力的至寶。”
“有人不想讓你的真正性子見光，甚至不惜編造出噬靈的污名，連三百年前的劍主都要一冤枉……”
驚弦劍在桌上輕輕一震，劍脊的“驚弦”二字在燭光里亮了亮，像是在回應(yīng)“至寶”二字，又像是在為原劍主鳴不平。
““你原來的主人……是怎么死的？”辭淵問驚弦劍，此刻他雖知驚弦不會(huì)說話，卻還是想問問。
劍身驟然繃緊，寒氣再次漫開，卻不再是之前的沉郁，而是帶著股尖銳的刺痛感，像有無數(shù)細(xì)碎的冰棱扎進(jìn)人心。
辭淵能感覺到那股劇烈的情緒——不是恐懼，是憤怒，是不甘，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悲傷。
辭淵指尖覆上劍脊，輕輕安撫。劍身的震顫變得溫和，像受了委屈的孩童在尋求慰藉。
“罷了，記不清也無妨。”他輕聲道，“總會(huì)查清楚的?！?/p>
他將布帛和碎鏡收好，想起石室暗門。那卷布帛藏得如此隱秘，顯然是原劍主特意留存的東西，卻被人動(dòng)了手腳。
而陳長老的出現(xiàn)，恰好是在他找到驚弦劍之后，提醒他“劍會(huì)反噬”，又要他三日內(nèi)說清劍的異動(dòng)——這未免太過巧合。
“陳長老……”辭淵指尖在劍柄上敲了敲，“他是真的關(guān)心宗門，還是另有所圖？”
驚弦劍突然騰空，劍尖指向窗外青云宗的主峰方向，那里是長老們居住的區(qū)域。劍身微微傾斜，帶著明顯的敵意。
辭淵挑眉：“你也覺得是他？”
劍身在空中畫了個(gè)圈，像是在說“不確定”，卻又再次指向主峰，態(tài)度堅(jiān)決。
看來這青云宗里，藏著的不止三百年前的舊賬。
夜色漸深，山風(fēng)卷著松濤聲撞在窗紙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辭淵將驚弦劍放在枕邊，劍身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冷光，再無之前的沉寒。他能感覺到那縷屬于凡人的魂魄碎片在劍中安靜地伏著，像找到了安穩(wěn)的歸處。
他本以為這場因果只是簡單的尋魂拼湊，如今看來，這驚弦劍牽扯的過往，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篡改布帛的人，散布謠言的人，三百年前劍主的死因……像一張細(xì)密的網(wǎng)，將這柄劍，也將此刻的他，牢牢纏在其中。
“睡吧?！鞭o淵對著驚弦劍低語，“明日去主峰看看。”
天未亮，驚弦就自己震了震劍身，把辭淵叫醒。
第二日天未亮，驚弦便叫醒了辭淵。
“嗯？現(xiàn)在就去嗎？”
驚弦顫了顫劍身，像是在回應(yīng)。
辭淵穿好衣裳便帶著驚弦劍往主峰去。晨霧彌漫在石階上，將沿途的松柏染得濕漉漉的，空氣中浮動(dòng)著露水與香火混合的氣息。
“辭淵師弟，陳長老正在殿內(nèi)等你呢?！笔卦陂L老殿外的弟子見他過來，連忙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幾分謹(jǐn)慎。
辭淵頷首，目光掠過緊閉的殿門。果然，對方?jīng)]打算拖延。他原就想找陳長老探探口風(fēng)，如今倒是省了功夫。
推門而入時(shí)，檀香混雜著墨香撲面而來。陳長老正坐在案前翻看著卷宗，見他進(jìn)來，抬眼放下手中的活：“你來了?！?/p>
“弟子前來回話?！鞭o淵立在殿中，腰間的驚弦在踏入殿門的剎那，劍鞘微微發(fā)燙，帶著緊繃的戒備。
陳長老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劍上，眼神沉沉：“這三日，它可有再異動(dòng)？”
“并無大礙?！鞭o淵淡淡道，“不過是柄認(rèn)主的古劍，性子活潑些罷了?！?/p>
“活潑？”陳長老冷笑一聲，從卷宗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有弟子看見，你帶著它去了藏經(jīng)閣的暗室。那里堆的都是三百年前的舊物，你去尋什么？”
辭淵心頭微凜?？磥硭男雄櫾缇捅欢⑸狭?。
“不過是想看看歷代先輩的遺物，長長見識?！彼粍?dòng)聲色地回應(yīng)，“倒是長老，似乎對弟子的行蹤格外關(guān)注?！?/p>
“哦？是嗎？那里那么隱蔽，一般人可發(fā)現(xiàn)不了！”
陳長老捏著紙的手指緊了緊，隨即松開，語氣放緩了些：“我是怕你被這劍迷了心竅。你可知，三百年前那位劍主，就是因?yàn)樘^信任此劍，才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哐當(dāng)！”
驚弦突然劇烈震顫，劍鞘撞在辭淵腿側(cè)，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沉寒的怒氣幾乎要沖破劍鞘，連殿內(nèi)的燭火都猛地晃了晃。
“你看，它又動(dòng)了?！标愰L老指著驚弦劍，聲音陡然拔高，“這就是噬靈之性的征兆！它在對你的靈力起反應(yīng)，再這樣下去，你會(huì)和當(dāng)年的劍主一樣！”
辭淵抬手按住劍柄，指尖傳來的震顫滾燙而急切，像有團(tuán)火在劍鞘里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情緒——不是被說中要害的慌亂，是被污蔑的憤怒，是想撕碎謊言的沖動(dòng)。
“長老憑什么斷定，三百年前的事就是劍的錯(cuò)？”辭淵抬眼，目光平靜卻帶著鋒芒，“就憑一卷被動(dòng)過手腳的布帛？還是憑幾句你編的傳聞？”
陳長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一派胡言！布帛上的字難不成是假的？傳聞是我編的？”
“真假摻半罷了?！鞭o淵從袖中取出那卷布帛，攤在案上，“噬靈之性’是后人添的。而傳聞，就是那編的！”
他指尖點(diǎn)在“噬”字上：“這兩個(gè)字的朱砂質(zhì)地與前后不同，筆鋒也刻意模仿原主，卻少了劍修的磊落。若我沒猜錯(cuò)，原句該是‘蘊(yùn)靈之性’才對?！?/p>
陳長老猛地站起身，案上的卷宗被帶得散落一地：“一派胡言！你不過是被這妖劍迷了心竅，竟編造出這般說辭！”
他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倒像是被戳中了痛處。
辭淵看著他，忽然笑了：“長老如此激動(dòng)，是怕我拆穿了什么？還是說，這布帛上的字，就是你改的？”
驚弦劍在他掌心猛地一掙，竟自行出鞘半寸，寒光直指陳長老，劍穗上的斷玉碎片還在微微顫動(dòng)，帶著股玉石俱焚的狠勁。
“三百年前的劍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辭淵步步緊逼，“是被覬覦此劍的人所害，還是被某些編造謊言的人滅口？”
陳長老被劍光逼得后退半步，臉色發(fā)白：“放肆！你敢用妖劍指著長輩？！”
“它不是妖劍?！鞭o淵握住劍柄，將劍按回鞘中，“它是驚弦，是我的本命劍。”
陳長老猛地拍案：“滿口胡言！拿下這被妖劍蠱惑的逆徒！”
殿外突然沖進(jìn)來幾個(gè)弟子，拔刀相向。
辭淵眼神一凜，正要拔劍，驚弦卻先一步掙開他的手，劍身化作一道玄鐵流光，“鐺鐺”幾聲撞飛弟子們的兵刃，劍尖直指陳長老咽喉，卻遲遲沒有落下，像是在等他一個(gè)決斷。
辭淵看著懸在陳長老頸前的劍，忽然明白了。這劍不是要?dú)⑷?，是要逼出真相?/p>
“陳長老，”他聲音清冷，“三百年前的賬，該算了?！?/p>
陳長老臉色慘白，看著那柄泛著冷光的劍，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收了布帛，轉(zhuǎn)身往殿外走：“長老若不想說，弟子自會(huì)去找證據(jù)。三百年前的真相，總會(huì)有見光的一天?！?/p>
走到門口時(shí)，身后傳來陳長老陰惻惻的聲音：“辭淵，你可知?jiǎng)恿瞬辉搫?dòng)的東西，會(huì)是什么下場？”
辭淵腳步未停，只淡淡道：“我只知道，現(xiàn)在的驚弦，是我的，我要為它申冤?！?/p>
踏出長老殿時(shí)，晨光正好越過檐角，落在驚弦劍上。劍鞘的燙意漸漸褪去，只剩下安穩(wěn)的震顫，像在無聲地說“做得好”。
辭淵低頭看著它，忽然覺得這趟尋魂之路，或許比他想的更有意思。因果未結(jié)，恩怨先顯，而他手中的這柄劍，早已不是冰冷的器物，是那個(gè)凡人留在世間，最鮮活的執(zhí)念。
“走吧?！彼p聲道，“我們?nèi)ぷC據(jù)，沒有證據(jù)，誰也幫不了我們?！?/p>
驚弦劍在他掌心輕輕一顫，應(yīng)了。
辭淵從沒有這么認(rèn)真過。
他做這些不僅是為了了卻因果，更是因?yàn)椤@縷拼盡全力也要護(hù)著他的魂魄碎片，他不能讓它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