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亮了整整一夜。
桌上攤著兩份解剖報告,一份指紋比對,一份匯通投資的財務(wù)檔案復印件。
小吳靠在門口,臉色灰白,像是熬過了一場噩夢。周行低頭,視線緩慢地掃過文件,每一行字都像在他心里敲一聲。
二十個名字。
方勤只寫下四個。
劉志恒,馮政,都已經(jīng)死了。
第三個名字,誰也不確定。他伸手,按住桌上的傳真,紙頁被他指尖壓出一道道白折。
小吳開口,聲音干澀:“周隊,梁驍是不是在按這個名單,一個個……”話沒說完,手機響了。
鈴聲尖銳,像一把刀插進房間。他接起:“周行。”
“是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第三封信,送到你局里門口了。”一瞬間,屋子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周行指節(jié)緩緩收緊,聲音低下去:“梁驍,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要的東西很簡單?!?/p>
梁驍語氣平淡,“我要你親手把那二十個人的名字讀一遍?!彪娫拻鞌嗔?。
他站在那里,感覺喉嚨一陣麻。
十年前,方勤死時,也是這個聲音先打來的匿名電話。
“看清楚,你們想埋的東西,總有一天要翻出來?!?/p>
那時候他沒信。
他以為再可怕的秘密,只要封進卷宗,就能爛掉。
可它沒有。
局門口,信封被放在臺階上,黃色牛皮紙,角上沾著一小塊干血。
取證員戴著手套,小心封裝拍照。
周行接過,眼皮一跳。
信封比前兩封更重,里面不止一張紙。他戴上手套,拉開封口。
一股舊血腥氣散出來。
里面,疊著一張打印紙和一只掉色的白手套。
紙上,只有一個名單:張啟文
劉志恒
馮政
周行
周行看見最后一個名字,指尖一寸一寸發(fā)涼。
他想開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小吳僵在原地,聲音發(fā)顫:“周隊……這是……”
周行緩緩抬眼,眼神深得像一口井:“是清單?!?/p>
“也是通緝令?!毙呛韲禎L動:“張啟文是誰?”
“當年匯通投資的副總?!?/p>
周行聲音沙啞,“方勤死前最后一次打電話的人?!笨諝饽郎?/p>
沒有人再說話。
風吹過臺階,吹得那只手套輕輕動了下,像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緩慢呼吸。
找到張啟文時,他已經(jīng)死了。
被人捆在郊區(qū)一個出租屋,脖子上的勒痕同樣深。
尸體倒在沙發(fā)邊,嘴角掛著一絲彎,表情平靜得幾乎怪異。
桌上放著一張紙條:“這是第三個?!?/p>
法醫(yī)老劉低頭檢查尸體,聲音悶:“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小時?!?/p>
周行盯著尸體,腦子里空白一片。
第三個。
四個名字里,已經(jīng)死了三個。
剩下的,只有他自己。小吳在他身后輕聲開口:“周隊,他是逼我們看?!?/p>
“什么?”
“梁驍,他根本不在乎殺多少人,他要我們看?!?/p>
小吳眼睛泛紅,“要我們看十年前沒看完的東西?!敝苄袥]回答。
他蹲下身,看著張啟文脖子那道勒痕,忽然明白梁驍?shù)囊馑肌?/p>
不是報復。
是證據(jù)。
一個個死人,就是他要給全世界的證詞。
他走出屋子,冷風一口口灌進喉嚨。
指尖麻得沒有知覺。
他想起那張清單,想起方勤死前寫下的“我不是自殺”。
一切都像一張網(wǎng),等了十年,終于收攏。他抬手,撥通那個他不愿意再打的號碼。
“我有一份名單?!?/p>
聲音低得像從胸腔里刮出來。
“要你親自對?!彪娫捘穷^靜了很久。
梁驍聲音平平:“好?!敝苄新鲁鲆豢跉?,喉嚨疼得像在燒。
“但你聽清楚。”
“就算我讀完這二十個名字,殺人還是要償命?!绷候斴p輕笑了一聲:“你會看見?!?/p>
“看見你們以為埋掉的東西,原來一直在?!彪娫拻鞌嗔?。
他緩緩放下手機,抬眼看天。
江城的夜沉得發(fā)藍。
他忽然明白,無論這案子怎么查完,自己都不會是干凈的人。
有些債,一旦認了,就再洗不掉。
他在心里說了一句:
“好。”
“那就看。”