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庫房走時，灰袍弟子的哭聲一路沒停，反復念叨著“劉公子說就放一點點，不會出事的”。
小胖跟在旁邊，臉還發(fā)白，時不時看一眼辭淵，想說什么又咽回去，最后只憋出一句：“師弟，這事真不賴我，我娘做的糕明明是好的……”
辭淵沒回頭，只“嗯”了一聲：“知道。”
驚弦沒說話，只是攥著的手緊了緊——三百年前他的主人就是被這種“一點點”的陰私算計害死的，如今再聽見這話，指尖都泛著涼意。
庫房門口，劉闊正指揮著雜役搬靈米，看見他們過來，臉立刻白了，往身后的柱子縮了縮。
“躲什么？”辭淵扯著灰袍弟子往前一推，“你讓他辦的事，成了。”
灰袍弟子“噗通”跪在地上，指著劉闊哭：“劉公子，我被抓了！他們都知道了！”
劉闊的臉瞬間沒了血色，梗著脖子喊：“知道什么？我什么都沒讓你做！”
“迷魂草?！鞭o淵慢悠悠開口，晃了晃手里的木牌，“還有你叔賬本上那個少的錢，剛好夠給你買那柄新得的玄鐵劍?！?/p>
這話像針，精準扎在劉闊痛處——他那柄劍確實是用劉執(zhí)事貪墨的錢買的，連劍柄上的寶石都透著心虛的亮。
劉闊還想嘴硬，就見劉執(zhí)事從庫房里跑出來，看見地上跪著的灰袍弟子和辭淵手里的木牌，腿一軟差點趴在地上，撲過來就給了劉闊一巴掌：“孽障！你又干什么了！”
這巴掌沒輕沒重，劉闊捂著臉愣了，隨即也哭了：“我只是教訓他們一下，明明是你說辭淵搶了我的名額……”
“閉嘴！”劉執(zhí)事厲聲打斷，轉頭對著辭淵作揖，“辭淵師弟，是我教侄無方，這事……我們私了行不行？我把貪的錢都還回去，再讓這孽障給你磕頭賠罪！”
辭淵沒接話，只看向庫房深處——掌門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
果然，片刻后掌門背著手出來，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后落在劉執(zhí)事慘白的臉上：“賬本我看過了?！?/p>
劉執(zhí)事“噗通”跪下，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掌門，我錯了！我一時糊涂……”
“糊涂？”掌門拿起庫房管事遞來的盤點清單，“三年間，你前后挪了八百靈錢，一半給你侄子買了法器，一半填了你自己的賭債?！彼D了頓，聲音冷下來，“青云宗的規(guī)矩，你都喂了狗？”
劉闊還想辯解，被驚弦扔過去的一塊綠豆糕砸中臉：“你往糕里放迷魂草時，怎么沒想過規(guī)矩？”
那綠豆糕上還沾著點灰，糊了劉闊一臉，他張了張嘴，終于沒再出聲，癱在地上像灘爛泥。
掌門看了眼辭淵，又看了眼驚弦，最后沉聲道：“劉忠，革去執(zhí)事之位，罰去后山鑿石三十年，追回所有貪墨錢財。劉闊，廢除半年靈力，關入思過崖，抄寫《青云戒律》百遍。”
這處罰不輕，卻足夠讓兩人記一輩子——劉執(zhí)事后半輩子基本耗在鑿石上，劉闊半年內(nèi)沒法修煉，等于徹底錯過了這次秘境機會。
灰袍弟子也被嚇得夠嗆，掌門看他是被脅迫，只罰了他去清掃三個月茅房，算是小懲大誡。
事了，小胖長舒一口氣，拍著辭淵的肩膀：“還是師弟你厲害，一句話就讓他們現(xiàn)了原形?！?/p>
辭淵沒說話，只看了眼旁邊的驚弦。小家伙正低頭踢著石子，嘴角卻悄悄翹了點。
處理完劉執(zhí)事叔侄的事，日頭剛過晌午。
庫房門口的人漸漸散了，只剩他們?nèi)齻€。小胖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綠豆糕一塊塊撿起來扔進旁邊的草堆，嘴里還嘟囔：“真是糟蹋東西，我娘做的糕明明挺好吃的。”
驚弦沒理他，走到辭淵身邊，仰頭看庫房頂上的日頭：“離秘境開啟還有不幾天?！?/p>
“嗯。”辭淵應了聲，指尖摩挲著那塊刻著“劉”字的木牌，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足夠準備了?！?/p>
“得帶夠傷藥?！斌@弦掰著手指頭數(shù)，他頓了頓，又補充，“還要帶點硬干糧，秘境里的野果子說不定有毒?！?/p>
這認真的模樣，倒不像個孩子。
小胖湊過來，拍著胸脯：“這些我來準備！我娘最會做干糧，傷藥我也去領，保證帶足！”
驚弦瞥了他一眼，難得沒懟他，只“嗯”了一聲：“別忘了帶驅蟲粉，那邊的蟲子比拳頭還大?！?/p>
小胖：“……” 他突然有點后悔攬這活兒了。
辭淵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嘴角悄悄勾了點弧度。他轉身往回走，聲音不高不低：“先回屋，把符箓整理一下。驚弦，你去看看的劍穗還在不在，帶上。”
驚弦眼睛亮了亮，小跑著跟上：“早準備好了，在你枕頭底下壓著呢。”
小胖愣了愣，也趕緊跟上，喊著：“等等我！我也去幫忙整理！”
陽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庫房門口的狼藉還沒收拾干凈，但風里已經(jīng)沒了剛才的戾氣，只剩下點松快——該解決的都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安安心心準備去秘境。
準備去秘境的最后幾天，院子里堆得像個小倉庫。
辭淵蹲在石階上數(shù)符箓，看見小胖抱著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進來，布料被塞得緊繃，邊角都磨得起毛了。
“我娘幫我收拾的！”小胖把包袱往石桌上一放，掀開來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吃食、傷藥、符箓等一系列物品。
驚弦從屋里走出來，手里轉著柄匕首，鞘上符文閃了閃：“你這包袱看起來就沉，背得動？”
“我練了半個月負重！”小胖挺了挺胸，胳膊上確實練出點薄肌，“保證不拖后腿！”
辭淵低頭繼續(xù)數(shù)符，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他知道小胖是真心實意想幫忙，這包袱里的東西看著雜，卻樣樣實用，比那些只顧著帶法器的弟子靠譜多了。
“接著?！斌@弦忽然把匕首扔過來。
辭淵抬手接住，入手微涼，靈氣順著紋路爬上來——是用驚弦本命劍的邊角料鍛的，刃口泛著熟悉的寒光。“還留著，怎么做成匕首了？”
“扔了可惜，怕你近身沒有武器，做出來了?！?/p>
“驚弦，你有心了?！鞭o淵夸贊道。
“嘿嘿。”
“你們干什么呢？”小胖湊過來，獻寶似的掏出三枚傳訊符：“我新畫的！練了半個月呢！”
驚弦掃了眼符紋，挑眉：“這紋路跟被風吹歪的稻草似的，能用？”
“怎么不能！”小胖急了，指著符角，“你看這靈力流轉，比上次穩(wěn)多了！”
辭淵接過符看了看，紋路確實不算規(guī)整，但比尋常弟子畫的強不少，便塞進懷里：“挺好的，關鍵時刻能用上?！?/p>
小胖眼睛一亮，頓時笑了：“我就說我進步了！”
……
出發(fā)前一晚，月色浸得院子發(fā)藍。
辭淵正坐在窗邊擦驚弦送的匕首。
驚弦忽然蹲到他面前，手里捏著兩塊東西，借著月光能看清是那枚碎玉——被分成了兩半，邊緣磨得圓潤光滑，還各穿了根紅繩，一看就是費了心思的。
“喏?！斌@弦遞過來一塊，玉片在指尖轉了半圈，“做了兩宿才分了兩半?！?/p>
辭淵挑眉，看著他手里的兩塊玉，又看了看他眼底藏不住的認真，沒說話。
“拿著。”驚弦把玉往他手里塞，自己捏起另一塊，往脖子上一套，紅繩不長，玉片剛好貼在胸口，“戴脖子上?！?/p>
“你自己留著?！鞭o淵把玉推回去。
“我不用?！斌@弦把碎玉往他手里一按，“我是劍，邪祟基本近不了身?！?/p>
辭淵看著他眼底跳動的月光，沒再推辭，把碎玉塞進袖袋。
后半夜他被窸窣聲弄醒，睜眼看見個小影子蹲在他包袱前，正往里塞東西。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見驚弦手里那袋炒南瓜子——上次他看書時隨口說過這瓜子香脆。
“偷摸塞什么呢？”辭淵故意壓低聲音。
驚弦嚇得手一抖，瓜子撒了半袋，臉紅到耳根：“誰、誰偷摸了！我是怕你路上嘴閑！”
辭淵憋著笑，把瓜子撿起來：“謝了。”
驚弦“哼”了一聲，轉身鉆進自己的小床，被子蒙到頭頂，耳根卻還露在外面，紅得發(f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