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朵朵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姚靜的聲音裹著電流的滋滋聲鉆進來:“朵朵,你看東邊那片云,像不像食堂賣的棉花糖?”
她抬頭笑了笑,今天是推廣活動的最后一天,展臺前的人流比前兩天稀了些,剛好能喘口氣。
手機在帆布包里震動起來,左依打來了電話。她快步走到遮陽棚下接起電話,“朵朵!我落地深市啦!”
聽筒里的聲音帶著倫敦腔的尾調(diào),卻還是熟悉的雀躍,像大學(xué)時每次從家里帶零食回來,都會在宿舍樓下扯著嗓子喊“漫朵朵快下來”的模樣。
“左依!抱歉啊,我這邊活動脫不開身,合作方臨時加了體驗環(huán)節(jié),估計要拖到傍晚才能走?!?/p>
“沒事沒事,我自己能搞定!”左依的笑聲從聽筒里溢出來,“我找個咖啡館坐會兒,點杯flat white等你?!?/p>
漫朵朵卻不放心,左依出國四年,深市的地鐵線路都改了三回,她怕好友拿著舊地圖在街頭打轉(zhuǎn)。
漫朵朵攥著手機在展臺邊急得打轉(zhuǎn),她在通訊錄里翻到“魏哲”——知道他上午剛趕完報表,實在不忍心再麻煩,終究還是按了下去。
電話響了三聲:“怎么了朵朵?”
“魏哲,你現(xiàn)在在公司嗎?”遠處的車流聲像潮水般順著聽筒漫進來。
“在呢,剛把報表歸檔完。”魏哲的聲音里裹著紙頁翻動的輕響,“你們那邊活動怎么樣?姚靜剛才發(fā)朋友圈,說展臺前排了長隊?!?/p>
漫朵朵往人群外退了兩步,卻壓不住心里的急:“這邊走不開……我室友從英國回來了,剛到深市機場,你能不能幫我去接一下?”她叫左依,穿得很……時髦,你舉個牌子就行,她一眼就能看見你。”
魏哲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p>
一個小時后,深市國際機場到達大廳。魏哲舉著寫有“左依”的紙牌,站在洶涌的人潮里有些手足無措。
他平時不太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漫朵朵口中“很時髦”的女生——他想象不出那會是怎樣的打扮,是染著夸張的紫色頭發(fā),還是穿得像時裝周模特那樣渾身是洞?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一道身影逆著光朝他走來。
女生穿著焦糖色短款風(fēng)衣,里面是白色高領(lǐng)針織衫,水洗藍牛仔褲包裹著筆直的長腿,褲腳隨意地卷了兩圈,露出纖細的腳踝和米色短靴上的金屬扣。
陽光透過玻璃穹頂落在她身上,栗色長卷發(fā)泛著柔和的金芒,鼻梁上的痣像顆小小的朱砂,笑起來時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
魏哲的心跳忽然加快,像鼓點敲錯了節(jié)奏,舉著牌子的手僵在半空,直到左依走到他面前,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問:“你是漫朵朵的同事?”
“是、是我?!蔽赫芑琶κ掌鹋谱樱拔医形赫?,來接你?!?/p>
左依眨了眨眼:“麻煩你啦,魏先生。”她彎腰去提腳邊的銀色行李箱,魏哲連忙搶在她前面拎起來,才發(fā)現(xiàn)那只箱子看著小巧,實則沉得驚人,手腕瞬間被墜得往下彎。
“里面裝了些給朵朵的禮物,還有我的書。”左依看出他的吃力,笑著解釋,指尖點了點箱子表面,“英國的二手書店淘的,實在舍不得丟?!?/p>
魏哲“哦”了一聲,沒敢多說,只覺得她說話時的尾調(diào)很好聽,帶著點倫敦腔的軟糯,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
他幫她推著行李車往停車場走,余光總能瞥見她風(fēng)衣下擺露出的腳踝。
黑色轎車駛?cè)肼?lián)強集團大廈地下車庫時,左依對著車窗理了理頭發(fā)。四年沒回國,深市的天際線又長高了不少。
魏哲停好車,剛要解開安全帶,就看見電梯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顧藏。他正和助理交代著什么,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連空氣都仿佛被凍住了。
左依推開車門的瞬間,腳步頓住了。她摘下墨鏡,仔細打量著那個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記憶里的輪廓和眼前的身影慢慢重疊,又顯得格格不入。
是他嗎?那個大學(xué)時在雅思講座上,穿著白T恤牛仔褲,笑起來眉眼燦爛的陽光少年?可眼前的人,眉宇間盡是威嚴,眼神冷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哪里還有半分當(dāng)年的影子。
“顧總。”魏哲恭敬地打招呼,左依才確定自己沒認錯。
顧藏的目光掠過魏哲,落在左依身上時,微微頓了頓,隨即伸出手:“左依?好久不見?!?/p>
左依愣了愣,才握住他的手:“顧藏?真的是你?!?/p>
顧藏朝旁邊的行政助理抬了抬下巴:“把左小姐的行李送到會客室,泡杯藍山咖啡過來?!?/p>
他看著左依:“等漫朵朵回來?”
“嗯,不打擾你工作吧?”左依笑了笑,顧藏沒回答,轉(zhuǎn)身走進電梯前,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藏著些什么,左依沒看懂,只覺得和當(dāng)年那個追漫朵朵的少年,徹底不一樣了——時光把他打磨得像塊冰冷的玉,好看,卻不再溫?zé)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