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離裴斯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厘米。
停住了。
不是我停的。
是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戴著白色手套的手。
設(shè)計師。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移動到了我們身邊。用兩根手指,就輕描淡寫地夾住了我的刀刃。
力氣大得驚人。
我用盡全力,刀卻紋絲不動。
“別著急,程野?!痹O(shè)計師微笑著說,“游戲,還沒結(jié)束呢?!?/p>
他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注射器。里面是淡藍(lán)色的液體。
“這是肌肉松弛劑?!彼瘟嘶巫⑸淦?,“只要一針,你就會變得像一灘爛泥。到時候,我可以慢慢地,從你胳膊里,把‘鑰匙’取出來?!?/p>
他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或者,你自己選。是想體面一點,還是想讓我?guī)湍泱w面?”
我死死地盯著他。
又看了看身下的裴斯。
裴斯也看著我。
他的眼神,沒有求饒,也沒有解釋。只有一種近乎認(rèn)命的平靜。
我忽然笑了。
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哈……”
“我真他媽是個傻逼?!?/p>
我松開了握刀的手。
許漾的短刀,掉在地上,發(fā)出“當(dāng)啷”一聲。
我從裴斯身上,站了起來。
然后,我伸出我的左臂。
“來吧?!蔽艺f,“動手吧。給我個痛快的?!?/p>
背叛。
又一次背叛。
我的人生,好像就是由一連串的背叛組成的。
先是裴斯背叛了整個小隊。
然后,我以為我掌控了一切,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從頭到尾,都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我累了。
真的累了。
復(fù)仇,真相,生存……
都他媽見鬼去吧。
設(shè)計師很滿意我的合作。
他拿著注射器,向我走來。
就在他的針尖,快要碰到我皮膚的瞬間。
一直躺在地上,像個死人一樣的裴斯,動了。
他動得,快如閃電。
他的目標(biāo),不是我,也不是設(shè)計師。
而是設(shè)計師的腳下。
他用手,狠狠地砸向了地面上的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那塊石頭,被他砸得粉碎。
露出了下面,一小束,閃著火花的電線。
“滋啦——”
刺眼的電弧,瞬間爆發(fā)!
設(shè)計師猝不及不及防,被電弧掃中,發(fā)出一聲慘叫,整個人被彈飛出去,撞在山洞的墻壁上。
手里的注射器,也摔碎了。
“還愣著干什么!跑!”
裴斯從地上一躍而起,拉著我,就往外沖。
我腦子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跟著他跑。
我們沖出山洞。
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
F區(qū)的“墓地”,在夜色下,更像地獄。
“這邊!”
裴斯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拉著我,在迷宮一樣的垃圾山里穿行。
“你……”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剛才……”
“我砸的是備用電源的線路?!迸崴挂贿吪?,一邊飛快地說,“那個設(shè)計師,喜歡在他的‘實驗室’里,留一手。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p>
“你不是說……鑰匙在我身上?”我問。
“那是騙他的?!迸崴拐f,“我如果說鑰匙在我身上,他會立刻殺了我。只有說在你身上,他才會投鼠忌器,我們才有機(jī)會。”
“那你說的那個位置……”
“也是我瞎編的。”
我停下腳步。
裴斯也停下來,回頭看我。
在F區(qū)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一半在陰影里。
“所以,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我問。
“是?!彼c頭,沒有絲毫猶豫,“對不起,程野。這是唯一的辦法。”
“唯一的辦法?”我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當(dāng)成傻子一樣耍?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我的仇恨,利用我對你的信任?”
“我沒有指望你信任我?!迸崴拐f。
“那你指望什么?指望我像條狗一樣,被你牽著鼻子走,最后還他媽得感謝你?”
我的情緒,再次失控。
我沖上去,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他沒躲。
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我這一拳。
他被打得后退一步,嘴角,立刻就流血了。
“打夠了嗎?”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問。
“沒夠!”
我又是一拳。
他還是沒躲。
我像瘋了一樣,一拳,一拳,又一拳。
把這幾天所有的憤怒,屈辱,不甘,全都發(fā)泄在他的身上。
他從頭到尾,沒有還手。
只是默默地承受著。
最后,我打累了。
我喘著粗氣,看著他。
他的臉,已經(jīng)被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胸口那個好不容易快要愈合的傷口,也因為我的拉扯,再次裂開,血,染紅了繃帶。
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他還是站得筆直。
“程野?!彼粗遥凵窭?,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恨,“我知道,你恨我。你有資格恨我?!?/p>
“但是,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設(shè)計師,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必須找到真正的‘鑰匙’,然后,想辦法離開這里。”
“你他媽還想騙我?”
“我沒有騙你。”裴斯說,“‘鑰匙’,是真的存在的。但它,不在任何人的身上?!?/p>
“那在哪兒?”
裴斯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上,什么都沒有。只有蜂巢鋼鐵的穹頂。
“穹頂之上?!迸崴拐f,“整個蜂巢,是一個巨大的實驗監(jiān)獄。而‘鑰匙’,就是打開這個監(jiān)獄的,總控制臺的啟動密碼?!?/p>
“它被分成了三段,藏在蜂巢的三個地方。也就是這次任務(wù)里,那三個所謂的‘火種’。”
我愣住了。
火種,就是鑰匙?
“設(shè)計師,或者說,他背后的人,也不知道鑰匙的具體形態(tài)。他們只知道‘信使’負(fù)責(zé)保管和轉(zhuǎn)移鑰匙。所以,他們才設(shè)了這么一個局,想把信使逼出來?!?/p>
“而那個設(shè)計師,他就是信使。但他,也背叛了他的主人。”裴斯說,“他想獨吞這把鑰匙,成為蜂巢新的神。”
信息量太大。
我感覺我的腦子,快要炸了。
背叛,套著另一個背叛。
騙局,連著另一個騙局。
這個狗屁地方,還有一句真話嗎?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搶在他前面,集齊三個火種。”裴斯說,“那是我們唯一活下去的機(jī)會?!?/p>
他看著我。
眼神,無比認(rèn)真。
“程野,再信我最后一次。”
“幫我。也幫你自己?!?/p>
我看著他。
看著他那張被我打爛的臉。
看著他胸口,那個我親手留下的烙印。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信他。
我只知道。
我好像,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了。
“第一個火種,在哪兒?”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